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程家的愁雲慘霧,顧段兩家倒真的是歡天喜地了。賓客迎門,段神醫的獨女,與長春堂顧家聯姻,那個也算是杏壇勝事了。
況且,這回段神醫大方的,送上了止血散與風濕丸的方子做獨女的嫁妝,這可是太大手筆了。這讓顧家也是非常有面子。
要知道止血散雖然沒什麼人知道,但神針段鼎在業界也是大名鼎鼎的。他的風濕丸,在坊間江湖地位極高,多少藥鋪出大價錢想要買下配方,段神醫都懶得搭理,現在把這個給了女兒當嫁妝,還搭了一個從來就沒公開的新藥。無一不表達了段神醫對獨女的寵愛之情。順便大家也明白,將來段神醫有多少方子,都只會給獨女,自然也就都是長春堂的了,大家一齊對顧家表達無比的羡慕忌妒恨來。
其實從訂親開始,就真沒人敢說,是段家高攀,全是一異口同聲的說,這是天作之合!現在聽說段家會賠送藥方時,全齊齊的在心裡言道,顧仁真是狗屎運了!
其實原本段大夫是想賠送風濕丸和解毒丸的,女兒自己的保心丸和止血散讓她自己留著。但是這一段他們父女研究來研究去,覺得解毒丸的方子還不成熟,還有調整的空間。
而保心丸的方子效果是好,但是太過昂貴,那根本就不是平民能吃得起的藥,再說,那是治療內傷的,哪家老百姓沒事就出去打個架,還要正好弄個內傷出來?就算真有這種意外,其實湯藥也是能解決的,只是沒這個快和方便。在段大夫看來,這藥是做得有點雞肋的。他沒做過軍醫,根本不知道,戰場上的事情是瞬息萬變的,對綺羅來說,這是急救藥,根本不是常用藥。所以民用可能是雞肋了,但是不代表這藥沒用。
而止血散他看過藥效之後,讓綺羅不要更改藥方了。這藥使用這麼疼,其實就是便宜的根本所在。想要不疼,勢必就得把鎮痛的藥加上,一加,相同體積的藥粉裡,止血的功用會變小,要達到相同的止血效果,那麼用量就得增大,成本就不是增加一點點了,而是很多。
對老百姓來說,他們更在乎效果,若實在傷口大,可以用針炙鎮痛。綺羅認同了父親的想法,她當時做這個,是用於軍隊,對他們來說,他們已經疼得麻木了。止血,活著大過天。於是也就不改了,作為陪嫁,能讓婆家投入最少,產出最大,那才是他們需要的。加上一個經過多年坊間驗證過的風濕丸,綺羅的出嫁可以說在醫藥界來說,是風光無限的了。
不過外面的事與綺羅無關,她安靜的上轎,聽到母親的哽咽,她心裡有點難過,可是她卻哭不出來。她不禁又想到上一次,她也坐在花轎上,她也難過得想哭,不過她想哭是因為太不容易,而她真的做到了。她那時其實可以算是喜極而涕了。她開心是為了,自己人生第一次為自己抗爭了、努力了,最後竟然也成功了。而這一次,她真的單純的表示很難過。因為她一點也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麼。
終於她拜了堂,被送到了新房裡,她蓋著蓋頭,她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雙手,塗著鮮紅寇丹的指甲看上去有點傻,她這不是第一次塗,上一世也塗過。上一世上花轎,家裡也請了喜娘,喜娘覺得段家的氣氛實在有點怪,於是最終草草的把她送上了花轎,就算完事了。
而這一回,段大娘是力求完美,生怕錯過一丁點,然後會影響到她的幸福。然後從昨晚開始,她就好像被當成了木偶一般被喜娘和丫頭們指使來指使去,但這一切都是很新鮮的,都是她第一次經歷的。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覺得很灰暗,很無奈。
終於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門外的熙熙嚷嚷似乎永遠也不會過時,門終於開了,她知道,要挑蓋頭了。其實老禮上,蓋頭是等著新郎官晚上入洞房前再挑。不過也不知道哪一代開始,就在外面開席之前,請親近親戚一塊進來,看著挑了,好一塊看清新娘子的臉。
終於,一枝包著金頭的稱杆伸了進來,邊上喜娘喊著稱心如意,蓋頭被小心的挑開。她突然想到上一世,程安急急的想挑開,然後蓋頭上的絲線勾住了她鳳冠上的珠扣,當時逗得賓客直笑,說沒見過那麼著急的新郎官。那時的自己,隨著那個稱杆慢慢抬頭,最後與程安眼神對視,然後抑制不住的紅了眼眶。因為那一刻,對他們來說真的太不容易。對他們來說,他們都渴望著看到對方。
而此時,她動也不動,是的,她不知道如何面對顧仁,一個她連容貌都想不起的人,現在她將要與他共度餘生,她此時真的沒有勇氣能與他對視,只能垂著頭,讓人當她害羞好了。
「新娘子真是害羞,抬頭讓大家看看吧!」不知道哪來的聲音。在新房之中,親戚娘子們這麼鬧一下,其實也是古有說道的,似乎越鬧,新婚夫婦的感情會越好。不過此時敏感的綺羅,還是查覺出一絲的不善。
果然,顧仁輕拉了她一下,示意她抬頭,她誰的面子都可以不給,卻不能不給顧仁的。調試了一下心情,慢慢的抬頭。多少年跟隨太君應酬,臉上想掛個溫婉的笑容,對她來說並不是難事,她早就可以一面笑著迎人,一面心裡早在十萬八千里外,卻也不讓任何人看出來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