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內室,顧老爺沒讓顧太太給他更衣,而是回身盯著綺羅。
「為什麼?」
「您發火時,我看到二叔目光之中帶有戾氣。師兄在外,一切自要小心為上。萬不敢逼虎跳牆。」綺羅其實不知道公公在想什麼,不過她也不想知道,只說了自己的想法。她又不能說狗急跳牆的話,那是老爺子的親弟弟,他是狗,老爺子又是啥?
「他們在想什麼?」老爺子坐下,顯然,剛剛的事刺激到他了。
「師兄在外,若真有事,若媳婦略顯軟弱,挑選嗣子的,就不是媳婦,而是您。」綺羅低頭苦笑了一下,其實,她剛剛在顧二叔那狠戾的目光下,真的想了很多。她也在想,顧二叔想幹嘛,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她可是在程家待了十八年,眼看著大奶奶盧氏與三奶奶安瀾郡主鬥得不可開交,她其實弄不明白,為什麼她們要鬥。盧氏無夫無子,真的拿到管家之權,又有什麼用。而安瀾郡主為何非要自己在程家超然的地位?
她有時特別想勸盧氏跟她一塊去邊關,去憑弔一下程家兒郎灑血之地。不過最終她什麼也沒說,因為她管了,大奶奶覺得自己幫著安瀾郡主,而安瀾郡主會覺得她們是想連成一氣。所以現在想想,自己那十八年,還真的沒白過。冷眼看下來,倒是不知不覺中學會了不少。
畢竟現在顧老爺和太太都還在,自己一個小寡婦,以顧家與段家的關係,斷不會讓自己守寡的,自己回家,然後就是老爺子和太太來選嗣子,那麼老爺子在弟弟妹妹的蠱惑之下,很有可能選於他血緣最近的顧義,畢竟顧義也是宗家的一份子,于情於理,選他都是最合適的。
她其實並不確定顧二叔真的會這麼做,她不過是防範於未燃罷了。但是看二叔急不可耐的去翻看宗規時,她心冷了,她覺得自己想得也許沒有錯,有些人是沒有下限的。還有那個不怎麼說話,也不怎麼冒頭的顧義,在她看來,更可怕,一個片葉不沾身的對手,前面還有親爹做炮灰擋著,好些事就麻煩多了。
「怎麼現在才想到要這麼做?」顧老爺坐下,有些不解,他不是置疑綺羅的想法,而是他在思索顧二叔他們的想法。顧仁出生之後,顧太太就無法再生育了,所以顧仁註定就是獨子,如果說趁著老太太在時,把顧仁弄死,以老太太的想法,挑選顧義為宗孫,那是必然的。
而現在,老太太不在了,自己和弟弟的關係,說實話,這些年下來,也就僅限點面子情,若不是答應了老太太會照管他們,他其實早就不怎麼耐煩了。真的兒子有事,跟媳婦說的,他並不見得會挑選顧義,也許會從旁枝裡挑一個小一點的回來,慢慢的培養感情。所以現在在顧老爺子看來,自己弟弟就是個蠢貨了。
「老爺真是的,之前老太太在生時,二房可是一心一意的讓義兒去進學的,人家書香門第,指著光宗耀祖的。」顧太太呵呵的一笑,拉著綺羅坐下,她雖說不知道外頭髮生了什麼事,可是她從丈夫、媳婦的對答之中,卻也聽出了端倪,順嘴說道。
綺羅現在對顧太太倒是刮目相看了,這老太太,聽到二叔可能能自己兒子不利,卻一點也不驚慌,而是很淡定的參與著分析,可見這位真不是平常人,所以做不做宗婦,看來不是她做不做得了,而是她想不想做的問題了。
顧老爺看向妻子,顧太太繼續:「再說了,老太太在生之前,可是時時敲打眾人,仁兒的座位都比二房一家子都靠前。若是之前仁兒出了問題,二房哪裡那麼容易撇清關係?縱是老太太偏心,立了義兒,但是二房兩口子只怕也得被老太太狠狠發作的。宗族中人又不是傻子,二房到頭來,除了義兒能落著好,但二房兩口子又能得到什麼?縱是這樣,等老太太不在了,我們倆還是可以發作了義兒,再挑一個合心意的嗣子出來。萬不肯讓二房得逞的。但若是仁兒成親,無子出事,與二房有什麼關係?他們只會說是綺娘克死了仁兒,把綺娘趕回娘家,然後立義兒為嗣,我們老倆口也就可以去死了。」
顧老爺和綺羅一齊打了一個寒顫,他們其實都沒有宅鬥的大腦的,顧老爺從小是按宗孫培養,他的眼光自然不會放在內宅。而綺羅雖然知道一些內宅風雲,但是她畢竟也是做大事的主,對她來說,內宅真與她無關,她顧好自己和太君就成了,於是她最多是自保,從不會參與,不參與的人怎麼會有宅鬥的思維,現在聽著老太太一說,她真心的歎息了,不管顧二叔是不是這麼想的,但如果事情真的這麼發展下去,死的真不止顧仁一個,而是他們一家子。
「明兒你去幫我配藥。」顧老爺看向了綺羅,現在他不得不慶倖,剛剛媳婦拿出宗婦的身份,接過了嗣子的選擇權,如若不然,真的讓二房按劇情演出,他們大房真就是傻子了。所以現在媳婦果然是自己人,什麼弟弟妹妹,侄子,真是騙鬼去吧。
綺羅當然理解老爺子的想法,但是想想還是搖搖頭,「公公,還是等媳婦有了子嗣再說吧!」
「你不是說了,進了顧家門,就是顧家人嗎?」
「是,可是師兄還是能休了媳婦的,再等等吧。」綺羅歎息了一聲,「時間差不多了,媳婦去把藥配了,明天一早好給兵部送去。」
顧老爺無奈,只能由她去了。但是臉色卻是異常的青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