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哦,好。」於是二人就著急忙慌的回家了,周毅還道是什麼天大的事讓他這麼著急呢,結果張小默竟然拿來一個小本子讓他看,周毅翻了幾頁只覺得真是哭笑不得。

  張小默給他看的東西就是這兩個月的消費清單,兩個月的生活費加起來一共才花了一千六百多塊,一筆一筆記的有夠詳細,甚至精確到分。周毅想起自己每次回家的時候都是三菜一湯葷素搭配的,怎麼兩個月下來就花那麼點錢,而且這裡面還交了一次三百多的電費。這小傢伙未免也太會過日子了吧。張小默又把電視櫃下面的剩餘生活費擺在他面前,「周先生,你點點。」

  周毅當然不會點,只是笑著問他,「小默,一個月八百塊,你怎麼花的?」

  張小默還以為他嫌自己花的多了,趕緊解釋道,「我,我都是去家裡那邊買的最便宜的菜,是不是花的太多了,那我下次注意點。」

  周毅此時都想抱住他狠狠的親一口了,不過他還是沒那麼做,只是握住了他的小手,「小傻瓜,你不用這麼節儉。」

  張小默這才安了心,低頭看看被他握住的手,心裡熱呼呼的。紅著臉不好意思看他,抿個小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周毅被他這副表情撥弄著心裡就像被貓撓了一樣,他想上去吻他,可還是強忍住了,「去洗點水果吃吧。」

  「哦,好,你等一下。」張小默逃似的跑了。

  那天之後二人之間的關係不但轉好了,似乎還更近了一步,周毅原來只會摸他的頭髮,現在已經開始拉他的手了,每次被他握住手張小默就緊張的心臟差點跳出來,可是周毅做的那麼自然,就像長輩握住晚輩的手一樣,張小默想也許他沒有那個意思吧,自己想的太多了。

  周毅在一段時間之後發現了張小默的秘密,其實自打收到那條大紅色的領帶時周毅就有點懷疑了,只是不太肯定而已。這天早上週毅要趕去公司開會,吃完飯因為時間快到了他就匆忙的換了衣服,結果穿好鞋子才想起來他忘記打領帶了,就讓張小默去櫃子裡給他拿墨藍色的那條。

  張小默打開櫃子一看十幾條領帶掛了一排,看起來都差不多,又一想周毅可能是要昨天那條就把最邊上的拿過去給他,周毅看見他手上的領帶就皺了下眉,因為這條是深灰色的。周毅什麼也沒說,把領帶接了囑咐他一句中午按時吃飯就走了。

  當天晚上週毅回家的時候帶了一本汽車雜誌,吃過飯就拉張小默坐在身邊一起看,還指著圖片上一輛黃色的小轎車問他,「這輛白車好看嗎?」

  張小默就嘟了下嘴,「挺好看的,不過太小氣了,好像小姑娘開的。」

  周毅又指著旁邊寶石藍色的汽車問他,「這輛銀灰色的怎麼樣?」

  「嗯,這輛好看,看起來很氣派。」周毅又用同樣的方法問遍了所有的顏色,最後斷定張小默是最嚴重的那種全色盲。

  張小默說完周毅就嘆了口氣,摟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胳膊,「小默,明天我帶你去醫院。」

  「去醫院幹嗎?」

  「給你看看眼睛。」

  張小默渾身一僵,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你都知道了?」

  「傻瓜,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幹嗎要瞞著我?」周毅現在總算明白張小默對著電腦為什麼會露出那種表情了。

  張小默羞愧的低下頭不說話,周毅知道這孩子自卑了,就伸手過去拍了拍他的小腦袋,「別擔心,應該可以治好的……你這病,多久了?」

  「我是天生的。」

  「從來也沒見過顏色嗎?」

  張小默猶豫了片刻才道,「看見過一次。」

  「哦?怎麼看見的?」周毅今天問過醫生,全色盲除了黑白灰之外是看不見任何色彩的,而且他還是天生的,所以周毅才奇怪他到底是在什麼情況下見過顏色。

  那是張小默藏在心底的秘密,他不想和別人分享,可是周先生不同。張小默回憶起那時的情景就紅著臉笑了,「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

  周毅被他的話弄愣了,覺得不可置信,「你從我身上看到了色彩?」

  「嗯,一瞬間,很快就消失了。」

  「不是錯覺?」

  張小默馬上搖了搖頭,「後來你去餐廳吃飯我又看見過一次,一定不是錯覺。」

  這一刻周毅覺得他心跳加快了,那感覺也許叫激動,「什麼顏色?」

  張小默犯難了,他沒見過顏色又怎麼知道那是什麼顏色,想了許久才想出一個形容詞,「就是暖暖的那種顏色,好像夕陽照在身上的那種感覺很熱乎,很溫暖,我不知道那叫什麼顏色。」

  周毅攬住他的腰,把他摟到了自己懷裡。他此時的心情無法形容,只覺得很滿足很欣慰還很高興,因為,他是張小默心裡的太陽!周毅笑著對他說,「那是橘色,也可以叫橙色或金色。」

  張小默已經被他溫暖的懷抱陶醉了,他聽見了周毅的心跳聲,聞到了周毅身上的味道,體會到了他身上的溫度,他覺得時光就這一刻凝固了該多好,張小默抬起頭眨了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

  「嗯,我記住了。」

  「橘子和橙子還有芒果也差不多都是這個顏色。」

  張小默就興奮的問,「那柚子呢?」

  「嗯---比那個顏色要淡一些,那個叫黃色,你喜歡吃柚子?」

  張小默咬了下嘴唇不好意思道,「我,我沒吃過。」

  「明天買給你。」周毅很少會自己去買水果,平時都是家的廚師去買,上什麼他就吃什麼,這幾次給張小默買水果也都是司機代勞的,都挑貴的東西買,不過他覺得柚子太難剝了所以他從來也不買,周毅就想著明天親自去給張小默買一些。再後來周毅慢慢發現張小默對橘子一類的水果情有獨鍾,他甚至可以連續吃兩三斤蜜橘不停口的,還有柚子,廬柑,橙子,也都是他的最愛。

  第二天一早司機把車送過來之後就離開了,周毅親自開車帶張小默去了醫院。一路上張小默看起來很高興,他想到昨天晚上週毅在沙發上抱了他很久,還對自己說這眼病是能治好的,叫他不用擔心。張小默覺得自己最近的運氣真好,好的他都覺得像在做夢一樣。

  「周先生,那棟玻璃樓是什麼顏色的?」

  周毅向那邊看了一眼笑著告訴他,「那樓是深綠色的。」

  「綠色是什麼樣的?」

  「綠色是生命的顏色,欣欣向榮很有生機,大部分植物的顏色都是綠色。」

  「那家裡陽台上那幾盆花也是綠色的嗎?」

  「嗯,都是綠色的,只是深淺不同而已。」

  張小默歪著腦袋想了想,還是想像不出來,又指著從窗外閃過的一座樓問,「那這棟樓是什麼顏色的?」

  「暗紅色。」

  「紅色是什麼樣的?」

  周毅絲毫沒有不耐煩,反到覺得這樣的張小默非常的可愛,「紅色給人的感覺也是暖暖的。」

  「和橘色很像嗎?」

  「橘色再深一些就會變成紅色,我們國家的國旗就是紅色的,上面的五角星是黃色的。紅色是熱情的顏色,還會讓人覺得吉祥、喜氣,過年的時候或則結婚的時候裝飾品大多都是紅色的。對了,你送我的領帶就是紅色的。」

  張小默一陣興奮,眨著眼睛問他,「那那條領帶是不是很漂亮?」

  周毅寵愛的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很漂亮,很喜氣。」就是,沒辦法帶!

  張小默的心事埋了十幾年,從來也沒人和他分享,家裡那幾個哥哥都是大老粗,張小默好奇問他們的時候也沒有得到過這麼多耐心的解釋。現在周毅願意跟他分享心事,他就像找到了一個知心的朋友一樣,一路上興高采烈的問了一堆關於顏色的問題。周毅沒有絲毫的不耐煩,他問什麼周毅都細心的解釋給他聽。

  到了視光眼科醫院,周毅直接帶他去了院長辦公室。老院長昨天就接到周毅的電話,這會兒已經把最好的眼科醫生給他安排好了。但昨天在電話裡周毅並沒有過多交代病情,醫生檢查之後才發現張小默竟是最嚴重的那種全色盲。

  按照醫生的說法,全色盲是完全性視錐細胞功能障礙,患者尤喜暗、畏光,表現為晝盲。七彩世界在其眼中是一片灰暗,如同觀看黑白電視一般,僅有明暗之分,而無顏色差別。此外還有視力差、弱視、中心性暗點、擺動性眼球震顫等症狀。它是色覺障礙中最嚴重的一種,患者較少見。

  但張小默的眼睛卻沒有那些相伴的症狀,最多就是不能看太明亮的光線,看書的時候也要把光線調暗一些才舒服。

  全色盲是一種遺傳性疾病,由此看來他的父親應該是基因攜帶者,母親是全色盲患者,也有可能他父親是正常的母親是全色盲患者,所以張小默才會遺傳了這個病。醫生為張小默做了全方位的檢查後婉言道,現在這種遺傳疾病尚無辦法治療。

  周毅聽說現在有一種按摩的方法,還有色盲矯正鏡於是就問醫生,醫生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那東西只能矯正色弱和紅綠色盲,對全色盲根本無效。」也就是說在未來幾十年內如果醫學界不能研究出最有效的治療方法,那麼張小默這輩子都不可能看見色彩。

  回去的路上週毅的心情都十分的壓抑,他覺得自己把事情想像的太簡單了,昨天竟然還誓言坦坦的對張小默說可以治好,給了他希望現在又給了他滅頂的絕望,那孩子得多失望?張小默的確很失望,不過他也只是遺憾而已,畢竟這樣的無色世界已經讓他習慣了,後來見周毅表情失落就笑的跟他說,「沒關係,治不好就治不好吧。」

  「對不起!」

  「別這麼說……其實比起那些盲人我已經很幸運了。」

  周毅轉過頭看他,見張小默含笑看著窗外的風景,黑亮的雙眸中不但沒有一絲傷感還充滿了靈動的神采。這一刻他覺得張小默很美,美的讓他挪不開眼。有句話叫知足者常樂,周毅想張小默就是這種人,他從不為自己的貧窮而怨天尤人,從不為自己的缺陷而怨恨不公,從不為自己沒有父母而埋怨人心無情。所以張小默是開心的,臉上永遠帶著笑,任何事也打不倒他。這樣的張小默讓周毅砰然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