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早就不想別人怎麼想了,她現在想的是另一件事,可是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跟顧仁說。
「顧夫人!」邊上一個有些怯懦的聲音。
綺羅回頭,她身邊與之同席的是盧氏娘家的大嫂,這其實也有照顧綺羅之意,上一世盧氏也跟這位大嫂子關係不錯,因為這位嫂子家世好得沒話可說,結果成親五六年,也沒個孩子,弄得盧老太太天天上火,又無可奈何,總不能因為沒孩子而休妻不成。這位盧大奶奶性子倒是極好,不過性子再好,也擋不過無子的悲哀,很快她就病死了。盧家大爺盧峻後來續娶,但也沒孩子。於是繼夫人娘家卻不好惹,鬧騰了起來。於是盧峻失去了繼承人的位置,盧老太太在不甘中去世了。於是盧氏就常感念先大嫂的好,家世好,人溫柔體貼,對父母,對大哥,對她從來就是和言悅色的,不像繼夫人,常說,若是先大嫂活著,也就沒這麼多事了。
「盧大奶奶,有何吩咐?」綺羅柔聲問道。所以此時,綺羅看看這位,倒是不由的生出幾許同情來了,看臉色,這位只怕就已經鬱結於心了。
「哦,聽說您是位了不起的大夫?」盧大奶奶鼓起勇氣說道。
綺羅怔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下意識的看了斜對面首席上,正和太君說話的盧夫人,結果正好看到她也在瞟向這邊,綺羅又看了盧氏一眼,心裡有些了然了。
她在幾下,輕輕的給盧大奶奶號了脈,想想換了一手,遲疑了一下,專注的看了盧大奶奶的臉色。
盧大奶奶不僅是鬱結於心的問題了,而是有些中毒,倒不是有人給她下毒,而是估計。這一兩年來。這位應該吃過不少的各類大夫的藥物,也不管人家怎麼說,她就亂喝,綺羅也不能說別的大夫不對症,而是,每一位大夫各有各的習慣,吃著這個大夫的藥,沒效果,然後換一個,誰知道另一個大夫會不會先看看前一位大夫的方子。知道下點不衝突的!於是此時,盧大奶奶的臉色臘黃。皮膚暗沉,都是肝臟之中,鬱結了太多毒素造成的,此時顯然,她的肝臟已經在不堪重負之中。
「怎麼樣?」盧大奶奶幾乎快哭出來了。
「肝鬱之症,這得好好調養,不然會成大病的。」綺羅認真的說道。不過想想又覺得好笑。自己是知道這位在上一世,三年後就去世了。只是這一世,這話還真的不好說。因為遇見了自己,若是能聽話,好好調養一下,說不定有生機。
「那個,除了這個呢?」盧大奶奶急急的說道。
「這個很嚴重的,如果再不重視,您可能會出大事的。」綺羅覺得沒有什麼事比生命更重要的了。真的很無語了。
「不過是個死罷了。」盧大奶奶真的有點走火入魔了。
「人死了,也就什麼希望都沒有了。」綺羅真無語了。不過也是,自己沒有這種經歷,她上一世寡婦,有孩子才會被弄死。而這一世,她不禁微笑了一下,輕輕的把手收回。
「我真的沒別的問題?」盧大奶奶又問道。
「沒有!」綺羅很認真的說道,她也是想知道盧大奶奶為何沒孩子的問題,雖說上一世繼夫人說是盧大爺有不足之症,但她是大夫,她還是要看脈像。結果她是真的啥也沒看到,顯然,真的就只能從盧峻身上找原因了。
「可是可是……」盧大奶奶真的急了。
「大嫂!」盧氏可能注意到這邊的不對勁,趕緊過來。
「沒事、沒事,你去招呼客人吧!」綺羅輕輕的拍了盧氏一下,回頭看了盧大奶奶一眼,「要不,過會我再給您看看,開個方子,好歹先把肝鬱的問題解決掉。」
盧大奶奶才安定下來,不過席上,顯得更加憂慮起來。綺羅都不知道為什麼她要憂慮,自己已經說了,她沒事,為何她非要弄得非要人覺得有事的那個是她呢?
等宴會完了,其它客人也是懂事的,都回去了,盧家婆媳就順勢留了一下。此時留在宴客廳就有些不合適了,於是,老太君請她們到了太君的正堂東廂,大家坐在燒了火龍的榻上,倒也舒適。
綺羅在這兒多年,對老太君的習慣還是知道的,根本沒多看,自己就坐在下首,重新給盧大奶奶號脈。
盧夫人都緊張了,在邊上死盯著。之前,盧氏回家有說起程平的傷是這位顧小娘子給救下的。而盧家正為長子盧峻夫婦成親三年無子,而著急上火。大夫請了一堆,媳婦藥也吃了一堆,就是沒孩子。
聽說程家這回也會請顧家的小娘子,盧夫人就讓女兒讓兒媳和顧小娘子放在一桌,也囑咐著兒媳跟那位套套關係,問問。存著也是死馬便當活馬醫的心思。
「真的只是肝鬱。」綺羅都鬱悶了,難不成非要她說大奶奶不孕,她們才肯甘休嗎?
「可是她都進門三年了。」盧夫人可不是那容易糊弄的,甚至不管此時是不是在親家的家裡,當場就給了媳婦難堪。
綺羅現在覺得,其實兩世裡,她的命其實還算不錯了,老太君和顧太太性子都不錯,都不是那喜歡折騰兒媳婦的主,看現在盧夫人這臉,綺羅都替盧大奶奶生氣了。
「要不,請盧大爺進來,讓民婦看看?」綺羅早就懷疑盧家大爺是有問題的,不然,為何盧大奶奶沒孩子,後來的繼夫人也沒孩子?而現在她真的給盧大奶奶號過脈了,心裡也就更明白了。
「放肆,你好大膽子,盧家也是你能置喙的!」盧夫人猛的一拍桌子,那圓圓的臉龐一下子漲得通紅,門閥世家家主夫人的氣勢一下子全開了。
綺羅倒不害怕,她只是來做客的,卻不是來給受氣的。此時離開,好像不是當大夫該有的態度,不過她也沒帶藥箱,看了程太君一眼,「太君,能借個紙筆嗎?盧大奶奶要開個藥方,肝鬱可大可小,若不及時治療,會出大事的。」
「快給綺娘拿文房四寶。」太君忙叫人,她可是叫的‘綺娘’,不是顧夫人,這是叫給盧夫人聽的,在我的家裡,對我的客人這麼拍桌子,是給綺羅難看,還是給程家難看?這不得不說,太君老辣了。
綺羅懶得多理盧夫人,低頭開方,細細的又看了一眼,細細的推敲了一下,覺得真的沒問題了,才遞給了盧大奶奶。
「有病就治病,沒病呢,也別找病,是藥三分毒,越吃越壞。若是吃了我的藥,換大夫時,要把我的方子給新大夫看,怕衝撞。要養成習慣,無論換什麼大夫,之前的方子都要保留起來,以便以後的大夫下藥。不過原則上,大夫最好認定了一個,就不要輕易換。」
「顧夫人,我大嫂真的沒事嗎?」盧氏是很信綺羅的,聽她這麼殷切的囑咐著大嫂,又信了幾分。她這麼說了,其實也是在替盧夫人遞梯子的意思,盧夫人發了脾氣,卻沒人搭理,她這個做女兒的都沒面子了。
「她有事,她是肝鬱!會死人的!」綺羅真的想拍桌子了,這些人到底有沒有認真聽自己說話。自己這麼囑咐,就是因為盧大奶奶真的病的,這病會死人的,結果這些人非說沒事,有沒點腦子啊。
直到綺羅說了會死人,終於大家沉寂下來了,太君都不禁動容了,深深的看了盧大奶奶一眼,才轉向了綺羅,「綺娘,別亂說話。」
「盧大奶奶再亂吃藥,再這麼傷心鬱結下去,最多三年,她就會死。她之前什麼病都沒有,她的身子就是亂吃藥,藥毒鬱結於五臟之中,生生逼成這樣的。」綺羅的臉色越來越壞。
「好了,這孩子容不得人說她斷脈不准,老親家,別跟這孩子一般見識。不過,這孩子醫術真的不錯,她若說大奶奶沒事,就一定會沒事的,現在找到病根了,把身子養好了,總會有機會的。」程太君輕輕的拍了盧夫人一下,意思卻很明白,她一口一個‘孩子’,就是已經把綺羅納入了她的保護之下,這是他們家的孩子,不是外人,所以也不是盧夫人可以隨便罵的。
「娘,回頭讓哥哥去給段大夫看看……」盧氏也信任綺羅,忙對母親說道。當然,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盧夫人對綺羅可能沒辦法,但是對自己的女兒,還是有辦法的,於是一巴掌就打到了盧氏的臉上,而且是又狠又准,盧氏的臉一下子腫了半邊。
打完了,這位也不放過,直接開口便罵:「人家作賤你大哥,你也作賤,沒有你大哥,你以為在別人家裡,你能抬頭?你得被人作賤死!」
這話一出,程太君,程樂臉黑了。誰作賤盧氏了?縱是盧氏流產的事,那也是盧氏之前性子與盧夫人一般無二,做事完全不留餘地,讓下頭人生了反抗之心。但是當時太君就親自處置了,給了盧家交待,此時盧夫人這麼說,就有些存心不讓他們夫婦好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