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女劍士恍恍惚惚。

她可以肯定,剛才那家伙絕對切了一次人格!她敢用喬的節操保證!

可這切過去切回來的頻率突然高到飛起是怎麼回事!這種莫測的精分節奏根本抓不住!害得她差一點兒穿幫!

瑟羅非一邊沉浸在雷切和盧本夫婦的遭遇中,一邊對於船長的突然變臉心有餘悸,昏昏沉沉地按照希歐的指示簡單清理了下房間。

這間房恐怕原本就是雷切的住所。鈍角的家具,隨處可見的扶手,還有一些對於身體健全的人來說明顯有些累贅和莫名的結構,無不彰顯了妖精夫婦的細心。

期間,卡爾來了一次,他帶來了伊莉莎已經可以發聲的好消息。希歐點點頭,也把雷切臨終前講的那個故事原原本本的和卡爾轉述了一遍。

卡爾看著雷切的屍體,滿眼都是震驚。

「這……這太荒謬了!」卡爾有些猶豫地看向希歐的臉色,仔細斟酌著自己的話:「希歐,我不是說這個雷切撒了謊,這個故事真讓人難過……但活生生地追著兩個歷練的妖精剖開心臟、尋找不死鳥的魂靈?這聽起來真——希歐,你知道的,我父親和長老院這些年一直有些大大小小的分歧,我沒有偏幫長老院的立場。」

希歐說:「這件事情確實太過古怪。我相信他——不我們現在並不需要爭論……現在著急的可不是我們。有你這個穆西埃家的繼承人在,那位傭兵團長的壓力可不小,看看他明天的表現,真相……總會水落石出。」

卡爾沉默的點了點頭:「那我先回去了……對了,羅爾。」

英俊的褐髮青年走到女劍士身前,他努力挺直腰背讓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但耳朵上那層蓋不住的紅還是出賣了他:「羅爾,我,我就是想和你說聲謝謝。」

「沒事兒,」女劍士特別豪爽,「讓伊莉莎好好養脖子,養粗一點兒……真有心的話改天往鳥鑽石鎮濕水母酒吧寄幾塊寶石唄,記得寫清楚瑟羅非收啊,我們酒吧的老板娘特別斤斤計較。」

「不不不——」卡爾被逗笑了,好歹放鬆了一些,「我是說,謝謝你在獨眼號上給我們開了門,否則我們就只能和那艘船一塊兒沉下去了……伊莉莎之前也總說要和你道謝來著,見了面她又覺得尷尬。算上今天,她可欠了你兩次啦。」

瑟羅非瞪大眼睛:「嘿,大少爺你別忘了,我可是綁匪——如果最開始我沒綁了你們,你們早就開開心心拿著珊瑚髓回去撒嬌了,自然也不需要『被救』。這一綁一放的,就當扯平了吧,你們沒記恨我我就挺開心。」

卡爾很認真地搖搖頭:「這不一樣,羅爾——」

「砰!」

瑟羅非沒太在意的瞥了眼被不小心碰在地上的木盆,接著和卡爾交談:「哪兒不一樣?不過,你們非要讓我白賺——」

「匡啷啷啷!」

牆角的一摞大小木盆在地板上滴溜溜地轉著。

瑟羅非:「……」

卡爾:「……?」

「……」希歐:「咳,卡爾,有什麼事兒明天再說。南十字號之前的遭遇我也跟你說過了,接連和長老院扯上關系讓我們有些擔憂……我想我們還要商量一下,比如開個小會什麼的。」

「哦好的。」卡爾望向沉默地坐在一邊的尼古拉斯,好奇地問:「希歐,這是你們的新二副麼?還是那個鼎鼎有名的尖牙小隊的隊長?叫漢克斯,是吧?」

「……不,」希歐回答,「這是我們的船長,尼古拉斯。」

「誒?久聞大名!……呃,那你們忙。」卡爾有些尷尬。南十字號連船長都跟過來了,肯定不只是為了什麼蔬菜果子,他們說不定本來就在這座無名島上另有安排。

現在又冒出一對被離奇殺害的妖精夫婦和身負長老院機密委托的傭兵團,南十字號肯定更加謹慎,自己實在是太不識趣兒了。

「希歐,明天見。羅爾,改日再聊,我覺得伊莉莎不會拒絕你那個關於寶石的提議的。」

瑟羅非眼睛一亮:「真的嗎?對了,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你那把佩劍一看就特別值錢,我特別喜歡,之前一直帶在身上來著,結果在獨眼號沉船那天不小心給丟海裡了……真是抱歉。」

卡爾爽朗一笑:「你喜歡那樣的劍?我看你用的大劍一直沒什麼裝飾,還以為你偏好這種利落的風格呢……我父親才請到了一位很有才華的,專門為武器鑲嵌寶石的工匠,改天我給你看看他的新作品。」

「那就太謝謝啦!」瑟羅非歡快道。

希歐不顧海盜船上嚴苛的等級劃分,不著痕跡地死死按住船長伸向木質大書櫃的手:「聽起來不錯卡爾,晚安卡爾!」

英俊的劍士對海盜姑娘一笑,終於帶上了屋門。

勞心又勞力的大副先生舒了一口氣,看看雙手抱胸、非常投入地思考人生的船長,再看看什麼都不知道、明顯還在肖想寶劍寶石的髮小,感受到了心靈上的疲憊。

他穩定了一下情緒,示意女劍士坐下:「羅爾過來,對於現在的情況,你怎麼看?」

瑟羅非當然看得出希歐一直在帶著她。她的神色也認真起來,仔細想了一會兒,老老實實說:「我看不懂。而且我對長老院有偏見,恐怕也沒法兒發表什麼公允的看法。」

希歐:「你先說來聽聽。」

「嗯……現在我們聽了兩個版本的故事。一個是約書亞說的,他們奉長老院之命來追殺窮凶極惡的逃犯,找回長老院丟失的寶物;另一個就是雷切的版本,長老院抱有不知名的目的,手段殘忍地殺害了出來游歷的妖精。我也覺得剖心找不死鳥什麼的太離奇,但如果這事兒跟長老院扯上了關系……我選擇相信雷切的故事。」

為了一根能源柱將一個小孩兒列上最高級別的通緝令,派遣大批人馬把一整座城池戒嚴整整五年,這事兒單就離奇程度來說和剖心找鳥也差不了太多。

「那我們就假設雷切的故事是真的。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瑟羅非想了想,說:「大概兩個多月前我回了一趟鳥鑽石鎮,那時候就我聽街邊的小販在叨叨說長老院最近和西北那群妖精的關系不太好。如果雷切的話是真的,盧本夫婦的事兒……就算在海盜看來也太惡劣了些,脾氣暴躁的妖精肯定會有激烈的反應,精靈應該也不會視若無睹……甚至在人類社會的內部,長老院都很可能討不到好。我想這大概也是長老院勒令傭兵團保密,而約書亞絞盡腦汁瞞著我們的原因之一。」

其實約書亞這個團長從頭到尾並沒有露出過什麼太大的破綻。他帶隊襲擊南十字的營地是有些衝動,但也可以理解為是約書亞擔心妖精夫婦還有後手,想著先發制人。

約書亞犯下的最大錯誤就是低估了她的戰鬥力……以及使用了那兩個酗酒的家伙看守溶洞。

瑟羅非順著自己的思路一點點推理下去:「原本卡爾他們的存在是約書亞的保命符——長老院和貴族從來是一伙兒的,海盜們當著貴族的面殺光了長老院的派遣團,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可現在……穆西埃反而成了約書亞最需要忌憚的對象了吧。」

「對於這樣一個……喪心病狂的任務來說,絕對的保密是必須的,這很可能也是約書亞被選中的原因。瞧,他和他團單單就實力來說比起長老院圈養的那群騎士、法師而言根本不夠看,可他是『親信』。」

「長老院並不是一群瘋子——」她說到這兒的時候,希歐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於是她撇了撇嘴接著道:「好吧,即便我覺得他們是——無論怎麼說,長老院冒著挑起種族戰爭的風險做下這種事兒,他們所圖肯定不小,受害的也肯定不止盧本夫婦。約書亞不會樂意做暴露秘密的第一人的……一旦事情公開,長老院再想挖心可就困難重重了,約書亞擔不起這個罪。」

「可是現在事情已經暴露了。」

這是瑟羅非第一次認真分析這麼一件在她看來算是「複雜的破事兒」的東西,她不自覺皺著眉,用力把自己代入約書亞的位置:「如果我是那個團長,我會因為卡爾剛才表現出的正義感心驚肉跳……卡爾看起來也並不是一個容易被賄賂的家伙,所以,我會放棄拉攏他,直接把他劃為敵對陣營。」

「站在約書亞的位子上,我想不到比『連夜潛逃』更好的辦法了。所以,在我看來,如果約書亞今晚真逃了,我們不如放了他,反正他捅了這麼大一個簍子,十有八九也回不去長老院那邊。如果他沒逃……」

「又怎麼樣?」希歐鼓勵她。

「那我們就不妙了。」瑟羅非說,「等赤銅來了,這事兒只會越鬧越大,不管他圓謊、要滅口、要澄清,都會越來越困難。他如果不逃,就說明他有後手,很厲害、說不定能一口氣把我們全都殺了的那種。」

「聽起來很有道理,」希歐點頭,「如果真是這樣,你準備怎麼應對?」

瑟羅非愁眉苦臉想了半天,指望自己能從腦子裡搜刮出一個看起來聰明點兒的辦法,可最終她放棄了:「……要我說的話,他不逃,我們逃吧?」

希歐噗嗤一聲笑出來。他站起身,拍了拍瑟羅非的腦門兒,做出總結性評價:「眼光不錯,腦子也有些狡猾。但眼界和氣魄還差了點兒,還得練。」

女劍士虛心受教。她看希歐拍完她的腦門兒就轉頭去和尼古拉斯講一些什麼「大局」啊,「神祗遺留的寶物」啊這些高深的話題了,猶豫了一會兒,出聲問道:「誒,那我們……到底逃不逃啊?」

希歐翻了個非常對稱的白眼,從兜裡掏出兩顆一模一樣的糖丟給她:「有船長在逃什麼逃,不逃。快吃了糖去睡。」

瑟羅非在心裡唾棄了一下希歐十年如一日的哄孩子方法,興致勃勃地剝開糖紙把糖果丟進嘴裡。

橙子味兒!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