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巡兵也看不太懂賬冊,便叫了一邊一個師爺看。
那師爺接過賬冊,仔仔細細的看過後道:「這賬冊表明,孫家的財產是方槐通過方青轉給孫娘子的。」
「怎麼樣?怎麼樣?我就說這些財產都是方家的吧?」方姨婆理所當然的道。
「只不曉得這孫娘子跟方大人是什麼關系?」這時,那師爺卻是皺著眉頭道,方大人的清名那在京城可是有目共睹的,可如今卻突然弄了這麼一出,真是出人意料,師爺自然要多問一句。
另外,賬冊上所記的財產來源可都有些問題啊。
「這我哪曉得呀?不過,我那方槐侄兒既然能讓人把財產轉到她的名下,顯然關系非同一般。」此時,那方家姨婆說著,兩眼又眨巴了一下,突然彎下腰,沖著一邊正躲在孫秀才背後的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問道:「方槐方大人是你什麼人啊?」
「是我爹,哼,你欺負我娘,等我爹來,我叫我爹把你抓到牢裡,狠狠的打板子。」那男孩探出半個腦袋氣哼哼的道。
而那男孩話應一落,周圍人群是一片轟然啊。
方槐在京裡素有清名,更還有妻管嚴之稱,為此,那方姚氏還有妒婦之名。
沒成想,這清名並不清,便是妻管嚴也是假的,外室都養了許多年了,連孩子都這麼大了,還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胡說八道,什麼關系也沒有,總之這些財產都是我的,誰也別想拿走。」見到這情形,那孫娘子氣哼哼的說著,便拉著那男孩回了屋。然後重重的關了門。
反正方青已死,死無對證,這些財產她自要牢牢抓在手上。
方姨婆等人沒想到孫娘子突然來這一招。再要叫門,卻是死活也叫不開了。只得先暫時罷了兵,一行人氣哼哼的離開,說好明天再來,打算跟孫娘子死磕了。
而這時,圍觀的人已經炸了窩了。今天這一出戲還真是出人意料。
此時,方青家。
方姚氏悠悠的醒來。
「嫂子,沒事吧?」范氏上前問道。
方姚氏面沉如水,搖了搖頭。卻又沖著范氏道:「冊子呢,把冊子交給我,我要去跟方槐好好算算賬,他哪來這麼我的財產,居然還給一個不相關的女人,真是欺人太甚了。」
「剛才我就顧著照顧你,沒留神,冊子被方家的姨婆拿走了。」范氏道。
「那姨婆呢?」方姚氏看了看屋裡,除了范氏和慶嬸,就只有她身邊的一個丫頭。連平日裡常跟著她的平嫂也不在。
「出了這事,姨婆說要為你做主,去找孫家娘子了。」范氏道。
「去找姓孫的賤人了?我也去。我倒要看看,那孫娘子倒底跟我夫君是什麼關系?」方姚氏猛的坐了起來。
就在這時,方姚氏身邊的平嫂一臉氣沖沖的進來了:「夫人,還什麼關系,兩人孩子都有了,還是兩個,一男一女,男的七八歲,女娃子五歲。沒想到姑爺居然是這樣的人。」
平嫂是方姚氏從姚氏帶在身邊的,自是站在方姚氏一邊。
雖然早就有預料。但等到平嫂這麼說出,方姚氏還是面如死灰。兩手死死的握著拳頭。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那世子夫人曾給她斷過言,說她有二子二女,她自己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她還以為那世子夫人是胡說惡心她呢,沒想到居然被世子夫人說中了。
想著,方姚氏心中更是說不出的氣惱,只覺得臉皮又被人撕了一層。
「夫人,還有一件事情,方家姨婆帶人去孫家鬧事,孫家報了官,為了證明孫家的財產是方家的,方家姨婆便將之前的賬冊拿出來給衙差看了……」
平嫂這話一落,一邊的范氏臉色一變就急著道:「這冊子怎麼能給衙差看呢,這會連累方大人的。」
當然,范氏表面急,心中卻是淡定。
坐在床上的方姚氏先是愣了一下,好一會兒,卻是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報應,這真是報應……」方姚氏笑著,直笑出了眼淚。
「嫂子,你這是……」方姚氏這突然的大笑,倒是讓范氏等人嚇了一跳。范氏甚至想著方姚氏是不是氣糊塗了。
「我沒糊塗呢,我就是覺得啊,這事情真有趣,弟妹啊,事情到了這一步,有些話我就跟你明說了,姨婆她們是方槐叫來的,那幾個族兄弟也是要來接手方青手下的那些家業的。而你,只怕一到了家鄉,就會被族裡的人嫁了出去。」說到這裡,方姚氏頓了一下。
范氏卻只是緊緊的盯著方姚氏看,這些她早就打聽到了,氣憤也已經氣憤過了,這會兒淡定的很。
方姚氏這會兒也沒在意范氏的神色,而是繼續道:「之前哪,不怕說明話,方青留下的那幾間鋪子我也是打了主意,所以,方槐把族人叫來時,我還跟他吵了架的。如今我才明白,原來是因為你知道他同孫娘子的關系,更還有著這樣的賬冊,他是怕你跟我說出來,也怕他貪的那些錢財洩露出去。所以,干脆的讓族人把你接走,你不在京裡,這些秘密自然就洩露不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哪,方槐把姨婆他們請來沒安好心,沒成想最後卻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哈哈,報應。」方姚氏狠狠的咬著牙道。
這回這虧她吃大了,再加上以前她在京裡也得罪了不少的人,如今這臉面也丟大了。既然她這樣了,她也不會讓方槐好過的。
「走,我們回家。」方姚氏沖著平嫂和丫頭道,她跟方槐的賬,她慢慢算。
范氏目送著方姚氏一行離開,長長的松了口氣。
這回這事情鬧大了,方槐如今自身難保,想來不會再為姨婆他們撐腰了。沒有方槐的撐腰,范氏可不怕姨婆她們,她已經想好了。就把方青葬在京郊,至於回族。等到宇哥兒成人,由宇哥再送他父親回鄉,這樣族裡也沒話說的。
此後她就能安心教養寧哥兒了。
而隨著方姚氏回家,方槐養外室,還給外室置辦了不少產業的事情就在京中傳開了。
只可惜這時沒有眼鏡,要不然,定會跌碎一地眼鏡的。
方槐最近也是得意的,如今在他的死參之下。恭王府也陷入阮家的事情不能自拔,聽說,中午後,趙昱就進宮了,是去請罪的。
這回恭王府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忙活了幾天,該回家了,方槐想著,便帶著長隨出得衙門,坐了橋子往家裡去,只是剛到家門口。就遇上家裡的管事方陸。
「大人,不好了,方家的姨婆帶人去孫家鬧事了。」方陸沖著方槐道。
「四姨婆?她去孫家鬧什麼?」方槐心裡咯登一下。那臉色就大變的道。他跟孫娘子的事情,可沒幾人知道,方姨婆這是要干什麼?
「最近,孫家不是要賣鋪子嗎,後來不曉得怎麼就出了傳言,說是孫娘子手上的產業都是方青給的,方氏族人不正是要接手方青的產業嗎?方姨婆她們聽說這消息後,便去找方青娘子,沒想到方青娘子手上有一本賬冊。上面記著那些財產都是大人通過方青的手轉給孫娘子的,所以方家姨婆便去找孫娘子了……」
「那還在這裡干什麼。趕緊去孫娘那邊把人叫回來。怎能由著她們去胡鬧。」方槐打斷方陸的話道。
「大人,遲了。孫家姨婆她們鬧事時,那孫秀才要報官,孫家姨婆拿便拿出賬冊來證明,後來又使計從二姑娘那裡詐出大人同孫娘子的關系。如今這些事情已經傳開了。」那方陸道。
一聽方陸這些話,方槐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截在地上。臉色慘白慘白的,完了,完了,他知道他完了。
雖然因著方青已死,便是靠那一本賬冊定不了他什麼罪,但做為一個御史,最重要的是清名,這名聲沒了,官路就到頭了。
不行,得找人想辦法。
方槐連忙又問道:「夫人呢?」
「就在之前,夫人帶著人回娘家了。」方陸道。
「那快,快去姚家。」方槐一個激靈的道,隨後又頹然的擺擺手,姚氏的脾氣他知道,那是得理不饒人的,更何況這事情也打了姚家的臉,這時,他去姚家,怕是門都進不了。
想著,方槐便又沖著方陸道:「不了,先不去姚家,還是先去找孫氏。」得讓她趕緊把鋪子賣了,好挪騰點錢出來擺平這事情啊,方槐想著,這才是當務之急。
這念頭剛一轉,方槐又一擺手:「不,還是先去把四姨婆她們叫來,讓她們趕緊走,趕緊滾回老家去,他被她們坑死了。」
「大人,這到底要去哪裡……」短短的一會兒,方槐說了三個地方。
方槐愣了愣了,隨後就覺得渾身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毀了,再怎麼都是毀了……
這世間傳的最快的就是八卦和流言,方家姨婆大鬧孫家的事情到得下午也傳到了恭王府。
是王九娘來跟阿黛說的。
「這方家姨婆怎麼這麼傻呀,她鬧歸鬧,怎麼能把賬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衙差看了,這可把方槐坑苦了,不過,該。」胡二嫂在一邊咋著舌道。
「方家本來就是農戶人家,是因為方槐做了官,方家才開始發跡,對於京城裡的東西又那裡清楚?怕是在方家姨婆她們眼裡,當官發財本就是天經地儀,那本賬冊,在她們看來不過是方青跟方槐之間的交易,這事情算來算去都是方家內部事物,再加上那孫秀才要報官,方叔婆拿出賬冊來證明孫家的財產是方家的,這行為是順理成章的。」阿黛解釋道。
心裡卻是頗有一種感觸,她雖然讓范氏把賬冊交給方姚氏,但方姚氏到底是京中大家小姐出身,雖說脾性並不太好,但厲害關系總是懂得。因此,阿黛還在想著。若是方姚氏鬧的不夠大,那她還得讓自家大哥那邊出手,雙管齊下才行。
沒成想。方家族人這麼插了一手,真正是把方槐給坑死了。那效果比什麼都好。
想來方槐此時的臉色一定很精彩。
「那方槐會問罪嗎?」這時王九娘問道。
「這事情還說不好。畢竟方青已死,就算有賬冊,許多東西也是模擬兩可,算是死無對證了,不好定罪的。不過,方槐得罪了不少人,這個時候自會有人找他麻煩,所以他要完全脫身也決不可能。就看接下來的發展吧,總之方槐不會好過的。」阿黛道。
心裡一陣解氣。
「對了,你回去時跟我大哥說一聲,可以出手了。」阿黛這時又沖著王九娘道。
如今方槐算是攤上大事了,方槐要想從事情裡脫身,使不得得塞錢,而這錢從哪裡來,以前什麼事情有姚家出面,還有方姚氏的嫁妝可以應急。
如今這回,方姚氏只要不是個傻的。也不可能這個時候還拿錢出來,畢竟方槐可是一直把錢放在孫娘子家。所以,方槐所能動的只有孫家這邊的產業。
因此。接下來,孫娘子更要急著把鋪子和宅子出手,這一急著出手,價格就好壓。
「嗯,那我回去跟大哥說一說。」王九娘也笑瞇瞇的點點頭。
阿黛也跟著笑,總之方槐這回事情大了,就算是砸錢脫了身,姚家那邊指不定還有什麼局等著他呢。
當然,最重要的是方槐的名聲毀了。京城怕是再也呆不了了。
真正是自找苦吃。
阿黛正想著,就在這時。趙家四房那邊傳來一陣鞭炮聲,阿黛心中一動。鄉試已經過了,該出榜了吧。
這時,杏兒進來報:「雲錦姑娘來了。」
話音剛落,趙雲錦已經掀了門簾進門,一臉歡喜的道:「嫂嫂,我大哥中了,上榜了,考了第十五名。」
阿黛雖然剛才聽到鞭炮聲時已經察覺到了,但這時還是很高興,不為別的,恭王府這段時間糾結的事情不少,如今終算是有一件喜事了。
「走,我去給四嬸兒道喜去。」阿黛道。
「嗯。」趙雲錦一臉歡喜的點頭。
不一會兒,阿黛一行人就進了趙家四房的院子,此時報喜的人還在喝茶。宋可兒紅著眼眶,也是一臉笑意。看到阿黛,更是笑開了。
阿黛曉得,趙珽中了舉,宋可兒的日子也就要好過多了。這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宋可兒招呼阿黛坐下。
這時,五爺爺也來了,正跟趙珽商量著祭拜祖先的事情,中舉這樣的大事,自是要祭拜祖先的。
「昱兒還沒下差啊?」五老爺子看到阿黛,過來問道。
「沒,世子今天還要進宮去請罪。」阿黛道。因著恭王妃和阮家的關系,再加上阮大將軍確實是恭王妃一手扶起來的。所以,就算是事情不干趙昱的事,但做為恭王府的繼承人,這請罪的態度也還是要表的。
主動請罪也是一種策略。
「嗯,那等他回來,讓他來我這裡一趟,珽哥能中舉,那在趙家也是一件大事,要開祠堂記族譜的,昱兒是當然人,得由他主持。」五老爺子道。心裡卻想著那日同趙昱的約定,有些事情也是要下手了。
「好,我曉得,等世子回我,我就跟他說。」阿黛點頭道。
隨後就告辭回來,路過端正院時,卻看到恭王妃就站在端正院的門口,看著遠處的天空,又是夕陽西下時。
「外面風大,王妃還是回屋吧。」阿黛上前道。
「沒事。」恭王妃揮了揮手,隨後又道:「是珽哥中舉了吧?」
「嗯,是的,考了第十五名。」阿黛道。
「珽哥不錯,就知道他會爭氣的。」恭王妃點點頭,一副沒看錯人的樣子。
阿黛自是曉得,恭王妃心中真正想過繼來繼承恭王府的正是趙珽,只可惜趙珽跟宋可兒的事情鬧的紛紛揚揚,終是毀了名聲,再加上皇帝插手,最終卻是變成趙昱的趙珽繼承了恭王府。
這一飲一啄自有天定。
阿黛覺得,若是趙珽真繼承了恭王府,未必會如現在這樣努力。
人生是在磨練中成長。
此時,一陣風過,傍晚的秋風很有些涼意,阿黛上前扶著恭王妃:「王妃,回屋吧。」
「嗯。」恭王妃點點頭,兩人一起回端正院。
「阿黛,阮家這回怕是徹底的倒了,以後呢,若是方便的話,就照顧一下阮家人吧,也算是了了我們婆媳一場。」進得屋裡,恭王妃坐下好,好一會兒,卻突然崩出了這麼一句。
阿黛沒想到恭王妃會突然跟她說這樣一句話,這話已經有一些求的味道了,這對於恭王妃的強勢性子來說,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的。
「王妃放心,我曉得怎麼做。」阿黛道,雖說阮秀跟自家二姐有些恩怨,但倒得這時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了,恭王妃開這個口不容易,她沒法子拒絕。
「好。」恭王妃聽得阿黛的話,點點頭,然後沖著阿黛揮了揮手:「好了,你回去吧。」
「嗯,那王妃好好休息。」阿黛扶恭王妃躺下後,便離開了端正院。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恭王妃的話裡有那麼一點不祥的感覺。恭王妃的死劫命格依然沒變,只是這個死劫由何而來,阿黛終是不太清楚。
天意有時總是有些模模糊湖的,並不甚明析。
夜了,趙昱是在戌時回到府裡的。
「怎麼樣?皇上沒有為難你吧?」阿黛迎著趙昱進門,連忙問道。
「皇帝沒見我。」趙昱卻是微皺著眉頭道。
「沒見你?那皇帝是什麼意思?」阿黛一臉驚牙的問道。
「猜不透。」趙昱道,一手輕握著阿黛的手,阿黛的手干爽而涼潤,握著阿黛的手,趙昱心中就有一種格外寧靜的感覺。
其實他沒跟阿黛說實話,他有一種感覺這回只怕是皇帝真要對恭王府動手了。當然也可能是皇帝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對恭王府動手,所以才不見他。
但不管何者,這個時候恭王府都得頂住。
雖然他一直以來也明白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趙家的落敗是盡早的事情,只是不能在這個時候,這世界上許多事情都是牆倒眾人推的,恭王府若是這個時候不頂住,那說不定就不能全身而退了,這個結局不是他要要的。
所以,他手上的棋還要一步一步的走。
「對了,趙珽中舉了,五爺爺讓你去找他,說是要商量一下祭祖的事情。」阿黛想起五爺爺的話,便又沖著趙昱道。
「好,我這就去。」趙昱兩眼一亮。又一枚棋子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