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
阿黛的入夢裡。
阮府,高高的門樓,黑底金字,氣派非凡。
門樓下,大紅燈籠高高掛,幾個金色的壽字在燭光中如水波一樣的晃當,十分的耀人眼。
賓客絡繹不絕,每個人都笑語盈盈。
可就在這時,一隊全身黑衣的錦衛軍包圍了阮府,兩張卦條將阮府的大門封的死死的。
那森然之相,便是阿黛在夢中,亦感到心崩崩直跳。
繁華瞬間落幕,隨之而來的是樹倒猢猻散。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
日也空,月也空。東升西墜為誰功。
金也空,銀也空。死去何曾在手中。
……
朝走西,暮朝東,人生猶如采花蜂。
采得百花成蜜後,到頭辛苦一場空。
夢中回蕩著恭王妃的簽解。
猛的,阿黛從入夢中醒來,深吸了一口氣,才收住了心神。
一陣淡淡的桂花香氣在屋間縈繞,一邊桌上的花瓶裡,單獨插了一直桂花,花葉上還有著露珠,看著十分喜人。
阿黛披衣坐了起來,趙昱已不在屋裡,氣機飛楊之間,阿黛就感到院外的桂花樹下,一身短打的趙昱正打著拳,一招一式如山如岳。
一邊胡二哥在回報著趙昱等人離京時,這段時間京城發生的事情。
大部份阿黛昨晚已經粗粗的說過了,唯有昨天靖王遇刺,阮彤救了靖王之事沒說,因為她當時讓胡二嫂查的,只是胡二嫂還沒來得及回話。
而想到阮彤救了靖王之事,阿黛便想到昨夜的入夢裡。阮家災劫之事,那可是一場覆巢之災,雖然似乎於自己不相干。但夢中所見,仍是讓人有些唏噓的。
想著夢中的事情。阿黛便想起了恭王妃身上的死劫,說不得,王妃的災劫就來自於阮家。
只是阮家倒底因何事呢?難道是阮大將軍在邊城的事情發了?可昨天她聽趙昱談起過,連城之事要慢慢來,首先要穩,不能造成動蕩的,畢竟一動蕩就會影響邊境的安危。
雖然胡部已被趕往漠北,但他們時刻准備著回來的。
這一點。趙昱跟趙璋趙平是有共識。阮家在邊軍的事情可大可小。
但若是將邊境置於危境,那不管是阮家還是恭王府都討不得好的。
但若不是邊軍之事,那又將是什麼事呢?造成一個事情的結果,會有很多的原因。不知為何,阿黛心神之間,就覺得這事說不定跟阮彤有關,可又說不上來到底會是什麼原因。
對了,昨天阮彤救靖王之事也不曉得胡二嫂打聽清楚了沒。
坐在梳妝台前,因著入夢的關系,阿黛腦子裡一直跑著火車。有些恍恍忽忽的。
「夫人,這桂花是世子爺一早摘來插在花瓶裡的,奴婢給夫人在髻邊上插一枝。碎碎的小黃花挺好的,是京城最流行的。」此時杏兒幫阿黛梳好了頭。拿起插在花瓶裡的桂花問阿黛。
米粒大小的花,一簇一簇的,清香撲鼻。
阿黛不喜歡戴花的,不過這桂花弄一小枝插在髻邊,露一點點小花朵,倒也不錯,便點點頭。
杏兒便剪了一簇幫阿黛插了,又舉了銅鏡給阿黛看。頗有些清新的味道。
阿黛看著也挺滿意。
這時,胡二嫂掀了簾子進來了。
杏兒便端了水下去。
「二嫂。昨天的事情打聽清楚了?」阿黛這才轉過臉來問二嫂。
「打聽清楚了。」胡二嫂重重點頭。
昨天,胡家二嫂留了下來。花了點銀子買通了個小沙彌,阮彤救人的整個過程便打聽清楚了。
只是胡二嫂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再加上正好趙昱回來,胡二嫂自不可能那麼沒眼色的來打攪小別勝新婚的兩人,所以,才到這會兒才來回報。
「據說昭妃娘娘因為為靖王選妃一事太過傷神,身體有些不濟,靖王便趁著昨天的道場也去為昭妃娘娘祈福,可沒成想,剛祈完福准備下山,就在觀音橋那邊的橋頭,一個刺客就橫裡殺了出來,而當時,彤姑娘正好打那裡路過,就挺身而出,為靖王擋了一下,刺客看一擊不成,便立刻遠遁了。」胡二嫂道。
「哦,那刺客什麼樣子?」阿黛有些好奇的問。
「是蒙著面的,靖王的侍衛追殺,沒追到人,不過聽說砍到了刺客的腿,如今,滿城但凡有腿傷的都被人抓了起來查問。」胡二嫂說著,隨後又笑道:「前段時間,阮家因為姐妹相爭之事被人笑話狠了,我看如今這下子,阮家鹹魚翻身了,憑著這功勞,靖王妃非阮彤莫屬了。倒是那些笑話人的人臉面不好看了。」
「嗯,差不多。」阿黛點點頭,卻仍在沉思著,這麼看來,阮家應該會平步青雲才是啊。那災劫將從何而來?
入夢裡阮家事發正是在阮老夫人大壽之時,而如人今離阮老夫人大壽也不過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了。
也只能且看看了,或許她見一見阮彤或能看出點什麼,只是如今阮彤在宮裡,她卻是見不著。
「在想什麼?」這時,趙昱打完拳回來,見到阿黛坐在那裡一臉若有所思的,趙昱問道。
「我昨晚做了個夢,夢中阮家在阮老夫人大壽之日被抄家了。」阿黛抬眼看著趙昱。
趙昱不由的瞇了瞇眼,當初在錢塘,外祖父於老先生就說過,阿黛的太素脈法已頗有火候了。天機一道,讓人莫測,就比如這回,通過阿黛的畫像,他才能事先防住了刀疤,要不然,在邊城那邊說不定也要吃點虧。
不遠……
「阮家被抄,那也是罪有應得。」趙昱卻是冷冷的道。當年,他身為趙拓,正帶兵抵抗胡部時。其中托後腿的,就有阮家在。便是恭王妃放出的風聲,若沒有阮家的推波助浪。又豈能將他逼至那種必死之境。
「嗯。」阿黛點頭。
「一會兒可以王妃提提,信不信在她。」趙昱又道。
阿黛再點頭。她自也曉得輕重的,不管趙昱跟恭王妃什麼樣的恩怨,但畢竟恭王妃現在還是王府的當家人,她若是陷的太深,弄不好恭王府也是要賠下去的,提一下總是好的。
之後,兩人便一起去給恭王妃請安,再順便一起用早飯。
恭王妃的臉一直沉著。一頓早飯吃的很是糾結。
吃過飯,又喝了茶,阿黛便又坐在王妃身邊:「王妃,我給你把個脈。」
每天都是這樣,恭王妃便伸出了手。
「嗯,身體還好,只要休養就行,不過……」阿黛說著,頓了一下。
「不過什麼?」王妃挑了眉頭問。
「媳婦兒懂醫,而醫道有一門醫相之相叫太素脈法。今天,我幫王妃把脈時,觀王妃有大劫之相。王妃須得小心一些。」阿黛道。
「怎麼,你們夫妻就這麼盼我死啊?」恭王妃挑著眉看著趙昱和阿黛道。
「你想多了。」趙昱一臉平靜的道。
「王妃說笑了,這相術本就是信則有不信則無,不過,也有一句話叫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小心些總是沒有錯的。」阿黛不卑不亢道。
「那行,我記下了。」恭王妃淡淡的道,其實她的內心遠沒有表面上的平靜,她平日守寡。性子也有些孤僻,大多時候喜歡一個人呆著。沒事看看書,太素脈法的神奇也在野史中看到過的。更何況,她心中也隱隱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當然,對於阿黛來說,恭王妃信不信也自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它去了。
隨後兩人就告辭了。
趙昱帶著趙炳出去了,西域運來的貨還要整理,另外還要把西域珍品店開起來。當然,這些事以後大體都是胡家大哥出面,不過,這剛開始,還得憑著趙昱的身份打開局面。
阿黛則回昱和院,拿了趙昱從西域帶來的禮物出來,先是給恭王妃送了去,然後是五爺,還有二房和四房,至於三房公主府那邊,則讓葛慶帶去錢塘。
阿黛帶著杏兒和胡二嫂兩個剛從恭王妃屋裡出來,就看到元三姑一臉喜色的從外面回來。跟阿黛打過招呼後,就直奔內屋。
「王妃,宮裡消息出來了,昭妃娘娘已經定了,彤姑娘會是靖王妃。」因著氣機之故,元三姑的話便落入了阿黛的耳裡。
「彤丫頭城府太淺,耳根子又軟,還容易沖動,她做靖王妃實在不是好人選哪。」恭王妃聲音卻是有些擔憂的道。她看中的其實還是阮秀。
「這東西,哪個姑娘未嫁前不是這樣的,到時多弄幾個有眼色的跟著彤姑娘,給她幫把手就是,再經過內宅的摔打,彤姑娘再沒城府也要有城府,哪個大婦不是鍛煉出來的。」元三姑道。
「但願吧。」恭王妃道,反正木已成舟了。
阿黛帶著杏兒和胡二嫂也走遠了。
阮彤終於達成所願成了靖王妃,只是這是好事還是壞事,終是難料。
阮家大禍近在眼前。
……
傍晚,阿黛正在屋裡收拾東西,趙昱回來,卻是一臉高興。
「什麼事這麼高興啊?」阿黛好奇的問
「沒想到如今大舅哥在京城已是家喻戶曉的物了,本來,咱們那人上店面是打算以我的名義開的,可如今大舅哥的名頭可遠遠超過了我,街頭巷閭的全在說他西行的故事,昨天,我們的貨剛一到京城,就有許多人來打聽什麼時候開始銷貨了,所以,我就跟大舅哥一合記,西域珍品店就叫王成珍品,也不急著開業,先吊吊大家的胃口,這不,再過十多天就是中秋節了,到時借著中秋游園會的機會熱鬧鬧的開業,相信王成珍品店定會一炮而紅的。」趙昱神采飛揚的道。
說到這裡,趙昱又有些打趣的看著阿黛:「你大哥說了,我那妹子就是財神娘娘。」
「這什麼話?」阿黛沒好氣的拍了一下趙昱,隨即自個兒也樂了,之前是因為酒肆的故事都說老了,王九娘聽說以前錢塘肆的故事都是阿黛編的,便跟阿黛商量,讓阿黛再編幾個,而因為京城這邊闖西域的多,阿黛自然就想到了西游記。
但西游記是宣傳佛教的,阿黛不想參合這種東西,正好,王成一行闖西域,再加上王成又是店東家,大家都熟悉,再加上入夢的原因,阿黛干脆就編起了王成西行記的故事,其實大體的框架就是借用西游記的。
沒想到這故事居然十分的受歡迎。
當然,她更沒有想到的是,她無意中完成了一場經典的營銷手段。
這倒成了,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這一下子,更讓那些想看笑話的要大跌眼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