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白銀枯骨

阿黛曉得,僧人嘴裡的因果就想當於胡婆婆嘴裡的緣法。

「什麼因果?」阿黛問。

「可是施主讓胡家女施主去佛堂看病的?」僧人含笑問,阿黛發現自開始到現在,他站在那裡,竟是紋絲未動,只有晚風卷起衣袂,帶著一股子出塵的氣度。

此僧人氣度非凡哪,阿黛想起秘訣上有一個關於僧道的脈相,六部平和,勻動分明,如珠入水,自然清淨,此人自有紫衣師號。

只可惜啊,阿黛沒法隨便給人把脈,要不然倒是非常想求證一下。

而此時聽得僧人的話,阿黛明白了,前天,她提醒胡家大嫂去看病,要麼去醫堂,要麼去佛堂,顯然的,最後胡家大嫂去了佛堂。

見到阿黛了然的神色,那僧人含笑道:「女施主既介紹胡家女施主來佛堂,如今我應胡家所求去去邪,又遇施主,施主難道不該帶我一程?」

「應該,自然是應該的。」阿黛點頭。

如此,僧人上得船來,阿黛撐槁入水,幾下裡,船便在水上輕馳。

僧人站在船頭,衣袂飄飄,舟下碧水悠悠,夕陽最後一抹余輝消失在天際,天地便昏昏暗暗,船頭的漁燈亮起,星星點點,如此光景和著水拍堤岸的聲音,讓人物我兩忘,沉浸其中。

「大師法號叫什麼?」阿黛突然想起她還沒問這個和尚叫什麼呢。

「貧僧法海。」那僧人道。

法海?阿黛腳下一顛簸,手上的船桿差一點掉湖裡去了。

跟想象中破壞許仙和白娘子婚事的法海完全不一樣啊,總之都是幻滅。

「貧僧的名號有問題?」顯然看出阿黛的異常,法海問。

「沒,只是久仰久仰。」阿黛點頭。真的是久仰啊。

法海只是微笑不語。

不一會兒,船便到了岸邊,阿黛系好攬繩,便跟著法海去了胡家。她還正想看看胡家大嫂的情形,想求證一下她之前的論斷是否正確。

胡家就在街尾。

正是月半時分,在灰暗的天空裡,如圓盤似的月亮升起,皎皎月輝清新如霧。

法海敲響了胡家的門。

此情此景,阿黛就想起了僧敲月下門那句詩。

「是大師來了,還請大師救救我娘子。」開門的是胡家大兒胡大郎,臉色很不好。只是此時看到法海之際,臉上綻放出驚喜。

前日,姜氏帶著大郎媳婦兒去了靈隱寺,只可惜法海不在,去外雲游了,雖然有僧人看出胡氏有些不對,但卻弄不清到底問題出在哪裡,只得言,得等法海禪師回來,云:也就這兩三日之間。

胡家人便捐了香油錢回來,只等法海大師回來。

只沒想,到得今日中午,胡家大嫂卻象是突然被抽干了精氣神似的,整個人就倒了,本來胖胖的人,瘦的皮包骨似的,胡家人可是嚇壞了,正准備再上靈隱寺,沒想就在這時,法海到來了。

胡大郎這時急的竟是連阿黛跟著法海一起到來,也不曾多問一句。

只領著兩人進屋,嘴裡更是嚷:「爹,娘,太好了,法海大師來了。」

說著,幾人直入大郎媳婦的臥房,此刻胡家大媳婦躺在床上,已經昏迷,卻一直在說著妄語,整個人也瘦的脫了形。

阿黛看著胡家大嫂的情形,幾日不見,胡家大嫂竟變成這般模樣,知曉自己的論斷沒錯了。

「大師,快救救我大兒媳婦。」這時,那姜氏早按奈不住的道。

法海未說二話,只是做了幾個手印,床上的胡大嫂便沉沉睡去了。

「先讓她好好睡一覺,一會兒我再給她念段經文就沒事了,之後再好好調養幾個月就能恢復。」法海道。

眾人這時才長長的出了口氣。

「大師,你說我大媳婦是中了什麼邪了?這時,法海從懷裡掏一錠銀子,十足的雪花銀:「施主們請看這是什麼?」

「銀子啊。」胡家大郎道,這不是明擺著嗎?

「這是我胡家昨日捐給寺裡的香油錢。」一邊姜氏看了看道,她家裡的銀子都是作了記號的,所以一看就能認出。

「這樣的銀子你們還有多少?」法海又沖著姜氏問。

「還有點,怎麼了?」姜氏有些藏著掖著道。

「你們若想家宅平安的話就全拿出來吧。」法海道。

「這……」姜氏哪裡捨得。

「癡妄,這哪裡是善財,你們看它是什麼?」法海這時大喝一聲道。

眾人只覺耳邊一陣炸雷。

於是法海手上的白銀變成一段灰白的枯骨。著實嚇人一跳。

「這這這……」姜氏一連說了幾個這字,臉色都發白。

「還不快去拿出來。」胡大昌氣急敗壞的一推姜氏,姜氏幾乎是踉蹌著進了裡屋,沒一會兒,抱出一個小箱子,一打開,整整十錠雪花白銀。

「阿彌陀佛!」法海念了一聲佛唱,只瞬間,那十錠白銀又瞬間變成了枯骨。

「為什麼會這樣?」一邊胡大郎一臉蒼白的問。

「這是鬼物,你把這東西求來放在家裡,又豈能不招災?」法海道。

竟是這樣。

「我們俗人,又怎麼看得透這東西是鬼物,畢竟這些銀子,非偷非搶,是撿來的,大師不是說過嗎?我等善男信女,只要虔誠信佛,禮佛,佛必護佑我們,趨吉避凶,為什麼會招這等災劫?」這時,一邊的姜氏叫起屈來。

「佛的護佑也是要借助世人,機會早已給施主,只是施主沒有把握。」法海說著,卻轉臉看了阿黛一眼。

「怎麼?跟我有關?」阿黛挑眉。

「不錯。」法海點點頭,隨後沖著姜氏道:「可還記得你抓到的大龜,當日你若是好好養著或者放生,那麼現在的一切便都不會有了。」

「我,我當日打碎了這丫頭的酒,所以賠給她了。」姜氏喃喃的道。

「大龜是一樁,其實就是姜施主打碎這位女施主的酒本也是破財解厄。」法海又說。

只可惜這兩件事都被姜氏以小聰明逃過,反倒成全了阿黛。

阿黛眨眨眼睛。

姜氏自是一臉的悔不當初啊。

之後,法海又為胡家大媳婦念了一篇經文,胡家大媳婦就醒過來了,直喊著餓,一下子吃了兩大碗飯,面色也紅潤了不少,只消靜養,便不會再有問題了。

法海告辭,胡家人相送。

阿黛自也告辭回家,那姜氏更是從家裡的水缸裡抓了兩條黑龍魚遞給阿黛:「你爹那身子骨,打更可吃不消,這魚給他補補身子。」

「謝謝胡伯母。」阿黛倒是不客氣的收下魚,黑龍魚極為滋補,正是自家老爹需要的。

她知道,胡伯母這一是感謝她之前的提醒,二呢,也是封口費,今日這事太過邪性,真要傳出去那胡家免不得要招惹許多的閒話,阿黛心領神會。

提著魚阿黛出得門,法海在前面緩行。

「大師誤導世人,所謂十步之內必有芳草,蟲蛇之毒,三步之內必有相克之解藥,大龜或是巧合,未必有什麼因果在裡面,就算有,或也是天地陰陽相生相在之理。」阿黛上前道。

「我信佛,禮佛,所以我面前所見,俱是佛理。」法海道。隨後身影一晃,便到了湖邊,一個老叟搖船欲行。

「原來如此,如果信道,修道的話,那面前所見便俱是道法了。」阿黛大悟。

當於,對於她來說,手中的兩尾黑龍魚,這才是因果的「果」嘛,娘親早想弄一條給老爹補身子,可這魚平日裡是極少的,就算有那麼幾條,只要一出水,便被各家酒樓給訂掉了,別說王家這等人家,便是胡家自己都是捨不得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