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瑞星的夢

從七曜遺址回來後,我的身體產生了異變,體內有一股灼熱的力量在巡邏一般,壓制著胸口的綠蝴蝶不得造次,如果我集中注意力,右手 臂上會出現羽毛狀的紅色印記,越來越覺得那個被作為祭品焚燒在白玉鼎內的小女孩就是我的前世,只是,魂飛魄散了的女鬼也能轉世嗎?

我把自己反鎖在衛生間裡,雲南白藥和紗布都備在旁邊,深吸一口氣,挺胸,抬頭,收腹,用小刀在左胸之上劃了一條口子,然後用指甲 硬生生將印有綠色的蝴蝶的皮膚扯了下來,真是銷魂的自殘,要不是事先吃了點興奮劑,我准要昏死過去。

給傷口上了藥,又用藥棉和紗布包扎好,這才鬆了口氣。貓哥被門縫流出去的血震驚了,連敲門都省了,直接把門撞開,看見我坐在地上 ,身下一灘血。

「夫人……孩子是無辜的,你這是……」貓哥語重心長地說。

「混蛋,你都有心無力了,我哪來的孩子!」我氣得直捶地:「您老要是方便的話,能把我弄床上躺會兒不?我覺得我有點貧血。」

貓哥將我橫著抱起來,我發誓我真的不是想趁機揩油,貓哥的懷冰冷但有安全感,我耳側就是他心臟的位置,那裡很安靜,沒有心跳的聲 音。

貓哥將我放在床上,我躺好後,他依然不肯放開我的手。我也順水推舟,就讓他那麼握著。

「貓哥,你不想知道我在陝西看見了什麼?」我問他。

「不想,你平安活著回來就行了。」

貓哥,你回答得好煽情吶,雖然我有那麼一點感動。

「貓哥,你說,真的有鳳凰嗎?」

「突然問這個,怎麼,在遺址裡看見鳳凰了?」貓哥笑著問。

我搖搖頭:「有人說鳳凰的血能讓人長生不老,是真的嗎?」

貓哥的表情突然轉到凝重:「夫人,你想長生嗎?」

這話怎麼像高彥君當初問我的,我當然不想死,但是,長生不老就是好的麼?如果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活著豈不是成了折磨?我不知道 貓哥死了多久,那種天地間空余自己的感覺肯定不好受吧,所以,我多想永遠留在他身邊,永遠。

「與其孤獨地活著,我願和一個人一起死去。」我說。

貓哥看著我微微地笑著,將我額頭的亂發撥到一邊。

我說出了我自己的想法,但是,貓哥,你還沒告訴我,當你復生為人的時候,你會不會轉而嫌棄短暫的生命,追尋虛浮的永生?

下午貓哥又出門了,出門前他接了一個電話,我聽見電話裡是暴露狂的聲音,整個神經末梢都在發酸,看來貓哥生前真的是那女人的哥哥 ,那貓哥想起生前的事了嗎?他什麼也沒對我說,我明白他的心思,他希望我也什麼也不知道,像倉鼠一樣團起來,安安全全地陪他渡過余生 。

我擄起袖子,看著布滿紅色羽毛狀印記的胳膊,那個叫青吾的小男孩早就轉世了吧,傳說中鳳凰座下有兩個化身,金鳳仙女在三十三外天 侍奉創世主神女媧娘娘,另一個化身青鸞童子負責守護女媧宮的門戶。千年之前,我的名字叫鳳仙,自幼跟著村中大祭祀修行,七歲時,作為 金鳳仙女的祭品被投入白玉鼎中焚燒致死,而青吾,是青鸞童子的祭品。

印記有火燒一樣的熱感,但沒有火燒的痛楚,我隨便碰一下床頭的台燈,台燈就被燒為灰燼,如果只是單純的祭品,不會有這樣的力量, 這力量就好像是鳳凰賜予的一樣,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難不成我浴火重生成了奧特曼?

「鈴鈴鈴鈴鈴鈴……」手機鈴響起來,是周老爺打來的,說周瑞星在家發高燒嘴裡還念著我的名字,讓我趕快過去一趟。

那孩子如果再大十歲我一定以為他是在暗戀我,可惜他剛上小學,我只能說他在我這裡找到了母愛。聽說周夫人是在生周瑞星的時候難產 死的,周瑞星只在照片裡見過自己的媽媽,周老爺四處斂財時常不在家,家裡只有個哥哥,傭人們又因為他的古怪對他退避三捨,我能理解他 想在我身上找到媽媽的影子。

就算有傷在身,我也不能放著周瑞星不管,在傷口又纏了幾圈紗布就坐車往周家去。周老爺在家急得團團轉,兒子不在,兒媳婦重病,現 在連小兒子也發了高燒,他年紀不大怎麼就有種孤家寡人的感覺。

「賢侄女,快看看,從昨晚開始就一直燒得說胡話,還總叫你名字。」見我來了,周老爺就拉著我趕緊往周瑞星的房間走。

周瑞星躺在自己的床上,閉著眼睛,要不是他張著嘴哼哼著喘氣,我會以為他是在睡覺。

「老爺,還是40°,一點兒都沒退。」一個替周瑞星量體溫的女傭說,另一個女傭把周瑞星額頭的冰袋換成新的。

「瑞星!瑞星!」我在周瑞星床邊喚著他的名字。

周瑞星哼哼了兩聲,沒有睜開眼睛。

「瑞星,你醒醒,看看高姐姐來了。」周老爺急著說。

周瑞星的兩個眼睛勉強張開一條縫,朝我伸出小手:「姐姐,你終於回來了,不走了是麼?」

「恩,你快好起來,我一直在這兒陪你。」我握住周瑞星伸出的手,卻感覺天旋地轉,周老爺和女傭們都變得模糊,直至消失不見。

我發現自己又站在周家門口,眼前是偌大的客廳。

「周伯父?堂姐?」我大聲喊。

沒有人回答我,蹬蹬蹬蹬,周瑞星出現在樓梯上,手裡拎著破舊的娃娃。

我擰著門把手,周家的門打不開,這並不是周家,是另一個空間,我曾聽說患有自閉症的小孩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私閉空間,這個空間該 不會是周瑞星創造出來的吧。

我朝周瑞星跑過去,周瑞星朝我嘻嘻一笑,拔腿就跑。我好歹是運動會常見人員,豈會跑不過個小毛孩子,眼看著就要抓住他了,周瑞星 突然停下,害得我也急剎車,看見眼前又冒出個人。

眼前這個分明就是周大少爺周瑞安,可氣質完全是兩個人,這個雖五官和周瑞安一模一樣,表情卻凶神惡煞,倒不是說面目有多猙獰,外 表依然是風度翩翩的樣子,但是眼神的冰冷是騙不了人的。

「姐夫?」我依然抱著一絲希望叫他。

周瑞安根本無視我,冰冷的眼睛只盯著周瑞星,目光越來越凶狠,一只手掐住周瑞星的脖子,將周瑞星從地上提起來。

周瑞星雙腳離地胡亂撲騰著,小臉憋得發紅。

「姐夫!你這是幹什麼!」我去掰周瑞安掐著周瑞星的手,身體卻從他倆的身體上穿了過去,我看看自己的手,不敢置信地又伸手去碰周 瑞安的胳膊,果然又穿了過去。這裡是一個像電影播放一樣的既定的空間,並沒有我的存在,我該不會是在周瑞星的記憶中吧?

周瑞安把周瑞星拎走,周瑞星看起來就像他手裡的破娃娃一樣沒有無力,我緊緊跟著,跟著他們進了房間,周瑞安把周瑞星狠狠扔進牆角 。我蹲□子心疼地看著周瑞星身上的傷痕,沒有形體的我根本無力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

屋裡還有幾個傭人在,我著急她們怎麼不來拉住周瑞安,卻看見那幾個傭人的眼神渙散著沒有聚焦,顯然是被人迷了心智。

周瑞安朝周瑞星狠狠地踹了幾腳,他的眼神不只是生氣那麼簡單,他的眼神明明是想殺了周瑞星。

「松,你對小孩子還真是嚴厲啊。」一個穿著暴露的女人扭著腰肢走進來。

我瞪大了眼睛,這個女人,她就算穿上厚厚的毛衣我也能認出來,據說很可能是我小姑子的暴露狂,怎麼哪都有你!

「松,別人都以為你是個孝子慈兄吧。」暴露狂靠在周瑞安肩膀上說。

周瑞安並沒說話,只輕輕將她從自己身上撥開。

松……不是高彥君的代號麼,仔細看的話,周瑞安的身形和高彥君確實很像,這樣也可以解釋為什麼他見到我時變現得那麼不自然,但我 還是不敢相信,周姐夫是長輩們養兒子常稱贊的標准,我很難想象這個溫文爾雅的男人會是眼前的暴徒。

「切,無趣的男人,要不是你還有幾分本事,我才不同意哥哥讓你加入呢。」被周瑞安推開,暴露狂嘟著嘴抱怨。

暴露狂口中的哥哥不會是指貓哥吧!我腦中好似被轟炸機轟炸過,一片廢墟,雖然貓哥經常去我知道的地方做我不知道的事,我卻從未擔 心過他,但我忘了,對貓哥的生前我一無所知啊,更不知道他想要走的是怎樣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