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羅非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史密斯?!你是那個吹笛手號的——」
她自個兒掐住了話頭,有些恍然地看向大賢者:「難怪,難怪。你們都是神眷者……對於幹情報收集的人們來說,沒什麼比神眷者的能力更有用的了!」
「聰明的女孩兒。」大賢者瞇眼笑了笑,「是的,史密斯一直隱瞞著他神眷者的身份,常年在橘滋里之外的世界行走……事實上,這樣的神眷者還有不少,比如,吹笛手號上大部分核心員工。」
那邊,史密斯已經和他的老朋友希歐交談開了。
「對於之前的隱瞞我很抱歉。」史密斯對希歐欠了欠身,「你知道的,神眷者的身份多少有些敏感,而且從前人的經驗教訓來看,在陸地上暴露身份的神眷者通常沒什麼好下場——」
他隱晦地朝喬的方向瞥了一眼,又不著痕跡地將目光轉了回來,「希望你能諒解。」
希歐點點頭:「完全理解。看到你平安出現在這裡我很高興,老伙計。」
於是,史密斯開始和希歐解釋吹笛手號突然消失的細節。
「……不知道你這會兒想起來了多少,我們那艘依傍山崖建造的船,有很多可以活動的部位。事實上,吹笛手號的每一個部位都是可以拆卸的,而且操作起來非常簡單,那些靈活的結扣設計來源於一位極其優秀的妖精工匠,當年,橘滋里一位頑皮的年輕人用神祗賜予我們的能力很輕易地得到了那位工匠的手札。」史密斯說到這裡,顯然也是想起了妖精一族如今的遭遇,他深深歎了口氣,眼神兒在希歐的右手上定格了一會兒,「其實,除此之外,我們還偷——獲取了不少妖精們的書籍,如果你需要的話?」
希歐點點頭:「非常感謝。但比起這種偏精細向的課題,我更想要一些關於船體建造方面的,比如如何改進結構,使船身能夠抵御更猛烈的撞擊。」
「哦對了,我還有幾本關於仿生外觀的手札。你知道嗎,妖精們的研究真是多種多樣,他們在試圖研發一種皮膚質感的塗料,說不定能很好地偽裝你的新手臂,讓它和你原本就有的這隻一模一——」
希歐:「這些偉大的手札你現在帶著嗎?」
史密斯:「哦,不,它們很有些分量,而我今天只是來參加宴——」
希歐:「真是太令人遺憾了,不過我相信以你們神眷者的能力,最多明天我們就能見到那些關於神奇塗料的手札了,對嗎?或者後天?」
「……」史密斯在大副的灼灼目光下敗退了:「好吧,後天之前?」
希歐:「友誼萬歲。」
史密斯:「……對稱美學萬歲。」
瑟羅非在旁邊笑得直不起腰來。
「對了,」她轉向正在消滅第二盤甜甜圈的大賢者,問道,「我記得您曾提過,規則已經將整個橘滋里放置到了一個夾縫的空間,除了您,其他橘滋里的居民已經沒有能力跳躍到夾縫之外了麼?」
「是的,他們都悶壞了,尤其是那些指望著新帽子新絲帶來打扮自己的姑娘們,」大賢者說,「史密斯他們足夠幸運,當橘滋里島被移往夾縫中時,他們剛好在西北群島搬運最後幾批物資。這樣一來,橘滋裡的保護殼對他們的約束能力就大大減弱了——以往也出現過這樣的情況,但誰也弄不明白究竟是為什麼。」
「鑽神祗規則的空子。」瑟羅非總結。
「事情都有兩面性,有所得必有所失。」大賢者高深莫測地說,依舊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嘴角沾了半片焦糖碧根果,「你不會想知道史密斯他們背負了多少大姑娘小婦人的採購清單的。」
酒瓶也砸了,神秘嘉賓也出現了,派對剩下的流程也就只有吃吃喝喝跳跳舞了。
「大腿健壯」樂隊的成員們慣常在水鬼復仇酒館裡演出,早就染了一身和海盜們一模一樣的粗魯味兒。他們根本沒有「循序漸進」,「暖場」之類的概念,一上來就是奔放至極的快板舞曲。
漢克斯和尖牙小隊的幾名海盜不約而同將手中編到一半的彩帶子一扔(沃爾沃夫:「噢你們這些該死的,雜種的,不懂規矩的——」),高聲歡呼著躥到了場中。
這樣的音樂,這樣的舞蹈才是屬於甲板的,屬於風帆的,屬於大海的!
女劍士再也不用依靠船長大人的腳背了!她將生長在海邊的女孩兒慣常穿的蓬鬆亞麻裙子一掀,沖她身邊高大沉默的男人眨了眨眼,故意用自己的髮梢甩過他肌肉緊繃的手臂,再幾個輕快的跳步混進了狂歡的人群裡。
這是一個鮮明的邀請信號。
一向敏銳的船長當然不可能放過它。
另外一邊,喬和蠍子組成的打圈幾乎要橫掃半個場地;卡爾和伊莉莎顯然還不是很適應這種喧鬧的舞場,但是沒關系,這個過程會十分短暫——瞧,瑪格麗塔已經笑嘻嘻地帶起伊莉莎的腰,示意她該怎樣盡可能舒展地擺動自己的肩膀。
……
慶祝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大賢者率先表示老人家體力有限,鬧不下去了,要先行去休息。
大家這幾天一邊忙著造船,一邊還要籠絡海盜們以及躲避長老院的監視,其實一個個也都累得不行。
希歐拿出懷錶,表示時間確實不太早了,於是眾人很快決定見好就收,都分頭洗洗睡去,好迎接不出意外一定會很忙碌的明天。
史密斯饒有興致地看著希歐扳動閘口,看著花骨朵狀的阿恪拉克斯之廳再一次變成一個密合的半球,說:「如果方便,可否帶我簡單參觀一下新南十字號?它遠不如你們之前的那艘船大,但結構似乎更為巧妙了。」
希歐沖尼古拉斯抬了抬下巴。
「……好。」尼古拉斯不知為何停頓了一下,瞥向史密斯的眼神兒裡似乎有些莫名的不善,但還是很快答應了,「請跟我來。」
「對了,我們也都還不知道自己住在哪兒呢?不如頭兒也順道帶我們去看一看?由頭兒親自分配房子什麼的,嘖,一想就很有歸屬感。」喬說。
尼古拉斯半回頭瞥了一眼紅毛,正好背光,倒是看不清什麼表情。
「……也一起來吧。」
眾人一起隨著尼古拉斯走出了阿恪拉克斯之廳。
夜空很美。
晚間微涼的海風將遠處的鯨歌吹了過來。
「這是上層甲板。」尼古拉斯說完,指了指下面,「那是下層甲板。」
正當人們豎起耳朵聽著理當會有的、更加詳細的解說時,尼古拉斯竟然邁開腿走了。
眾人也只好互相看看,不明所以地跟上。
「這是主桅。」尼古拉斯說了第二句話。
「哦真的!真神奇!我還以為這是一把叉子呢!」喬不無諷刺地說。
尼古拉斯面不改色接著走。在經過一個明顯是立起的魚簍子的時候,他沖著喬抬了抬下巴:「你住的地方。」
喬:「……」
「……」瑟羅非試圖緩和南十字號的內部矛盾,「我想尼古拉斯指的大概是後面那棟挺可愛的船樓。」
喬:「洗洗眼睛,親愛的,後面那小房子說好了給你蓄養魚菜用,濕漉漉的海泥都已經灌進去了!」
尼古拉斯並不理會船員泣血的抗議,自顧自地往前走,語調平靜地對史密斯介紹道:「……基座最大的船樓是我住的地方。這是升降梯,那是主舵,下方兩側藏著不少側身炮。還有瞭望台,牽引繩,舷窗,撞角……就是這樣。」
史密斯:「……」
眾人:「……」
希歐當機立斷上前一步:「還沒弄懂房間分配的都跟我來……史密斯老伙計,你也是,我這兒剛好有個拉力結構有些問題,你要是不急著休息,剛好過來幫我瞧瞧。」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相互拉扯著散去了。瑟羅非原本將自己歸到了「眾人」的範疇,然而被瑪格麗塔一巴掌扇回了尼古拉斯旁邊。
上層甲板一下子平靜了下來。
「呃……嗯?」覺得有些尷尬卻沒有真正弄明白尷尬在哪兒的女劍士示意她的船長說些什麼。
尼古拉斯低頭看她,半晌,說:「我……帶你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哦好。」
尼古拉斯沖她笑了笑,笑得她糊裡糊塗地跟他走了好一段路,才有些驚訝地望向面前這幢基座明顯寬敞的船樓:「這不是——」
「是你住的地方。」他輕輕一托她的腰將她推到門前,同時伸出手,從後方繞過她的臉側替她打開了門,「也是船長住的地方。」
瑟羅非瞧著他。
「……」尼古拉斯抿了抿嘴,「挺巧的,是不是?」
瑟羅非:「哦。呵呵。」
尼古拉斯的耳朵明顯有些泛紅。
她很感興趣地打量了一會兒,十分不遜地對她的船長露出了冷笑。
然後,她解下大劍啪地一下關上了房門,然後將那把沉重而鋒利的武器毫不猶豫地橫到了對方的脖子上。
「美人兒,」她裝模作樣地舔舔嘴唇,「還不脫衣服在等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