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劉成到訪

  

  歡慶一怔,「是你?」

  那細作深深嘆了口氣,「我道是為何我齊軍派出的細作都給審出來了,有你這麼說人家的,什麼脾氣都給激出來了。」

  「你……你不是吃了五十軍棍在養傷麼?」歡慶皺起眉,瞪了他一眼,「是你放出的假消息來矇蔽我的?」

  那細作滿意地點頭,「看來,關心則亂說得不錯。」

  歡慶驀地氣惱,罵道:「你真是有病。」又想起,兩軍作戰,放點假消息實在是普通不過的小招數,偏是她要上當,不由也有些臉紅,偏了頭不願去看他。

  「有些時日不見,想你了。」

  她的臉愈發紅了,「燕齊交戰,你身為齊帥,不思對敵,跑來敵軍營帳裡學勞什子的登徒子,可真是輕看我大燕將士。」

  他低低笑起來,「不思對敵?你將來可是我的妻,我如何能打你?我若苦思了對敵,才是真有病。」

  她氣得去打他,往他肩上狠狠打了幾拳,卻見他不似以往那般閒適,反而皺起眉,輕輕吸了口氣。歡慶停下手,狐疑地看向他,「你……真挨了五十軍棍?」

  商衍不答,笑了笑。

  歡慶自然知曉軍棍的厲害,她從前自己也挨過打,也用軍棍處罰過別人,那一棍子打在背上,饒是七尺男兒也疼得呲牙咧嘴。她想到這,神情有些鬆動,見他依然對她閒閒地笑,軟了聲道:「你……先坐下。」

  他聽話地坐下了。

  歡慶自一旁取了傷藥,見到他身上髒兮兮的還有些血跡,忍不住皺眉道:「你怎的這樣不知數?交戰時候到我燕營,成何體統?萬一被發現了,你還要不要命?」

  商衍嘆道,「你才知曉我商衍可是用生命在君子好逑啊。」

  「……」

  歡慶一時無語。

  她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手裡握著傷藥,神色閃躲。

  商衍見她如此,貼心道:「你要為我上藥麼?」他彷彿才意識到似的,開懷一笑,「我脫。」

  實在是很想揍他。

  忍了。

  他褪下上衣,那斑斕的傷痕像幅畫似的現出來。歡慶愣怔著看了會他的傷,驀地想起之前他入帳看到她的背……

  他那時的心情,與她如今是一樣的麼?

  「自罰五十軍棍,你不怕死的麼?」

  「你都不怕,我若是怕了,豈不是沒了臉面。」他毫不在意地笑,「你不給我上藥麼?我等著背脊都涼了,等下怕是要抱著你取取暖才行。」

  歡慶將那藥塗在他背上,下手狠狠按了下,聽得他一聲悶哼,略微解氣道:「你再說兩句,我還要手抖。」

  商衍額頭微微冒汗。

  她聽他不再說話,不覺莞爾,替他將傷口都處理了,說道:「齊帥傷重,草包當道,你倒是玩得一手好計謀。」

  他笑道:「還不是為了討好岳父大人,我與他提個親,他給我提了這諸多要求……」

  「什麼?」歡慶忍不住拔高聲音,道:「你跟我爹提親?!」

  商衍點頭,見她神情扭曲,笑著安撫道:「你不要著急,再過些時日,就能嫁給我了。」

  「嫁你個頭!」她氣急,紅了一張臉朝他吼道:「誰許你同我爹說的!我還沒答應,何時輪到你同我爹說!」

  「混蛋!」

  他聽了也擺出一臉氣急的表情,道:「你不嫁我還能嫁誰,你背上……」

  「住口!」

  歡慶還要朝他吼,卻聽得帳外王副將的聲音道:「大將軍,太子監軍已到……」

  「本太子要見我朝大將軍,也需要走這諸多關卡麼?」一個熟悉的輕佻聲音自外傳來。

  歡慶立時看了眼商衍,他神色漠然,嘴角掛著一個冷笑。

  生氣了?

  來不及細說其他,歡慶忙拉他起身,將他一把推到營帳邊緣,又趕忙將傷藥塞到袖中藏好,剛整理了神色,王副將和劉成便進了營帳。

  王副將剛剛把細作帶來,回頭就遇上了太子,說是將軍正有事在辦,那太子卻是橫衝直撞非要見大將軍。二人剛走到營帳附近就聽到大將軍營帳裡的吼聲,聽不清到底說的什麼,只覺出將軍是發了怒?

  這一進來見到那細作,王副將不禁心中一抖。

  呵!

  這背上竟是給打成這樣了?!

  他不禁額頭冒了幾滴冷汗,偷偷覷了眼盛怒未消的將軍。只知道大將軍平日賞罰分明,鐵面無私,竟不知道將軍關起門來如此殘暴……不是一向對他們交代,不得隨意拷打敵國奸細的麼?怎麼關上了門,自己動起手來,就給打成這樣了?

  王副將對大將軍的認識又提升了一個檔次。

  劉成見到營帳裡這人身上的傷,也是皺起了眉,道:「看不出來,大將軍這脾氣……可是一般人承受不起啊。」他說著看了眼臉色鐵青的某人,「瞧著你倒是挺壯實。」

  歡慶冷了臉色,「末將見過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此番到軍中有何指教?」

  「指教?」劉成搖頭晃腦地笑了笑,「本太子豈敢指教燕國大將軍?」

  「太子殿下有話不妨直說。」

  「藺老將軍,去面見我父皇了。」劉成臉色也有些冷,「看來是本太子監軍不當,讓老將軍不快了。」

  「家父此番前去靈丘,是有重要軍情要稟告皇帝,並非對太子殿下不滿。」歡慶忍了脾氣,垂首道:「太子多慮了。」

  「多慮?」劉成冷哼一聲,「你們這一對老的小的,心裡想的什麼,當本太子不知道麼?」

  他語氣輕蔑,一旁的王副將也聽得皺起眉頭,於是行禮道:「太子殿下,老將軍與大將軍為國鞠躬盡瘁……」

  「鞠躬盡瘁?」劉成打斷他,冷笑道:「倒是鞠躬盡瘁,為了欺騙我父皇,也是鞠躬盡瘁!」

  「太子此話何意?」歡慶對欲要說話的王副將使了眼色,又看了眼一旁站著一言不發的商衍,他手上的青筋若隱若現著,面沉如水。

  「大將軍不知道麼?」劉成一臉奸笑看向她。

  歡慶心頭有不好的預感。

  「本太子倒是一直都覺著奇怪,行軍打仗的男人,不拘小節多年卻竟也不長鬍子。大將軍倒是與孤說說,這是為何?」

  王副將一臉迷惘,這太子要說什麼?

  歡慶心頭猛地一跳,心裡搜尋著蛛絲馬跡,她對於此事一向小心,更有藺廣在背後兜著她。如今劉成這樣說話,難道是發現了?是誰說的?

  她想到商衍。

  可是不該啊,誰都會洩密,也不會是他。

  不著痕跡地看了眼一旁的商衍,只見到他也是眉頭一動,那冷煞的神色夾雜進了一絲疑惑。

  劉成見她神色忽明忽暗,更是猖狂,威脅道:「若是被我父皇知道,他一向器重的大將軍,竟是女扮男裝,你說我父皇會如何處置藺廣?欺君之罪,要誅幾族來著?」

  「你……」歡慶猛地抬頭,怒瞪他。

  王副將如被雷劈,不可置信地看向歡慶,大……大將軍……是個女的?!

  怎麼可能!

  他震驚地看向歡慶,見到她竟是一臉氣結的憤怒,更是覺得世界被顛覆了。

  可細細回想,倘若大將軍是個女人,那麼先前有關大將軍的所有怪事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她從不在大庭廣眾脫衣,便是氣氛再好的時候,也沒有見過她和將士們玩摔跤的遊戲,這尚且可認為她不與人親近,可是她任何事情都是獨一份,如廁、洗澡……還有那孫姑,他們從前以為將軍屬意孫姑,現在看來……

  原來是因為她是個女的!

  王副將一時震驚,心中情緒複雜難平。

  太子見到自己說的話得到了滿意的回應,又冷冷一笑:「本太子現在給你兩條路。」

  他大搖大擺地走到歡慶身邊,想去摸她下巴,被她躲開了。他於是冷哼道:「其一,你恢復女裝,入我太子府。唔……瞧你這模樣,要做側妃怕是難為了。」說著可惜地搖搖頭,「念在你行軍多年,興許別有風味,先賞你個侍妾罷。」

  歡慶聽了,心中屈辱,念及藺廣,咬碎一口牙,忍了下來。

  劉成滿意地看著她隱忍的神色,殘忍笑道:「其二麼,給本太子認認真真與齊軍打!不死不休!」他說著哼了一聲,「本太子今日要讓你知道,孤得不到的,誰也別想要!只有死!你要是不服這兩個選擇,那孤就只能送那老東西下地獄了。」

  歡慶氣極反笑,「太子殿下便是不顧我燕將士卒的性命了麼?與齊軍頑抗,我軍將士……」

  「顧啊,如何不顧?」劉成輕笑,「你做了本太子的侍妾,他們的命不就保住了麼?連你爹的命也一併保住了,可不是兩全其美?」

  王副將聽得荒唐,怒氣直衝頭頂,一下就把大將軍是女人的震驚給甩在了八百里開外,衝口道:「太子殿下!末將斗膽,太子殿下怎能這樣?大將軍……藺將軍身為燕國大將軍,怎能去太子府做侍妾?」

  劉成道:「實在是覺得委屈,那就側妃罷,本太子可以犧牲一下。」

  王副將氣道:「我大燕不能沒有藺將軍,我軍將士全憑大將軍才有虎狼之力,才有護國之力!就……就算大將軍是個女子,我等將士也將追隨她至死!」

  劉成冷冷轉頭,盯著王副將垂下的腦袋,硬了聲音:「那你們,與她一起去死就是!也正好,省了糧餉。前幾日,朝中還遞了消息說,有一批糧餉要運來碌城,現在瞧著,是不用來了。」

  「太子殿下!」王副將喊道,卻被歡慶攔住了。

  劉成甩手一拂袖,轉身便走,在營帳口又站定回頭對歡慶道:「本太子許你五日,五日之內,你不換了女裝爬到本太子床上服侍,那就跟著你的將士們和你的老將軍爹爹,去黃泉相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