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默走路還有點踮腳,不過慢一點還是不成問題的,周毅也就沒再扶他,到門口彎腰拿了鞋子放在他的腳下。二人都換好鞋子後張小默猛然間想起一件事,就問周毅,「周先生,我那條褲子呢?」
「已經壞了,我幫你丟了。」
「啊,真的丟了?」
張小默突然瞪大眼睛的樣子很可愛,周毅又被他逗樂了,「不然還留著幹嗎?」
張小默心疼的垂下了腦袋小聲嘀咕著,「其實只是膝蓋壞了一點而已,剪下去縫個邊兒當短褲穿也好。」
周毅沒想到他會節儉到這個程度,這讓他回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現在人富了節儉的本性也被忘的差不多了,周毅覺得自己被腐朽了。他什麼話也沒說,脫了鞋子進了儲物間,把那條褲子裝進了手上的紙袋裡,又走到門口穿了鞋,「幸好還沒丟,我幫你裝袋子裡了。」其實他是想晚上回家的時候再倒垃圾的,順便把那條褲子丟了,不過現在倒是沒丟垃圾桶裡,只是隨手放在了洗衣機上。
張小默鬆了口氣,表情愉悅了好幾分,出門的時候周毅又扶住了他的胳膊。二人坐電梯下樓,出了門直到上了車周毅才鬆開手。
司機早上送衣服上去,周毅壓低了聲音讓他去樓下等著,司機還挺驚訝,要知道周毅可從來都沒推遲過上班的時間,不過也一句都不敢多說,趕緊下樓了,沒想到一等就是兩個多小時。還見周毅扶那孩子出門,司機就想這人是老闆的朋友?看起來不像呀,年紀太小了,從沒見老闆對一個人這麼好過。
路上週毅向張小默道歉,說他要趕去公司來不急請張小默吃飯,張小默趕緊說不用了不用了,耽誤你時間我才覺得不好意思,之類的。周毅也是會下廚的,不過他大多數時間不在這裡住,所以家裡的冰箱只有一些喝的而已。早上又不知道張小默什麼時候醒沒辦法出去買東西,所以也就沒有給張小默準備早點。
周毅吩咐司機先開車去了公司,車子停穩後跟張小默說,「對不起,我十點要開會,不能親自送你回家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去,好嗎?」
「別這麼說,是我給你添麻煩了才對,周先生你去忙吧。」
周毅摸了下他的頭髮,說了句,「好好養傷。」就下車了,張小默的眼睛一直盯著他的背影,突然想到什麼把腦袋伸出窗外叫他,「周先生?」
「嗯?」
「請問,周毅的毅是哪個毅?」
周毅從來也沒這麼有耐心過,三分鐘之後的會還在等著他去開,他竟然也沒急著走,從懷裡取了張名片遞給了張小默,「我的名片。」
張小默沒什麼文化,不懂得接名片要用雙手,但他就這麼做了,雙手小心又虔誠的接過了那張鍍著鉑金邊的名片,「謝謝你,周先生。」
「那我先走了,再見。」
再見兩個字讓張小默心跳快了好幾拍,他說再見,那以後就一定還會再見面了,所以他露出了十分燦爛的笑容,「再見,周先生。」
周毅對他笑了下,轉身走了,司機也在同時發動了車子,張小默的小腦袋還伸在窗外緊緊的盯著周毅的背影,直到他進了樓看不見了才正回身,低著頭傻傻的笑了。
司機覺得今天的太陽一定是從北邊升起來的,他竟然在半個小時內看見老闆笑了那麼多次,跟別人說誰信吶。「請問,你家在哪兒?」
「哦,我住萬興村。」
司機暗驚了一下,那地方可遠著呢,不過也沒說什麼只是把車速提高了。
萬興村離市裡很遠,過了郊區之後還要走好久,那地方都是農更田,至今都未開發過,所以路況很差全都是土道。一般司機很少會開車來這個地方,何況還是這麼好的車。一路下來掀起一大片塵土黑亮的奔馳車馬上被蒙了一層灰,連車窗都不敢開。
張小默請他把車子開到了村外就讓他停了,因為村子裡都是窄路,平時只走拖拉機,雖然汽車開進去也不成問題,但是要拐出來還是挺費勁的,司機也沒有再堅持送他到門口,下車把後備箱裡的自行車取出來,交給了他,又從車後座上取了那個紅色的紙袋掛在他的車把上。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小心點。」
「麻煩你了,請問你貴姓?」張小默沒有到處問人家姓名的習慣,只是,和周毅有關的人或事他都想瞭解都想知道,就開口問了。司機就笑著告訴他自己姓李。張小默點點頭,說了聲,「謝謝你了,李哥。」然後目送司機上車離開,還偷偷記下了那輛車的車牌號,才推著自行車回了家。
哥哥們全上班了不在家,張小默坐炕上對著那張名片上的字傻笑了一會兒,才轉頭把紙袋裡的東西倒出來。不過看見裡面的東西卻愣住了,褲子是兩條,一條是壞的那件,另外一條和身上穿的差不多,而且跟著倒出來的竟然還有一些外傷藥。張小默出門的時候注意到了周毅手上拎著一個紙袋,不過沒看見裡面的東西,後來周毅說把那條褲子裝裡面了,一路上他的注意力又全被周毅引了去,竟然完全忘了想那袋子裡原來裝的是什麼。
壞了一條褲子他竟然給自己買了兩條,張小默接了人家這麼多好處都覺得不自在了,轉眼看看那些傷藥他又覺得整個身體都被照暖了,感動的他想哭。雖然也知道周毅對他的關心只是出於歉意,並不會有其他成分在裡面,但他就是覺得感動,由內而外的感動。
他有想過把那條褲子還給人家,可是他有點捨不得周毅送他的東西,最後他想,自己就貪心一回好了,把兩條褲子用一個透明帶封條的袋子裝好,小心翼翼的藏在了自己的衣櫃裡,看了又看才關了衣櫃的門,躺在炕上傻笑到天黑。
因為腿受了傷沒辦法騎車也沒辦法正常的走路,這樣子上班也丟餐廳的臉,張小默只好請了幾天的假。周毅給他的藥非常的好使,幾天的工夫就讓傷口結了莢,張小默覺得活動自如了就回去上班了。
周圍的人誰都看的出來張小默自從受傷後就變的越來越不正常了,總是一個人站在那發呆然後傻笑,哥哥們對此只能無奈的搖搖頭,他不肯說,家裡人自然不知道他到底戀的是誰,也沒辦法和他分享心事,就只能由著他。餐廳的同事誰見了誰都問他一句,想什麼呢,笑的滿臉挑花的。張小默的臉更紅了,可是他肯定是不會說的。
且不說他喜歡上了一個地位高貴的人,光是二人的性別就有問題,他知道男人應該喜歡女人才對。自己愛上了一個同性,自己很不正常,但是張小默又覺得他的愛沒有錯,天經地義,喜歡了就是喜歡了,那樣的男人誰不喜歡。只是不能說,不能表現出來,不能讓別人知道,更不能讓周先生知道,不然也許他會討厭自己的。張小默一直覺得周毅是不喜歡男人的,因為他第一次和自己過夜根本就沒碰自己,兩個睡在一張床上,各蓋各的被子,他沒有像電視上的男人那樣對自己親親抱抱的,可能他只是推脫不了夏老闆的安排吧。還有就是張小默親眼看見周毅帶女人來吃飯,看那女人挽著他的胳膊,還和他貼那麼近,肯定是他女朋友,這就更證明周毅是個正常的男人了。
這段時間張小默想了好多好多,他從小長這麼大全加起來也沒費過這麼多腦細胞,把自己的感情把自己和周毅的種種都刨惜個透徹。最後他總結,自己絕對不能把這份感情表達出來,他愛的自卑,他覺得只要能偶爾看周先生一眼就知足了。
「小弟,白天有人打電話找你呢。」
「嗯?誰呀?」
張大飛也不知道對方的姓名,只含糊的說,「那人問你傷好了沒,還問你上班了嗎。」
張小默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是我受傷那晚給你打電話的人嗎?」
「好像是。」
張小默一下子就跳了過去,眼冒金星的問道,「他都說什麼了?」
「也沒說啥,我說你傷好了,前兩天就去上班了他就沒說啥了,把電話掛了。」
張小默心潮澎湃,笑的小臉都紅了,白白的牙齒露了一排,可是當著哥哥的面也不敢說什麼,強忍住歡呼一聲的衝動,說了聲知道了就走了。張大飛又加了句,「對了,他前幾天還打過一個電話,也是問你傷咋樣了。」
「那,那你怎麼沒告訴我?啥時候打的?」
「就是你回來的第二天。」
「那天你為什麼沒說?」
張大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髮,「我忘了嗎。」
張小默氣的直垛腳,張大飛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生氣,好像要上來咬自己一口一樣,不過最後他只是鼓著腮幫子走了。
本來十幾天沒看見周毅張小默還挺失落的,現在知道他一直在關心自己,心裡就暖的跟塞了個太陽似的,可是他又很氣哥哥沒有及時告訴自己,更氣自己竟然沒有親自接到他的電話聽他的聲音。誰讓他沒手機呢,張家現在只有張大飛有一部手機,張小默琢磨著要不要把大哥的手機佔為己有,不過也只是想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