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敗的消息是兩個月這後傳來的,邊關其實離京城並不遠,八百里加急,六天到;而行軍,以程家軍的軍速來看,不過是半月即可。本來就是短兵相接,飛奔救援而去。自然手時更少,兩個月傳來戰敗的消息,其實已經算是朝庭在刻章的隱瞞了。
綺羅也在算日子,她算的不是戰敗的時間,而是顧仁的歸期。她帳房的窗臺上已經擺滿了各種藥草了,而顧仁寄回的遊記每每她看完之後,就會送與公婆觀看,等著公婆看完了,他們送回時,她就會小心的收集在一起,沒事翻開看看,想像著他的一路。
所以顧仁的苦心沒有白費,綺羅真的開始體會他的用心了,她的心真的跟著他去旅行了,她想想,自己除了每年去邊關守邊,就哪也沒去過了,上一世的十八年,好像真的過得很虧啊。
抬眼看著窗臺上的藥草,她起身站在邊上一一的細看,最早到的小斷腸草已經長得有些鬱鬱蔥蔥的意思了,不過,以綺羅專業的眼光來看,這個只怕已經沒什麼毒性了,不過她還是收集了種子,放在瓶子裡,看顧仁回來會怎麼安排。
正在她胡思亂想時,門又被敲開了,敲門的是顧義,顧義去庫上領了罰之後,性子變得沉穩多了。不過,在綺羅看來,這不夠,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培養對手還是培植一個助手,不論對手還是助手,對她來說,都無所謂,不是瞧不起他,而是真的知道,他不是對手。
「大伯回來了,召集族老們回來議事。」顧義言簡意賅。主要是他若多話,綺羅的眉頭就會輕輕的皺起,縱是沒叫他閉嘴。他也不敢造次,不想讓自己沒事被她罵。到時沒臉的只能是他自己。
「有事?」公公不是那種喜歡招開家族會議的人,這幾個月裡,長春堂的日子不錯,藥品有序的送到兵部,長春堂這回的採購與分銷都很平衡,到年底,長春堂今年的利潤會很可觀。這是可以預見了,要開會也該那時候,這會是什麼意思?
「街上有謠傳,說程家戰敗了。」顧義遲疑了一下。壓低了聲音。
綺羅算算日子,自己都有點詫異,是啊,戰爭早該結束了!上一世,至少是一月之前就該有消息了。程家軍幾乎全軍覆沒,舉國哀悼,那一次整個京城就是一片哭號之聲。而那時的她,呆呆的在自己屋裡,母親日夜陪著她。到棺槨回京時,太君親自到她房裡,嚴厲的說,「你現在還是程安的妻子,站起來,程家哪怕是女人,也不能被人說是軟骨頭。」
程家哪怕是女人也不能是軟骨頭,可是程家出了一個軟骨頭的兒子。太君那時連番的打擊,能承受得住嗎?
綺羅搖搖頭,歷史不是應該已經改變了嗎?程秦兩家沒有交惡,多少還算是有點交情,為何還是戰敗了。好吧,她現在不指望程家能真的成功,但是,她卻希望,別死那麼多人。
「大嫂!」顧義沒想到大嫂盯著那些藥草竟然發起呆來了,跟她說開會呢。
「知道了。」綺羅收拾精神,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裳,輕輕的整整還是很整潔的袖口,輕輕的撫了一下並不存在的折皺,才攏住手,默默的去邊上的議事廳,而顧義卻是沒有資格進去的,只能站在門外。
二房已經沒人有資格進去聽了,這是族中的最高會議,代表著族裡的最高權利,這個是顧義渴望而又不可及的。
綺羅可沒功夫去想顧義的想法,她低頭進去,族老們已經來了一部分。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安靜的等待著。
人終於到齊了,顧老爺才抬起頭,想想,「程家戰敗了,程老夫人剛剛得到消息,所以問問大家看法。」
綺羅剛剛想到了顧老爺為何馬上要召開會議了,雖說,他們長春堂拿的兵部的籤子,但是兵部的實權在幾家門閥大族手中,程家,秦家就是其中的最重要的兩家。
上一世,程家幾乎全軍覆沒,但是老太君狀告秦家公報私仇,故不救援,而那時,秦修已死,秦修是秦家的獨子,當時秦修剛成親不久,還沒有子嗣,所以秦家實際已經被絕了後,秦老公爺敢那麼做,實際也是不在乎了。所以那一仗,秦程兩家實際是兩敗俱傷。而程家因為還有一個小兒子,而且仗敗有秦家來承擔了主要責任,程家後來雖然艱難,卻也沒秦家那麼慘了。
而這一世,秦家沒參與這件事,之前回娘家時,聽父親說過,秦大奶奶有了身孕,特意請自己看過。當時,氣得段大夫不成,自己是神針,不是神脈,這種喜脈是最簡單不過的了,竟然還要他去,於是跟女兒吐槽。當時綺羅還笑了,覺得父親真是越來越小孩子氣了。不過知道秦家有後,這多好啊。
可是想到程老爺子把兒子們都帶了出去,想到這兒,綺羅不禁有點擔心了。戰事拖的時間長並不好,拖得長,就表示戰事膠著,於是兩邊打的就是消耗戰,而這樣,人員的傷亡就會很大,這讓她十分擔心藥品的數量。
而此時顧老爺擔心的可跟她八杆子也打不著,顧老爺想的是,程家這回戰敗,不管如何,程家算是完了,他們該怎麼辦?
綺羅呆呆的看著他們,現在想這個?不過也是,這個真不是愷人憂天了。
「宗婦怎麼看?」
「我們是兵部的籤子,兵部下什麼單子,我們就接什麼活,這有什麼可想的。」綺羅咬死了‘兵部’兩個字。雖說她很喜歡跟程家合作,可是問題是,現在朝庭動向不明,程家這回戰敗的程度還不知道,但秦家這回沒有損失,將來掌權已經沒什麼懸念了,但是問題是,顧家跟秦家的關係如何,沒人知道,所以想想看,還不如拉緊兵部,秦家再跋扈,他們藥品的採購在整個大局裡根本不算什麼,所以她覺得秦家不至於跟他們為難。
「親家公不是跟秦老公爺很說得上話嗎?」一位族老說道。
「真的程家敗了,秦家也不見得真能上位,秦程兩家本就是共生共榮,真的以為一家倒了,另一家能活得成嗎?」綺羅不想說剛剛老爺子說的,程老太君剛剛才知道,那個剛剛知道是啥意思,一定是老太君接到消息,然後請老爹去扎針了。父親一般不會向外透露這些事的,如果不是自己在顧家,父親怎麼會說。現在還讓他去搭秦家的路子,真以為自己是顧家的人質了嗎?
況且她在邊關十八年,她眼看著秦家的覆滅,然後呢,老三程喜自請守邊,就在父兄犧牲的地方。也是永安朝最強大的對手,鞍然。一個馬上的民族,因為與永安比鄰,這位強大而野蠻的鄰居,生生的耗了他們十八年,每年七月老太君就帶著她以送補給品為名去,實際上其實就是幫著程喜守邊。等著春暖花開了,鞍然人退了,她們才能回來。真是一門孤寡,苦撐日子。只望著程家威名不墜罷了。
這麼多年,還有什麼看不出來?秦家倒了,程家殘了,朝中的世家大閥也就集體沒落了。所以想想看,此時程家的情況不明,靠上秦家,弄不好兩頭不靠岸。此時保持以兵部馬首是瞻,才是他們要做的。況且,有一句話她不想說,她更相信老太君,除非這回程家的男丁死光了。不然,程家就不會倒。
大家沉默了,一齊看向了顧老爺。顧老爺其實心裡也有些不安的,程家戰敗,他們家雖然跟程家沒什麼關係,可是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把大家聚一塊談談,其實是多個思路。沒想到族裡這群蠢貨,竟然要靠上秦家,聽到綺羅的話,他才松了一口氣,總算媳婦腦子是清醒的。就是這個,他們只要守緊本份,管誰掌權,跟他們商家有什麼關係?
「這回的藥會有問題嗎?」顧老爺根本不搭理這些人,看向了綺羅。這是最擔心的,就怕到時找不到替罪羊,拿他們這些商人開刀,到頭來,百姓才不管你是不是冤枉的,人家只會罵長春堂黑心,子孫再無抬頭做人的機會。
「沒有!」綺羅這點還是能保證的,顧義父子離開主要的部門後,進出這塊,她把得很嚴。她也是軍人,她比在坐所有人都在意這些藥,這是那些兄弟的命。
「那就好,跟朝庭做事,人家有點事,拿咱們開刀是不用理由的。」顧老爺好一會兒才輕輕的歎息了一聲,兵部的籤子給了長春堂無限的榮耀,可是也給全族頭懸上一把刀,人家真的要用他們來擋刀時,人家根本就不會給理由。
「對了,老大,前兒,老二找了我,他也覺得給兵部辦差實在很難,覺得咱們還是應該開分店。」一位族老忙說道,表明自己正在積極的替家族考慮著。
綺羅本來以為沒事了,結果聽到這兒,她覺得這回有意思了。低頭繼續想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