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埋金

幾家歡樂幾家愁。

孟有良就頭疼,這一天也沒心思去糧行了,而是窩在家裡,唉聲歎氣。

至於為著什麼,大家伙兒心中有數。畢竟兩百兩的黃金跟他擦肩而過,是誰心中都不能平穩,更何況孟有良是有名的鐵公雞。

不過,他一想到錢二,那心裡又好過了一點,畢竟人就是這樣,有比自己更倒霉的人,那自己的倒霉似乎又算不得什麼了。

而至於錢二,具體情形外人不得而知,不過,聽錢家的下人說,當天,錢家砸碎了幾只鎮德鎮的茶壺茶杯,還有一把黃花梨細腳椅子也折了一條腿。

再加上莊氏怒斥錢二,總之這回,錢二的臉丟大了。

「錢大娘子今天那一頓怒斥痛快倒是痛快了,可就怕是把錢二得罪狠了,那錢二是個狼心狗肺的,又是訟師,他要是針對莊氏和錢易下手,這母子倆可不見得能頂得住啊。」

傍晚,王家人請了宋坊頭,李捕頭還有來幫忙修屋的人吃完了酒席,幾人一路回家。

路上,說起鋪子的事情,自不免要說到錢二,由此便又說到了今日莊氏怒斥錢二的事情。

那可也算得是痛快淋漓,顯然這些事情,莊氏已經憋了很久了,只是痛快歸痛快,怕是會招來禍患哪,劉氏感歎的道。

聽著劉氏的話,邊上的王繼善卻是微笑的搖頭,想那莊氏,拖著病體硬是把錢易帶大,去年,錢易還跟他一起中了秀才。

此等人物,豈是那沒有心思的。

「今天此舉是莊氏聰明,別看莊氏是憤然之舉,但這舉動未必沒有深思啊。」王繼善道。

「怎麼講?」劉氏問道。

而跟在家人身後的阿黛聽自家老爹的話,不由的沉思起來。一開始她也以為莊氏是憤然的沖動之舉,可經老爹這麼一說,她反而另有想法了,

從莊氏的為人來看。應當不是那麼沖動之人,何況已經病到這種程度,按理,當時不應該有那樣的舉動的,更何況,財不露白這種大家都明白的道理

不過,細想之下,阿黛卻是明了了。

莊氏此舉看似蠻撞,實際上卻是自保的行為,挖出金子的事情終是瞞不了人的。

錢二知道也不過是早晚兩天的事情。

而這批金子正是當年錢二挖空心思想得到的。如今在手上六年,居然一無所思,最後反而又落到了王家和莊氏手裡,想來錢二是決不肯甘心,到時自免不了有許多陰司的動作。而首當其沖的定然是錢易母子,畢竟他們最好對付。

而王家這邊,王繼善如今已有訓導之職,又深得縣太爺李致正和於老先生看中,錢二就算打什麼心思也不是那麼好下手的。

而錢易母子就容易的多,那莊氏顯然正是想到這一點,所以。莊氏直接就點出當年之事的黑幕,指出錢二當年所作所為,把矛盾完全挑開,如此,大家都知道錢二一直就在打這些金子的主意,那以後。針對錢易母子,錢二要再想什麼花招,都得掂量掂量了。

畢竟,錢二這些年打官司也沒少得罪人,再加上他是秀才。還想要考舉人功名呢,如今因著莊氏的怒斥,多少人盯著他,他自也不能授人以柄。

可以說,莊氏此舉是用心良苦的。

果然,王繼善的解釋跟阿黛所想的一樣。

「那這麼說,咱們以後也要防著那錢訟師。」劉氏瞪著眼道。

「倒也不用刻意防,畢竟咱們跟他八桿子打不著,就算鋪子有什麼爭議,咱們也是從孟有良那裡買的,於錢訟師不相干。不過,以後若是有什麼空子讓他可鑽,那就要注意他一點了。」王繼善道。

所謂小人如鬼,正是指錢二這種人。

點化裡面,大哥就是差了錢二的道,不過,如今許多的情形跟當初點化中所見的情形都不一樣了。

未來會怎麼樣?阿黛也無法盡知。不過,依著大哥的脈相,或有爭訟之慮,但無破家之險,因此倒不需太過擔憂。

…………

回到家裡,王成把那十錠金子拿了出來。

雖說這金子之前已經看了許多遍了,但這時再看,仍不免有些失神。

這窮的時候恨不得天上掉下財寶來,可這真等到天上掉下財寶了,又有些無所適從。

一切感覺跟做夢一樣。

「懶丫頭,你捏捏我,看看疼不疼?」王靛直到這時還瞪大著眼睛。

阿黛伸著兩根手指,用勁的在她的胳膊上一擰,王靛一陣抽氣,連忙躲開:「懶丫頭,你還真捏下。」

阿黛斜了她一眼:「你讓我捏的。」以前吃了這位姐兒多少的虧,這回能補一點是一點。

王靛只得吃了這個啞巴虧,沒好氣的瞪了阿黛一眼。

一邊王成和孟氏也是興奮的一陣眩目。

王繼善將一切看在眼裡,發財是好事,但處理的不好,可能就是禍根。

「阿成,這些金子你打算怎麼處理?」王繼善這時一臉慎重的沖著王成道。

錢財迷人眼哪,別說這些孩子們,便是他王繼善,瞧著那些金子也一時恍惚,好一會兒才冷靜下心來,這多得益於他苦讀三十年磨練出來的心智。

「再買田地?再買鋪子?」王成抓了抓頭,也有些弄不太清楚,當然,按他心中所想,這些錢財正好拿來多交朋友,或拜高人為師,學那神鬼莫測之道。

「這會不會太過招人眼啊?」倒是一邊孟氏有些心裡不安的道。

「嗯,阿霞這點顧慮的對。」一邊劉氏也點頭。

「阿成,今日錢大爺的信你也看了,對於這事情,你有什麼感想?」王繼善卻又突然轉了話題。

阿黛跟在後面眨巴了一下眼,老爹這是話中有話啊。

「沒什麼感想啊。」王成粗線條,只覺得一切都是巧合,能有什麼感想。

「你好好想想。」王繼善沒多話,有些事情還是要這小子自己想通的。

夜裡,王成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你說。爹是什麼意思?」王成問睡在邊上的孟氏。

「我哪曉得?」孟氏困的很,嘟喃了一聲。

王成還在想著:「那錢大爺除了把金子埋在地下,也沒做什麼事了,這能有什麼感想?」王成直迷糊。他本就不是個善於動腦筋的。

而這時孟氏聽到他的話,卻不由的坐了起來:「 哦,對了,爹會不會是讓你學錢大爺那樣將金子埋了。」

「說不准還真是這意思,我明白了,爹定是怕我因為這些金子,又開始胡混起來,不用心做事。」聽得孟氏這話,王成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又推了推孟氏:「你去弄只壇子,我去院子裡挖點黃泥。對了,你再弄點糯米漿,到時封的更緊一點。」

「你還真打算埋啊?」孟氏吸了氣道,有些不太樂意。

「埋,說不准。咱哪一輩的子孫也受了難了,就靠這些金子度過難關。」王成拍著巴掌道,又拍了拍孟氏:「放心,我經營酒肆,一樣能給你賺回這些金子來,再說了這金子就算是埋了,那也還是咱家的。又丟不掉,只是不准用罷了,你心疼個啥。」

孟氏想想也是,於是,接下來,就是孟氏和王成兩個出門的腳步聲。

阿黛睡在床上。氣機充盈之間,孟氏貓在廚房裡找壇子,王成在院中的梅樁下挖黃泥的情形便一一入目。而正屋,王繼善披衣起床,悄悄的看了王成在院子裡忙活。回到屋裡睡下,一切歸於寂靜,只有夜風輕掃。

如此,也挺好。

…………

「話說,這世間有沒有鬼?我告訴你們,有!!!」

西湖邊的茶鐺上,一身長衫的瞎眼說書人,拍著快板說著書,幾個老叟,一群總角小兒,還有不少游人圍在瞎眼說書人周圍。

「啪。」的一聲,瞎眼說書人快板拍完,便又繼續道:「別的不說,單看舊西湖堤邊鬼鋪便知,這些年,鬼鋪子之所以鬧鬼,並非別的,乃是趙大爺陰魂不散,在宅子裡守著黃金,而他守著鋪子,其實是想尋一個可托付黃金之人,只是人心難測,誰能托付,誰不能托付,趙大便是作為鬼,也不一定能分清的,於是才有之前種種鬧鬼之事,這是一種試探,而書上說,為人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只有心正之人,自不怕鬼鬧事,也只有正心之人,才不會貪了黃金。而這鬼鋪子經過錢二和孟無良之手,均無所獲,此二人心正不正,咱們且不提。只說,這鋪子到得王成手上,便接二連三出事,按理,一般人是不敢再碰這鬼鋪了吧?可王成,義士也,不懼鬼怪,錢大終於等到了可以托付的人,於是顯出黃金,而王成果然不負所托,歸還黃金……這就是錢大鬼魂顯靈,王成恩義還金的故事。」

「好……」瞎眼說書人說完,眾人便鼓起掌來。

此時,不遠處的湖心亭,燕赤霞同一位華服公子對坐飲酒,一邊饒有興趣的聽著岸邊瞎眼說書人說的故事。

「有趣有趣,此等人物,近年來已少有聽聞了。」燕赤霞一口干盡杯中之酒。

對面那華服公子掐指一算:「王家酒肆不久就要開業了,不如到時,我們便去捧捧場。」

「余德兄有此興趣,燕某奉陪。」燕赤霞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