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的生活很開心,張大飛看他年紀小不許他幹太重的活,最多就是讓他拿掃把掃掃地,飯後幫忙揀揀碗而已。只是他家很窮勉強能解決溫飽問題,更沒多餘的錢給張小默買新衣服穿,他的衣服都是原來張小飛和張小東穿剩下的,穿在他身上都有些大,張大飛就把那些衣服拿給鄰居家的老奶奶,讓她幫忙給改一改。所以那麼多年張小默都沒穿過新衣服,全都是在揀三個哥哥的舊衣服穿。
張小默時常會想起爸爸,可是腦海中的印象卻越來越模糊,張大飛也問過他記不記得自己家在哪,張小默就搖搖頭說不記得了。其實他是很想爸爸的,晚上睡覺有時候還會哭醒,張大飛就摟著他充當父親的角色,拍著他的背哄他睡覺,還給他講一些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其他的故事他不會講。雖然他不如爸爸的故事多,講起來也不生動,但時間久了張小默也就習慣了。
張大飛沒有錢送三個弟弟去上學,就自己當老師給他們講課,還像模像樣的在家裡的牆上掛了一塊黑板,按照實際情況定了上午和下午兩節課。張小默上第一堂課的時候,張大飛認認真真的在黑板上寫了五個漢語拼音:aoeiu。
張小默很給面子的記住了,第二天張大飛又心血來潮非要教張小默學英語,結果在交第一個字母的時候就出了問題。他在黑板上寫了一個小寫的英文字母a。
「跟我念---a。」
「可你昨天不是說這個念啊嗎?」
「昨天是漢語裡的唸法,今天是英語裡的唸法。」
「那到底是念a還是念啊?」
張小飛頭疼的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大哥,你能不能可一樣教,先讓他把拼音學會了在教英語不成嗎?」其實張大飛只有初二的文化水平,而且學習成績還不怎麼好。那英語更是爛到家了,只會背二十六個字母和簡單的幾個英語單詞而已。不過他在弟弟們面前確從來都是死要面子,不懂裝懂。
張小東贊同的點了點頭,「去年你教我拼音和英語的時候就把我搞糊塗了,到現在我看見拼音還總是唸成英語呢。」
張大飛備受打擊,把這篇翻過直接開始教漢字了,結果張小默的學習被他搞的一團糟。後來他總算找到了一個簡潔有效的教學方法,他教張小飛學習,張小飛在教張小東認字,張小東在教張小默學拼音。雖然一個比一個水平差,不過好歹張小默是把拼音學會了,至少知道要怎麼從字典裡查漢字了。多年以後張家的人文化也都不怎麼高,只能讀讀書看看報紙,勉強能脫離文盲的群體而已。
張小默來到這個家一年多以後被二哥發現了他的不同之處,每次他們兩個去大棚裡摘西紅柿,張小默都挑綠的往下扭,被訓了幾次之後還是改不了這個毛病,後來張小飛就懷疑他的眼睛有問題還和張大飛說了。
於是張大飛在一次組織了緊急家庭會議,拿了一堆帶顏色的東西讓張小默來辨認,張小默拿著一個西紅柿和一個黃瓜,一再堅持這兩個東西都是一個顏色的,只是深度有些不同罷了,張大飛就趕緊翻書找資料,外加問了村裡衛生所的大夫,才知道張小默患有先天的色盲症。他眼裡的世界只有三個色彩,黑白灰。
張大飛最後嘆了口氣,摸了摸張小默的腦袋惋惜道,「真可憐。」轉頭要求家裡的另外兩個人一定要保守秘密,不可以讓別人知道,不然村裡那些小孩一定會取笑張小默。
其實他們張家的人總是會被村裡的其他孩子當野種來對待,背後說他們的壞話,當面也不會和他們一起玩。張家的人早就習慣了,時間久了也不會和村裡其他小孩兒做朋友,關起們自家兄弟好。
張小飛和張小東到還好,長大了有自保能力,不過張小默實在太小了,平時也難免需要一個人單獨出去,有一次還被幾個小孩兒堵到一家的暖棚裡欺負。他們一起取笑張小默是野種,沒爹的孩子,張小默就哭著反駁,「我有爸爸!我有爸爸!」
後來張大飛找到他的時候他渾身都髒了,一個人躲在牆角裡哭。張大飛就把他抱在懷裡哄他,張小默從未哭的那麼委屈過,一遍遍的告訴哥哥,我想爸爸,我想爸爸!
當天晚上張小默是流著眼淚睡著的,夢見一張模糊的面孔上帶著溫暖的笑,把他抱到懷裡親他的小臉,還對他說,「寶貝乖,爸爸抱。」
小孩子忘性快,沒幾天張小默就把這岔給忘了,該怎麼玩還是怎麼玩,張大飛才稍微安了心。其實他也有想過幫張小默找他的父母,可是張小默一不記得父母的名字,二不記得住址,這要怎麼找?而且張大飛本身就還是個孩子,能懂多少大人的事,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農村景色很漂亮,四周碧綠的田野,遠處青青的山峰,還有路邊一朵朵橙黃色的小野花,只可惜這一切張小默都看不見,二哥告訴他我們眼中的時候都是彩色的,張小默很好奇,時間久了就也覺得自己和他們不同,甚至覺得有點自卑。張小默喜歡水,因為他聽說水是透明的,沒有顏色,他很喜歡沒有顏色的東西,比如說雲,比如說玻璃,最喜歡就是院子裡那口古井打出來的水。
張小默對那口井情有獨鍾,年紀稍大一些的時候,他就包攬了所有打水的工作。每次做這份工作的時候他都很鄭重,拎著半鐵桶水,用水瓢舀一些倒在井裡,然後把自己吊在井把上一下下往下壓,不過他力氣小每次都引不上來地下水。最後總是大哥幫忙才能把水引上來。張小默就興高采烈的一下下壓水,打出來的地下水很涼,水底還零星的帶著一點點細沙,陽光照在水面上看起來波光閃閃很是漂亮。
張小默壓完一桶水就蹲在旁邊看上很久,那時候他的眼神裡總是帶著靈動的神采,透過水他能看見陽光,看見一朵朵的雲,還有自己的面孔。張大飛每次都無奈的搖搖頭,拍著他的小腦袋告訴他再不壓水,水就下去了。張小默才嘿嘿傻笑的提著水笨拙的倒進水缸裡,然後再接著壓,每次把那個大大的水缸倒滿他的手上都會被磨出一層水疱,時間久了就變成了一層繭子。
小時候的生活雖然沒有色彩但還是很開心,三個哥哥都把他當成寶貝疼著,有好吃的好玩的全都要給他留著,那時候農村的生活還是很清苦的,沒有零食,沒有電視,沒有玩具,張小默的玩具就是水,其他時間就是看書,家裡的那些書都是張大飛以前上學的時候讀過的書,舊的都泛黃了,不過裡面的故事還是很吸引人,比如說有一篇課文叫《柚子》,張小默覺得那畫上的東西和橘子很像,就一直想嘗嘗那東西是什麼味的,不過身在北方那水果並不常見。
張小默的童年沒有什麼零食,他這個孩子乖巧也從不管哥哥們要零食吃,偶爾幾個哥哥會從田地裡摘一些小草莓,小西紅柿,或則是那種很嫩的小黃瓜,這些就成了張小默的零食。有一次村長的老婆給他們送來一塊很高級的月餅,張大飛不捨得吃,兩個弟弟一人也只吃了一小口剩下的就全部留給了張小默,那大半塊月餅張小默整整吃了一天,裡面的花生和果仁他都是一個個吃完的。
十八歲那年張大飛出去找了份工作,在一家理髮店裡做小工,不過家的生活還是很清苦,他的工資僅夠支持家裡的生活開銷,根本沒辦法送三個弟弟去上學。在後來張小飛夠了十六歲也出去工作了,在外面打一些零工。
那段時期大哥二哥主外掙錢回家,三弟四弟主內,在家做飯洗衣服,一家四兄弟的生活其樂融融很是開心。張小默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腦袋反應比別人慢一點,其實他只是性格拖沓而已,並不是腦袋就不好使,有些時候他學東西還比別人要快一些,比如說做家務的時候,他甚至還和鄰居的老奶奶學會了做針線活,縫東西的手藝還很好。就是顏色有點問題,藍襪子用綠線,黃襪子用灰線,這種事他經常幹。
要是別人敢說張小默傻,張大飛就非常的不開心,有一次帶同事回家,那同事管張小默叫小傻瓜,張大飛還差點跟他動手,那同事趕緊改了口說張小默機靈過人。其實他並沒有那個意思,那個傻瓜一詞也算是一種寵稱,不過張大飛就是不喜歡別人這麼說自己的弟弟。在張家人的觀念裡張小默一點都不傻,就是太實在了。這種實在的性格很可愛,至少張家兄弟都很喜歡這個長相可愛又有點憨憨的弟弟。
張小默十五歲的時候,那幾個哥哥都已經長大成人了。張大飛不但成了理髮店裡的大師傅還交了一個女朋友,幾個弟弟都管她叫嫂子。二哥在飯店裡做切墩師傅,三哥在車場裡做學徒工,全都是為了學一門手藝。張家只有張大飛有戶籍有身份證,另外三個弟弟因為是揀來的所以全都是黑戶的人,工作還是張大飛托熟人介紹進去的。揀他們幾個回來的時候張大飛年紀尚小根本不懂這些,等這幾年懂了一打聽才知道要入戶籍辦身份證是很麻煩的事,不但要走門路托關係而且費用也不小,張大飛根本就沒那個能力也只好放棄了。
張小默因為不夠十六歲所以大哥不許他出去工作,他就包攬了家裡洗衣服做飯的活。他對顏色沒有分辨能力,但對味覺的感覺卻很靈敏,以至於三個哥哥吃過他做飯在吃外面的都覺得無法下嚥。張小默就天天中午做完飯給大哥和三哥送到工作的地方去,二哥在飯店工作自然沒機會享受弟弟的午飯,為此他還挺不高興。
張小默現在已經出落的十分漂亮了,頭髮是大哥親自給他做的造型,每次去理髮店都成了活招牌。他個頭不是很高,還不到一米七,體形偏瘦,臉是那種悄悄的瓜子臉,皮膚超級的好,睫毛又長又密眨一下眼睛像小扇子一樣似乎能帶過一股風來,而且他還長了一雙像水汪汪的大眼睛,從眼神裡就能看出來他為人沒有什麼心機,單純的像個孩子一樣。張大飛總是犯愁他這個樣子以後可怎麼娶老婆呀?不過他們理髮店裡的那幾個小姑娘卻喜歡他喜歡的要命,都說張大飛的弟弟比小姑娘還可愛,每次聽到這種誇獎張大飛的臉都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