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今天程家送禮到長春堂了,就是年禮,他們知道你小產了,岳父沒說你在這兒。」顧仁想想,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一早他忙得要死,結果,說程家送年禮來了,這回是程老三,程喜送來的,程安雖然還沒有離開,但是太君特意讓程喜來了。
程喜雖然跟顧仁不熟,不過,對他說了就是年禮,太君知道綺羅身體不好,特意送了補品,請綺娘不要推辭。
若是送禮的是程安,說不得顧仁還得彆扭一下,可是是程喜,他還真不好說啥,只能客氣的接了,看了一下,沒有特別的東西,就是正經的年禮配置,真退回了,挺不給別人面子的。
「他們怎麼知道的。」綺羅好久沒想起這家人了,怔了一下,自己小產,只有婆婆,顧二嬸,顧姑姑來看過她。婆婆不用說了,而顧二嬸和顧姑姑沒法子,誰讓她是宗婦,家族已經通報了,不來不成。不過,他們都只知道她小產了,卻不知道為什麼。顧太太解釋的是不小心,誰家小產會是特意的。雖說,那個這回真的是特意的,只是誰也不能說。小產這事,誰家也不會當喜事兒去宣揚。而段大夫本就是方正的性子,自然也不會拿這個出來亂說的。程家怎麼會知道?
「你不去看太公,太公自然要問你的。岳父自然不可能說你小產了,只說你病了。那個長春堂也沒特意瞞著,想知道其實也不難。時間不對,你去完第二天就小產了。他們家多少有點不太舒服的。」顧仁想想老太君問他的話,他們其實也是怕是不是在程家,被盧家氣著了,於是回去就動了胎氣。
「你怎麼說的?」綺羅看著丈夫。
「說你不小心在家跘了一下,因為不知道有了孩子,所以就這樣了。」顧仁苦笑了一下,輕輕歎息了一聲。
「東西。你還回去了嗎?」綺羅想想,他們不收謝禮,但是年禮這個,好像還真的挺不好說的,不接。說他們不懂事。接了,又會麻煩。
「怎麼會?趕緊讓顧甲家的備了一份,加兩成親自送過去了。太君特意把我叫進去問你的身子,挺關切你的。」顧仁有點鬱悶,他真的挺忙的,結果為這個。他還特意跑這一趟。
「睡吧,別想了。」綺羅真的挺不想去想程家的一切,太君上一世很疼她。以前一直覺得太君對她特別好。現在想想,太君給她的信任與疼愛,是一點一滴的培養起來的。最近其實她真的是太閑了,太幸福。生活的太愜意了,於是很多事,又重頭回想,想太君,想上一世的生活,順便想到了顧太太。好吧,那個想想。她是先想的顧太太,才想到了太君。她是想顧太太,想著怎麼跟公婆搞好關係時,不經意時,想到了太君。
原本想著,她跟太君挺好的,為什麼跟顧太太之間有這麼多的問題。而問題是,她們的問題,是根本就沒有問題。他們從來就沒有正面的衝突過,但是,很多東西,她們心裡都知道,現在只是還沒到衝突的時候罷了。
但是再想到後來,細想想看,太君開始是在自己的院裡給她備了一個藥房,讓她在正院裡讀書,研究藥理。太君要去邊關,她請求跟著,太君盯著她看了很久,很溫和的問她為什麼,她說想去看看程安。太君就說,那你就負責醫帳吧。這些事,她後來很少想,對她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但是,現在,她其實人生是完整了,有些事就想通了。
那日子一過就是三年。那時,其實太君是想著讓她混過三年,然後把她送回家裡去,所以那三年,對她的保護,只是當成客人一樣的客氣罷了。給她醫帳,也是這樣,讓她找個事情做罷了。
再後來,她堅持不肯離開,然後太君那一年,受了風寒,加之又焦和戰死,太君心力交瘁,大病了一場,那也是綺羅第一次照顧太君。跟著太醫一塊,把太君拉了回來,那一次,之後,太君才真的慢慢的跟她真的親昵起來了。
所以現在想想看,那個,真的有點問題了,顧太太從來就沒對自己客氣過,因為她從來就是當自己是兒媳的,而且是惟一的兒媳,所以無論是挑剔還是不滿,其實這僅僅只是因為她是把她當媳婦的。可是得出結論,就讓她鬱悶了,反證一下,就是太君從來就沒當她是媳婦,頭三年沒有,後十五年,其實也沒有。
「她說,她想來看你。」顧仁想想輕輕的拍了她一下。
「算了吧,又沒什麼話說。」她搖頭。
「唉,老太君好像一直在低燒,她的丫環送我出來時,跟我說的,讓你有空去看看她。」顧仁更鬱悶了,這個真的挺煩的,綺羅還在做小月子呢。可是又不能不說。
「這是她的老病根了,程安要送親了,她焦慮不安。晚上睡不著,於是就這樣了。」綺羅閉上眼,也焦躁不安起來,對她來說,真的伺候老太君十八年,她連脈都不用號就知道是咋回事。
「讓我送藥?」
「明天我讓爹看看她吧,反正每天她都來看太公。」綺羅真是煩死了。
「要不讓她進來看看你?」
「不要!」她想都不想,直接拒絕了。
「其實我雖然不太喜歡你跟程家人太近,不過,太君的話,你要喜歡的話,沒事的。難得她喜歡你。」顧仁笑了,雖然不知道她怎麼了,明明挺關切太君的,但是又想拒絕太君。她對太君這種糾結的情緒,還真的挺有趣的。
「算了,若有來生,我想一個也不認識。」綺羅長長的歎息了一聲,把她的頭埋進了被子裡。
顧仁忙把她挖了出來,目前為止。他還是把她當成一個病人的。
第二天一早,顧仁幫她清理了一下身體之後,段大夫夫婦就進來跟他們一塊吃早餐,這是這一段時間來他們夫婦最開心的事了。
段大夫給綺羅號了脈,點點頭,其實就是小產,真沒有必要天天號脈的。不過也正是這樣,她的身體才會好得這樣快。
「挺好。」段大夫還真沒多餘的話。
「爹,師兄說太君會常常低燒,要不您給看看。上回我有看過,沒開藥。只是讓她用霍香水來退燒。用食療代替藥療。」
「做得對,這個又不是什麼大病,用不著。」老爺子點點頭,專心吃飯。
「要不看看吧,總低燒也不是個事吧。」顧仁給妻子端上湯,插嘴說道。
「知道了。對了,你弟弟真沒天賦。」段鼎直接跟顧仁說道。
「爹,你才教人幾天。就說沒天賦?不對,這是不是說,盧峻有天賦?」綺羅喝了一口湯,想想。有點訝異了,顧義好歹也是在藥房混大的,竟然幾天的功夫就被老爹說了沒天賦。而從來就沒接觸醫藥的盧峻卻沒被這麼說。
「盧峻身體問題不太大,我也看了盧大奶奶,你上回開的方子不錯,我讓她繼續吃。盧峻那小子估計是因為有病,於是倒是比顧義用功些。顧義的藥理還可以。不過,這不是優勢,是劣勢。剛愎自用,很難有建樹。」
「看親家的面子,你忍忍算了。」段大娘看看顧仁,有點尷尬,「宏毅,你岳父什麼性子,你是知道的。」
「是,岳父,該怎麼教,就怎麼教,就算不能打手掌,該怎麼罰,就怎麼罰吧。」顧仁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想什麼?」段鼎看看女兒。
「哦,好像不能打手板,不過可以罰撿藥、做藥,他管了藥房很多年,這個總不能不拿手吧!不是說一定要您教到會醫術,總得知道米粉比草灰貴吧!」綺羅對他們用米粉換止血散這事,一直耿耿於懷,他們新止血散便宜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藥,就是草灰,其實在鄉下,人家不加其它的藥,直接用香灰,草木灰也是能止血的,效果都還不錯,最好的是不疼。只不過,顧義從小長在富貴之家,又沒吃過苦,啥也不知道。
「這是很難的。」顧仁真的很想哭了,顧義學不學得成,他還真不在意,所以剛剛岳父說啥時,他是很隨意的,而且多少還有點開心的,自己好歹還學了幾年,這位這才幾天,就直接被趕了,無論如何,他都覺得心裡是暢快的。但是,現在被綺羅這麼一說,顧仁都覺得同情顧義了。這能比嗎?
是人都知道那米粉比草灰貴啊,問題是,想學會分辯藥粉裡有什麼成份,這沒幾年功夫能成嗎?而這個幾年,是指綺羅的程度,換個人,真的挺難的。
「就是讓我再留他幾年?」段大夫瞪了女兒一眼,顧義都十八了,性子其實是很難改的,留幾年,就是浪費大家的時間,自己就算再嚴,其實收效是不會很大,最好,也不過是教出一個庸醫來,這還不如不教。
「才幾天就趕了,回去二叔不得鬧騰死我公公?求您,等過幾年要麼您把他折騰走,讓他別學了,要麼,當多個小工好了。」綺羅真是頭大了,才幾天直接就趕人,人家不會從自己身上找原由,只會說,段鼎是在顧仁的授意之下,故意針對他們。到時,倒楣的還是他們大房。
「要說我,幾天就開趕才對,真的把他留幾年,回頭他二叔還是說,咱們是調虎離山,想養廢了他。」段大娘搖頭,她就是俐落的性子,這麼看,綺羅除了長得像她之外,其實性子上,也承襲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