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方氏的話倒是讓阿黛有些出乎意料。
不過,想想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兩家關系來往了多年,安方氏這麼說總還算有點人情味。
而一邊王靛卻是若有所思。
「二姐……」阿黛怕自家二姐多想。
「我知道,我主要是在想,站在旁觀的角度,能看人更清一些。」王靛瞇著眼。
以前或許是心裡對安嬸子有意見,又或許是本來對那門親事就有些抗拒,那時看安家人是怎麼都不順眼,只覺得自己是多麼的委屈。
如今,經過在幾個月的心理磨練,發現其實以前,她自己也是有許多的問題的。
阿黛這邊聽到二姐說的話,那眼睛也彎彎的笑了。
二姐能這麼想就好了,這段時間以來,她能看得出來,自流言起,二姐一直有些壓抑,雖然有時還極力的表現著以前的嬌氣,其實卻是有些不想讓家人為她擔心。
而娘親怕也正是發現這個,所以這一回,才一定要來參加這勞子的賞梅會。
有些事情,逃避不是辦法,只有迎難而上,解決它。
「走,阮姐姐在那邊畫畫,我們去看看。」這時,又聽得巧姐道。
立時的便有幾個女聲應和著。
阮秀也來了?對了,剛才還看到阮夫人了。
阿黛想著前段時間入夢時在那驛站裡看到了阮家一行人,是正准備進京的,而如今出現在這裡,嗯,怕應該是因為雪大阻了路,阮家又回來了。
阿黛猜想著。
「阿靛……阿黛……」這時,阿黛便聽得巧姐有些遲疑的招呼聲。
經過上回的退親之事,安王兩家就沒什麼往來了。
過節時,安修之到是來地這幾趟王家。只是劉氏都沒讓他進門,大意是家裡都是女兒家,安修之進門不方便,而實則王家自有自己的傲氣。既然退了親了,就沒必要再往來,否則,徒惹閒話罷了。
而此時,從巧姐的招呼中也能聽出,兩家關系已經生疏太多了。
王靛和王黛也只是沖著巧姐點點頭。
「巧姐,那就是跟你大哥退親的王家女啊?」連上有人小聲的問。
巧姐到底年紀小,這會兒又當著王靛王黛的面,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便沒好氣的道:「哎呀。快點啦,阮姐姐開始畫了,我們快去看。」說著,便一轉身,朝著不遠處的石桌一溜小跑了。
幾個女孩要麼跟巧姐差不多年紀。要麼就是比巧姐還小的,之前的問話也是好奇,倒也沒有什麼惡意的,因此,這會兒便也嘻嘻一笑,追著巧姐上前。
不遠處的兩株老梅樹下,阮秀一身粉紅裳裙。表面還套著一件深梅紅的短比甲,比甲的襟邊繡著雲紋,臉上微笑,頰邊帶著一點嫣紅,看著整個人就跟一朵梅花似的,俏麗非凡。
此時。她正要畫著一幅梅花圖,枝干蒼虯,更顯得寒梅傲立。
「真是好畫。」邊上一黃裳女子邊看邊點著頭。
「如今,別說錢塘,便是在京城裡。誰不知阮家四姑娘詩畫雙絕,前不久,恭王妃生辰,阮姐姐送了一副嫦娥拜月圖,不但恭王妃贊賞,便是見過的也沒有一個不贊賞的。」說話的是宋可兒,就是羅氏的女兒。
而那黃裳女子正是縣太爺李致正的千金李晴嵐。
「你怎麼知道恭王妃贊賞?你去過京城嗎?京城好玩嗎?」這時,巧姐一幫人正好過去,裡面一個七八歲的女娃兒聽著宋可兒話,不由的好奇的問。
七八歲的女孩子自不懂得拆台的意思,她問這話純粹就是一股子對京城的向往。
只是宋可兒卻是一臉漲的通紅了,她自然沒去過京城,之所以說這些,全然是聽阮秀的丫頭桑紅說的。
但女娃子的話卻是讓宋可兒有些難堪了,下不來台了。
「都是以訛傳訛,還不是我那丫頭桑紅亂嚼舌根,她總認為我便是畫個紙片都是最好的,因此,免不了太過宣揚了,其實不過是一幅祝福的畫罷了,好不好是其次,最主要就是一翻心意而已。」阮秀這時放下筆,站起身來微笑的道。
如此,連消帶打的,既解了宋可兒的圍,又表現了謙遜的氣度。
另一邊公主,李夫人等人聽了都不由的點頭,阮家這一代的姑娘,倒算是這位阮秀最為出彩了。
而周圍的一些夫人自也一個個恭喜阮夫人生了個好女兒。
阮夫人看著阮秀,也是一臉高興。
而這邊的熱鬧,阿黛幾人卻沒太在意。
四人聚在一起,自有自的樂趣,聶小倩本就是才女,又做了幾年的鬼,奇聞軼事知道不少,一一說來,幾人都聽得十分的有趣,阿黛和王靛也撿著一些打漁的樂趣說,而王欣寧說一些醫道奇聞的,也讓人耳目一新。
又或者借著沙彌送來的筆和紙,玩起了抽簽的游戲。四人自得其樂。
然樹欲靜而風不止。
「欣寧,我早聽說你們過來了,卻一直沒瞧見人,原來躲在這裡啊。」這時,宋可兒帶著幾個人過來了,看著王欣寧卻是一臉微笑道,只是話裡話外的意思卻是有些王欣寧躲在這裡見不得人的意思。
「我哪裡躲了,可是一直光明正大的坐在這裡,只是你的眼睛看的太高太遠了,這低處近處反而看不見了。」王欣寧雖然表面是一幅大家閨秀的樣子,但她只是一向低調,實則卻也是嘴皮如刀的,這話是說宋可兒狗眼看人了。
如此,宋可兒一見面就吃了個暗虧。
「好了,今日大家都是做了畫的,你們四個也不能免,可以派一個代表。一會兒還要送那邊讓他們題詩的。」這時,一邊的李晴嵐道。
李晴嵐所說的那邊就是同文書院的學子,這邊梅園有夫人小姐們的賞梅會,另一邊溪澗則是同文書院學子的祈福文會。
而李晴嵐這出頭,也不是要為難阿黛等人,畢竟別的不說。王欣寧這種聚會參加不少,而周氏一向是拿她當大家閨秀陪養的,詩畫什麼的雖不出挑,但中等總是有的。平日裡大家知根知底,所以,李晴嵐實是為大家解圍。
王欣寧正要站出來,這時阮秀卻突然的道:「王訓導可是今年的院試案首,又曾率領學子淨街,其家學必有過人之處,不如這次就請王家二小姐賜教看看。」
聽著阮秀這話,阿黛不由的微瞇了眼睛,這位重生的阮四小姐,這是不忘見縫插針的給自家二姐添堵啊。
好在。二姐別的不行,繡花針線什麼的卻不差的,而梅花更是繡花裡常見的樣品,真畫起來也不會太差的。
隨後,阿黛又看了看聶小倩。一邊聶小倩居然沖著她輕輕點頭。
阿黛心中一動,大歎,鬼果然是有著神通之能,怕是自己邀聶小倩同行的意思,聶小倩早就知悉了。
不過,見聶小倩點頭,阿黛就更放心了。
「二姐。畫吧,畫梅花。」阿黛沖著王靛道。
既然已經對上陣了,王靛知道她也不能退縮,於是道:「好,那我就獻丑了,只不過。大家也曉得我是平民女,比不得幾位小姐,若是畫的不好,污了大家的眼,可不能怪我的啊。」
這樣的場面話也是不能少的。
這時。一邊的小沙彌又拿來筆墨紙硯。
「今日畫梅的已經太多了,不如換上題材怎麼樣,做個簽筒,由二姑娘抽簽,抽到什麼就畫什麼吧。」這時,阮秀又道。
而到得這時,許多人已經聞出味道來了,敢情著,阮小姐這是跟王二姑娘對上了,再聯想到安修之曾是王二姑娘的未婚夫,又有關於阮小姐跟安修之的傳言,大家臉上都有著曖昧的表情。
而看熱鬧的不嫌事大,便立刻的有人應和,已經叫著讓沙彌送簽筒來。
到得這時,王靛已經沒有退路了。
阿黛能感到自家二姐有些緊張。
「畫吧,不會有事的。」這時,一邊的聶小倩開口道。而阿黛也將氣機張揚開來,王靛的心便立刻平靜了不少。
王靛深吸一口氣,然後坐了下來,磨好墨,鋪好紙,壓上紙鎮,再抽簽,抽出的居然是月夜。
李晴嵐看著這題目皺了皺眉頭,沒想到她一出提意,最後竟讓事情走到這個地步,實非她的本意。
而此時王靛看著月夜也是很迷惘,這要怎麼畫?
而就在她想著要怎麼畫時,突然的一幅畫面就出現在了她的腦海裡,隨後她就不由自主的拿起筆,舔了墨,就開始在紙上畫了起來。
畫的過程很流暢,幾乎沒有一刻停頓。
而隨著她一筆一筆的畫,圍觀的人也不由的越看越驚訝。
畫面上,一座清幽的荒院清晰的顯現出來,然後秋草,空庭,屋角的飛簷漸漸的勾勒開來,最後是一束月光越過飛簷,照在殘壁之上,露出一片青苔,整個月夜空靈,飄渺,清幽,唯一不足的就是顯得有些鬼氣。
但甭管鬼不鬼氣,這絕對是一幅上佳的月夜之圖。
到得這時,王靛放下筆來,看著自己畫的圖,也是一片驚訝。
阿黛卻是瞇著眼笑了,她自是明白,剛才定然是聶小倩施的法借自家二姐之手畫出的畫,所以,這副畫就透著一點鬼氣。
但正是這一點鬼氣,反而使得整個月夜更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