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鞭傷如何

  

  這……背上雖然有不少傷疤,但還是……挺白的嘛。

  「你……你給我出去!」

  歡慶剛處理完腿上的傷口,艱難地脫了破爛的上衣,後背正一陣陣撕裂地疼著,就見到商衍竟是一句話也不說,直接進了營帳。她立時拿起那脫下的血衣擋住身體,臉紅得要燒起來,背對著他,怒道:「快點出去!」

  商衍當然不想出去。

  又非常無恥地想到,這地方在軍營,知曉她女兒身的人怕是就他和那倔老頭了。歡慶一定不會大聲罵他的,嗯。

  於是他走了過去。

  歡慶見他竟要走近身,又氣又怒,奈何她光裸著上身,只一件破碎的血衣擋著,心頭羞怒交加,一陣陣酸楚自心口湧出來,衝到鼻眼之間。

  「你……你出去啊!」她的聲音帶了些哭腔,背對著他,氣喘的有些急。手緊緊攥著破碎的血衣,一時間忘了疼痛,「你別以為我不會殺你。」她稍側了頭,吸氣道。

  商衍本不過帶著幾分作弄她的心思,走近幾步,看到她背上新傷舊痕交錯,卻是什麼壞念頭也沒有了。

  她有些瘦,背上隱約可見到那嬌小的蝴蝶骨,大約是因為極少脫衣,她身上的皮膚很白,有幾條很明顯的勒痕,是因為常年束胸,那些纏布留下的罷。還有,就是大大小小的傷痕,血紅的是新添的,那些暗了顏色長短交錯的,是舊傷。

  他從未見過一個女子,有這樣……慘烈的脊背。

  心頭漫著說不清的痠疼,他又走近了一步,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背。

  「你住手!」歡慶急得吼出聲,又不敢太大聲罵他,怕驚擾了外頭的將士要進帳。眼看他越走越近,堵著一口氣,不管不顧地想要起身去拔劍。

  她一手抓著血衣遮住胸口,另一手騰出空來往擱在不遠處的佩劍伸去。

  剛要碰到那劍柄,她的手便被他抓住了。

  「你這混蛋!」歡慶力氣是肯定比不過他,轉過身去踢他,眼中忍了許久的淚落下來,她哭道:「你竟是這種人!給我滾出去!出去……」

  他一言不發,把她抱進懷裡。

  想摸她背上的傷,卻還不敢,怕動了那新傷口,疼著她。可讓他什麼也不做,他亦是做不到的。

  「你放開我……」歡慶捶打著他胸口,「我總要殺了你!」

  商衍說不出話來,他想與她解釋,他並不要做什麼,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抱著她,任她掙扎就是不願放開她,她明明那麼弱小,卻不知從哪裡迸出這許多的力量——隨軍征戰,風裡來雨裡去,如今……是人人敬仰的大將軍。

  她明明就是個小女子啊。

  他抱了她許久,放開的時候,她臉上還流著淚。才剛將她放離了懷抱,歡慶便甩手打了他一巴掌。

  那力道於他,不值一提,她卻是使了全力。

  「滾!」

  歡慶自知拼不過他的力氣,不願再去看他,扭過了頭,「我不想再看見你。」

  商衍直直站著,還是沒有說話。他拿起那木盆裡的方巾,洗了洗,伸手去抓她的手臂。

  「你別碰我!」

  他不依她,緊抿著嘴唇,臉上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

  將她企圖反抗的手拉到面前,輕輕擦洗著她手臂上的傷,有兩天未動,傷口邊緣結了血痂,若是不清洗掉這些,怕是要染上不乾淨的東西。他狠了狠心,擦她手臂的力加大了些。

  歡慶疼得牙都發酸,想躲卻手被他死死抓著,掙不開。

  他細細地將她手臂上的傷都清洗了一遍,一次又一次地洗那方巾,終於將她手臂上的傷口都清理了。他將那木盆裡的水去倒了,滿滿一盆都是血水。又從營帳裡的大缸內汲了一盆新的,放到床邊。

  見她還是一臉防備,心中苦笑,脫下了自己的袍子,拿給她。

  歡慶看著他遞來的袍子,有些猶疑,不明白商衍想做什麼,剛剛只以為他是個下作的登徒子,怒氣衝到頭頂,蒙了心智,便什麼也不管不顧了。

  可他剛剛替她清洗傷口,那神情卻是認真凝重,也……也不是登徒子的模樣。

  想到這,她神色有些不自然,還是接過了他的衣袍。

  商衍什麼也沒有說,像清理她手臂上的傷口那樣,開始清洗她背上的傷口。他的力道並不小,好幾次,疼得歡慶想要大叫,卻忍著了。有幾道鞭痕有些深,那方巾擦著像是刀在剮她一般,疼得她咬碎了牙,一直發抖。

  商衍卻彷彿視而不見,力道依然沒有放輕。

  他清洗完了背上所有的傷口,又拿起床邊的外敷傷藥,仔細認真地將傷藥塗在傷口上。這傷藥他以往也經常用,初時清涼,滲入皮肉便會刺痛。他堂堂男兒,有時也會覺得那傷藥疼得刺人,如今他把這些藥抹在她背上這許多傷口,她竟是一聲也沒有吭。

  待他處理完這所有事,歡慶已然沒有再氣了。她低下頭沒有看他,心中覺得自己彷彿誤會了他?可他這般一言不發的模樣,本就招人誤會,哪裡怪得了她?

  「我……」她欲言又止,想道謝,覺得他方才確實過分了,便不想道謝;想再罵他,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的。於是沉吟良久,她彆扭地將頭偏向一邊,乾脆是不說話了。

  商衍靜靜看了她一會。

  他在床邊坐下來,伸手將她腦袋掰向自己,她這才朝他看了眼。他輕輕拭去她臉上還未乾的淚痕,又拉攏了她身上擋著的他的衣袍,在她茫然疑惑的目光中,商衍傾身向前,吻住了她的嘴唇。

  比上一次吻她,更多了許多裂痕。他小心翼翼地一手抱著她,一手扶在她後頸,溫柔地伸出舌頭去描繪她唇上的裂口。感覺到這個小人兒似是愣怔了,睜大了眼睛盯著他,竟是反抗也忘了?她並沒有像先前那樣激烈地斥責他。

  商衍輕輕一笑,撫了撫她眼睛,於是她閉上了眼。

  他先是輕而慢地吻她的唇,而後才慢慢將唇舌糾纏進去。她從未與人這般糾纏著吻過,被動的,呆呆的,只是任由他溫柔地放肆。他去撩撥她的小舌頭,她也不知道如何回應,似是被他撩得有些癢,她竟張嘴輕咬他。

  商衍心中一動,情難自抑。

  扶在她後頸的大手將她緊緊拉向自己,又怕動到她的傷,沒敢用力。

  歡慶每次輕輕回咬他,他都覺著一陣悸動,想攻城略地般地將她侵襲,又不忍心,只得忍著悸動,繼續溫柔以待地一點點帶引她。他吻了她許久,感覺到那小小的一雙手慢慢環著他的脖頸,她也抱他了。

  兩人俱是有些喘。

  商衍放開她,意猶未盡地一下一下輕啄她的唇,看著她紅得滴血的臉頰,覺著這事兒實在不能繼續了。

  他沒有那樣好的忍耐力。

  歡慶受不住他注視她的眼神,莫名覺得一陣心虛。方才還那樣聲色俱厲地罵他吼他,還打了他……這時便反反覆覆地竟然與他糾纏到一起了。

  這人一定是要抓著把柄笑她了。

  心中萬分懊惱。

  卻不料他閒閒地站起身,將她安頓在床上,還去一邊的案几上取了她的披風給她蓋上。依然沒有說話,輕輕拍了拍她,便起身要出去。

  她望了眼他的背影,莫名鬆了口氣。

  商衍走到門口處停了停,突道:「待你傷好了,我會繼續的。」

  咯登。

  歡慶的心被四五六七八頭小鹿給撞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