十七本來在場上跑得正激烈,聽到場外一陣喧鬧,他扭臉一看,見是觀眾們打起來了。他有些擔憂林芳洲,往人群裡找了找,竟沒有找到。
十七也不敢再踢球了,跑出場外,見到那正與人撕扯的沈二郎,問道:「我家公子呢?」
沈二郎嘴角烏青著,左顧右望了一下,道,「林弟?林弟?……去哪裡了……」他看向十七,答道,「我們和蔡豬臉那一班人起了糾紛,打起來了,太亂,我也找不到他了。」
「蔡豬……額,蔡公子呢?」
沈二郎又望了一下,奇怪道,「蔡豬臉怎麼也不見了?」
十七往打架的人群裡又找了一番,不止沒找到林芳洲,也沒看到韓牛牛,他心裡感覺不太妙。
也不知哪個不長眼的,打架打得忘乎所以,拳頭向著十七招呼上來,十七看都不看一眼,一掌將那人搧開,那人便如紙片一般滾到地上,好半天沒能爬起來。
沈二郎也覺出不對勁了,問道,「林弟會不會有危險?現在怎麼辦?」
十七心想,林公子雖喜歡熱鬧,膽子卻不大,遇上這樣的亂子,他不敢打架,多半已經跑回家了。他於是往回趕,又怕自己走得太快趕超他們,便一邊走一邊注意那行人。
回到三皇子的府上,府裡人告知,林公子並沒有回來。
十七心裡壓著一塊疑雲。他心道:林公子也可能只是貪玩去了別處,但也可能遇到危險。倘若只是貪玩還罷了,萬一遇到不測……三皇子豈能輕饒了他?
林芳洲的失蹤,很可能與那蔡豬臉有些牽扯,但是蔡豬臉是齊王的小舅子,十七動不了他。
為今之計,只能是盡快將此事稟報三皇子了。
可是三皇子正在宮中赴宴呢,若是壞了他的事……
不不不,十七搖頭,他突然想到三皇子與林公子相處時的親暱,兩人只怕比親兄弟還親,遇到這種事情,三皇子肯定也選林公子。
十七分派了些人手出門找林芳洲。林芳洲不太好找,但韓牛牛很好找,那長相讓人想不記住都難。所以他讓人重點關注韓牛牛的去向。
然後他去了皇宮。
……
一般來說,御宴是比較無聊的。上菜又慢,吃菜又必須斯斯文文的,吃完一道換一道,穿龍袍的那位但凡一出聲,你就得放下筷子認真聽著。
趙王和齊王都很健談,把官家討好得笑意不斷,相比之下,三皇子云微明就有些沉默寡言了。
雲微明正坐在自己位子上發呆,那上菜的小內侍把盤子輕輕地放在他的桌上,「殿下,請,」接著,突然壓低聲音,低到只有他二人能聽到,「十二有事急奏殿下。」
雲微明假裝出恭,出來之後見到十二,十二身邊站著十七。
看到十七,他心裡一沉,問道,「何事?」
「殿下,林公子不見了。」
「什麼?!」
十七把事情簡單交代一番,接著說道,「屬下該死,沒有看住林公子。」
雲微明深吸了一口氣,道,「現在不是論罪的時候,你方才說,蔡真與他一起不見了?」
「是的,所以屬下懷疑……」
雲微明一揚手制止他,「不用懷疑了,我現在去找父皇。」
十二連忙攔住他,「殿下且慢!十二誠心勸殿下一句,今日上元佳節,官家在金殿大宴群臣,這樣的場合,不宜把事情鬧大,不如等……」
雲微明冷冷地一眯眼睛,「就是要把事情鬧大。」
「殿下?!」
「當務之急是救人,其他的,顧不得那麼多了。」
「倘若是誤會呢?」
「倘若不是誤會呢?」
十二默然無語。
倘若是誤會,三皇子必定為此事討個沒臉,被官家責罵一頓,這還是輕的,往後會因此生出什麼亂子,誰都難說;倘若不是誤會,那蔡真是齊王的人,三皇子想要人,只能去找官家評理了。
取和舍,無關對錯,單看怎麼選。
十二便沒再攔他。
雲微明走進金殿,二話不說,直接一撩袍子跪倒在地,神情急切:「父皇!」
殿上人都被他嚇了一跳,見他像是有話要說,一個個地都屏息凝神想聽著三皇子說什麼。
官家說道,「三郎,你怎麼了?」
「父皇,有人要害我!」
「不許胡說,你是皇子,誰敢害你?」
「父皇,林芳洲救我養我,對我情深義重,我一直把他作救命恩人看待。」
「是這樣不錯,」官家點了點頭,「朕也已經封賞他了,你還有什麼不滿?」
「父皇隆恩,我沒有不滿。只是……」
「只是什麼?你說。」
「只是今日我聽聞,二哥竟然派了他的小舅子把林芳洲擄了去。林芳洲的救命之恩我還未報答,今日竟被我的親哥哥擄去,這豈不是要陷我於不義?!」
齊王一聽大驚道,「三郎,你在這裡胡言亂語什麼?我平白無故擄他何用?」
趙王點頭道,「三郎,想必這之間有什麼誤會,你已經不小了,還這樣魯莽行事。」
「既然兩位哥哥都覺得是誤會,那不如把蔡真叫來與我對質?」
齊王道,「今日是上元節,你不要胡鬧了,毀了父皇的好興致。」
「二哥什麼意思,心虛?不敢?」
「三郎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官家被他們吵得頭疼,突然抬高聲音道,「不要吵了!來人,去把那個蔡……蔡什麼?」
「蔡真。」
「去把蔡真找來,」官家說著,看了他的小兒子一眼,「你滿意了嗎?」
「多謝父皇為我做主。」
「滿意了就坐回去,你這樣冒冒失失成何體統。」
「是,兒臣知罪。」
雲微明坐回到自己桌旁,再沒有心思吃東西,心裡彷彿被油煎一般。等了許久,終於等到找人的那小內侍回來稟道:「官家,那蔡真他不在家。」
「不在家?去哪裡了?」
「說是不、不知道……」
官家看了齊王一眼,「他去哪裡了?」
齊王答道,「今日過節,他想必是去朋友家赴宴了。他與林芳洲素無瓜葛,怎麼可能無緣無故擄人呢。還請父皇明察。」
官家又看了三皇子一眼。
雲微明離席道,「父皇,我常聽人說,『滴水之恩,該湧泉相報』,林芳洲於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他下落不明,我無法安然在此,還請父皇容我先告退去尋他。」
「你這傻孩子,怎麼這樣沉不住氣,」官家搖了下頭,面上竟也沒有怪罪的意思,只是說,「去吧,去把左軍巡使帶上。」
「謝父皇!」
官家這樣輕鬆地答應他,那趙王與齊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驚訝。
左軍巡使是管京城治安的,帶上他正合適。那左軍巡使接了聖旨,聽憑三皇子調遣。他問道,「殿下,現在該怎麼辦?」
「去蔡府找人,還有平常和蔡真往來密切的朋友,總該有人知道蔡真可能去了哪裡,然後一處一處地搜。」
「是。」
十七抱著劍站在外面,悄聲問十二:「殿下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官家他要尋人?牽扯出蔡豬臉,萬一真是誤會呢?」
十二:「官府規定,人口失蹤一天以上才能報官。」
十七拍了下手,「我明白了。殿下若是直接跟官家說林公子不見了,官家肯定不信,也不會分派人手給殿下。畢竟,林公子到現在,也只失蹤了不到兩個時辰,誰能說清他是被擄走了還是去別處玩了。」
「嗯。」
十七有些疑惑,「我只當殿下關心則亂,沒想到他這樣做,看似亂了分寸,實際還是很有章法,他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
「有心與無意,不是你該揣測的。」
十七翻了個白眼,「切,你真沒勁。」
對於他的挖苦,十二無動於衷,只是說道:「我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什麼事?」
「你言行該當謹慎,不要再叫人豬臉了。」
……
林芳洲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手被綁著。
床鋪軟軟的,熏了香,還挺好聞。
她喊道:「牛牛?牛牛你在哪裡呀?牛牛?」
沒有人回答她。
林芳洲有點害怕,她又說道:「有沒有人啊?來人啊……」
這樣喊了一會兒,還真把人喊來了。有人推門走進來,林芳洲一看那來人,立刻失聲喊道:「蔡豬臉?!」
蔡豬臉把豬臉一沉,怒道,「不許再叫我蔡豬臉!」
林芳洲低頭看了看自己綁著的雙手,深知「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她立刻換一副面孔,笑嘻嘻地看著他,「好,那我以後不叫了。」
蔡豬臉沒想到他竟然這樣容易屈服,愣了一愣。
林芳洲:「我也只是叫著玩的,你不是還叫我林兔子嗎?我也沒生氣,你也不要生氣了,以後我再也不這樣叫你了……要不,你先把我放開?這樣綁著,手腕難受。」
蔡豬臉拍了幾下手,立刻有人端上來酒菜,擺了滿滿一桌子。他倒了一杯酒,朝林芳洲舉了舉:「喝不喝?」
林芳洲搖了搖頭,心道,誰知道你會不會給我下毒呢……
蔡豬臉一口喝掉杯中酒,然後叫她:「林大郎。」
「誒!蔡……公子,你今天找我到底是什麼事呀?咱能不能先鬆綁,坐下來好好說話?」
「林大郎,你跟了我吧。」
「???」林芳洲莫名其妙,歪著腦袋看他。
「跟了我,保你榮華富貴,應有盡有。想必你也知道,我姐夫是齊王,他又聰明又機警,是官家最喜歡的兒子。跟了我,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林芳洲震驚地看著他,「你什麼意思,你看上我了?」
蔡豬臉笑道,「你的姿色,確實很對我胃口。我不喜歡老的,但你是例外。」
林芳洲一陣反胃,還要強裝淡定,不敢惹怒他。她說,「我這麼老,壞了你的牙口可就不好了,你把我當個屁放了吧!」
「生氣了?呵呵,說你老,只是相對那些小孩子而言,你比我還小呢,不算老。」
「我……不同意行嗎?」
「不行。」
「……那你還問我做什麼!」
蔡豬臉淫-笑道,「只是想確認一下,接下來是該你主動,還是我主動。」
原來人真的可以無恥成這個樣子,林芳洲今天算開眼了。他朝她走近,她連連後退,一邊退一邊說道,「強扭的瓜不甜,你這樣多沒意思啊,對吧?」
他已經走近,按住她,一下子撕開她綠錦做的襖子。
林芳洲簡直要嚇哭了,她現在倒不是怕被強-暴——蔡豬臉從來只玩男人不玩女人,這個她是知道的。她怕的是,蔡豬臉以後早晚會知道她與小元寶的關係,現在發現她是女人了,等以後覺出不對,就會把事情告訴齊王,齊王正愁沒有小元寶的把柄可以抓呢,一定會去找官家告狀……
到時候她的小命肯定就沒了,小元寶也要被她拖累。
「你你你你等一下,我有一個驚天大秘密要告訴你!」
「哦?」蔡豬臉果然停下動作,「什麼秘密?」
「我,其實……我……我覺得虎嘯社真是天下第一的蹴鞠社!虎嘯社的社員都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漢!」
蔡豬臉被逗笑了,「你真有趣。倘若平時你這樣說,我興許會放你一馬,可是現在……現在,我更想嘗嘗你的滋味了。」
林芳洲怕得要死,見他又伸手來解她的衣服,她瞅準了他的手,低頭用力咬下去。
「啊!!!」蔡豬臉一頓痛叫甩開她,接著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林芳洲疼得眼淚都下來了,她突然靈機一動:「你還不知道我是誰!」
「我知道,你是林大郎。」
「我不只是林大郎,我還是三殿下的救命恩人,我本名叫林芳洲!」
「呵呵,林芳洲是三殿下的人,有官家的封爵,他會和那些商戶之子混在一起?你當我傻嗎?」
「我真的是林芳洲,你不信去打聽一下,你去找三殿下問問再來脫我衣服行嗎……」
「嗯,那我睡完再問也是一樣的。」他早已被色-欲蒙了心,又來解她的衣服。
林芳洲心道完了完了,我命休矣!
她閉著眼睛,絕望地喊道:「小元寶!快來救我!嗚嗚嗚小元寶!」
話音剛落,卻聽到屋子裡匡當——呼啦啦——
門被踹開了,闖進來一夥人,把裡頭兩人都嚇了一跳。那蔡豬臉回頭剛要看來人是誰,卻只見一個身影以極快的速度衝到他面前,他根本來不及看,下巴上已經著了一腳。
「哎喲!」蔡豬臉痛叫一聲,被踹得摔了出去。他爬起來道,「你他媽找死!」剛說完這句,總算看清楚來人,立刻嚇出了一身冷汗,「三、三殿下……」
蔡豬臉只見過一次三皇子,雖然離得挺遠,但是他的天人之姿,早已將他折服。
此刻再見,一眼便認出了。
雲微明突然一伸手,將十二的佩刀拔出,二話不說舉刀砍向蔡真。他的眼中一片冰冷,彷彿冰封三丈的雪原。徹骨的寒意席捲蔡真的全身,那一刻蔡真相信,他真的會殺了他!
寶刀高舉,毫不拖泥帶水地,直落下去。蔡真嚇得閉上眼睛。
可是那刀落在半路上,卻被十二攔了下來。
十二輕輕搖了一下頭,道,「殿下,不可。」
雲微明看了他一眼,終於把刀片往他鞘裡一收。
刀已離手,因力道太大,那刀鞘還微微震動著。
十二低頭看著刀鞘,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雲微明轉身,看著林芳洲。林芳洲一看到他,心裡湧起毫無理由的無限的委屈,她放縱地哭了起來,「嗚嗚嗚,你總算來了!」
他抱了抱她,輕輕拍她的後背,柔聲道,「好了,不要怕。」
「嗚嗚嗚,臉疼!」
他心想,你臉疼,我還心疼呢。
林芳洲哭得停不下來,他給她鬆綁,又讓人去別處尋找,找到了韓牛牛。那左軍巡使跑過來問道:「殿下,蔡真要怎麼處理?」
「把他交給齊王,順便讓他給齊王帶個話,就說,我等著二哥給我解釋。」
「是。」
……
齊王已經回府了,見小舅子被扔進了齊王府,仔細一打聽,這種時候了蔡真也不敢隱瞞,都說了。那齊王氣得直想砍人,怒道,「你差點壞我大事!」
「姐夫,三殿下想殺了我,姐夫你救救我!」
「讓他儘管殺吧,我懶得管你了,你個不成器的蠢貨!」
「姐夫,我錯了,只因那林芳洲十分寒酸,還天天和商戶之子鬼混,我也沒料到他就是三殿下的救命恩人……」
「你看不出他,還看不出他身邊的人嗎?十七跟著他寸步不離,禁中侍衛是什麼樣的人,你認不出?」
「我又沒有官職在身,也沒見過幾個禁中侍衛。那十七隻是踢球踢得好,不曾見他和人動過手,所以沒看出來……」蔡真越說聲音越小,過了一會兒,又問道,「姐夫,我姐姐最近身體可好?胎氣還穩麼?我前些天買了些安胎的補品,正要送過來呢。」
「不要提你姐姐,你姐姐若是知道你在外面胡鬧,也要氣死了!」
「姐夫,我知道錯了,往後再也不胡鬧了,求求你了不要告訴姐姐。她安胎要緊,我不敢惹她動怒。」
想到王妃,齊王漸漸的神色也緩和下來,搖頭說道,「你也不用擔心,死不了。你又沒對林芳洲做什麼,最多是綁了他,你只要一口咬定只是開個玩笑,到頭來與他賠個不是便好。老三就算想鬧,也沒的鬧。」
「姐夫你這麼說,我就放心多了。」
齊王又問道,「你經常見那林芳洲,有沒有看出他有什麼問題?」
「哪方面的問題?」
「哪方面都行。」
蔡真想了一下,立刻點頭道,「有!」
「哦?說說。」
「姐夫,我覺得三皇子和林芳洲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什麼意思?」
「他們兩個是……」蔡真把兩個拇指對在一起比劃著,「一對兒。」
齊王氣得冷笑:「你這下流種!你自己是斷袖,就覺得全天下人都是斷袖?」
「姐夫你相信我,三皇子看林芳洲的那個眼神,嘖嘖,絕對有問題。我是斷袖,所以我瞭解斷袖。三皇子若是對林芳洲沒有點想法,我把腦袋切下來給你。」
「真的?」
「真的!」
齊王低頭思索一番,突然笑道:「這就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