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何老天讓我重來一次,我不恨,自然也就不想報仇了。所以回來了,我能想的,就是好好孝順爹娘,好好照顧他們,用我上一世所得,努力造服百姓罷了。只不過,我是憑添了些煩惱,累已累人。」綺羅偎著顧仁,輕輕的歎息了一聲。
「時間!」顧仁堅持著。
「上一世我與程安第一次相遇的時候,我還是試毒,而他還是出門打獵,巧遇。只是這一世,我沒搭理他,馬上回家了。不過就算這樣,卻也不知道怎麼了,還是惹上身來?」綺羅還困惑呢,自己又沒做什麼,老實的過自己的日子,為什麼還要惹上她?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這一世,對她來說,程安已經不重要了。
顧仁輕輕的歎息了一聲,她不是為了自己而來的。重新開始,上天卻也讓她重遇了程安。
「為什麼說爹用心良苦?」綺羅卻也不能開解於他,上天總不能真的把自己扔在顧仁的面前吧,那時,自己是寡婦,自己重生為寡婦,能做的,最多也就是親近父母罷了,真的能跟顧仁有什麼?於是也只能拉回話題。
「你拼死要嫁程安,他怎忍拂你的意?可是讓他跟父親說,要退親,他做不到。那麼只能我來做。不然,這些年我都沒能親眼見到你,那回怎麼就能進你的院子?讓你親口對我說‘死也不嫁’的話?不過是,讓我少年心性。一怒之下,回來說要退親。說不得我還得要說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我不想要你,逼著父母退親。這樣,岳父不是一面順了你的意,一面,也不至於太愧對父親!」顧仁笑了,他其實也不想在那個問題上糾纏。畢竟他是要和綺羅過一輩子的,總不能為那點事,糾結下去。自然馬上笑著轉向了相對輕鬆的話題中來。
綺羅也是那七竅玲瓏心的主,一時間倒百感交集起來,「我真對不起父母對不對?」
「若是程安那次得勝回朝,他應該會一如既往的寵愛你,你會很幸福,對他們來說,也就值得了。只不過……」顧仁輕歎了一下。說了一句言不由衷話,若一個人,骨頭軟了。這一次不會。不代表下一次不會,看看,上次因為有老公爺,程平,程喜,於是程安全身而退了。父子三人,竟然就只有他身上一點傷也沒有,這其實也能說明一點問題的,而這回他一個人只是出去送個親罷了,看看結果。只不過,他是厚道人。他不想落井下石,沒得讓綺羅看低自己的人品,看著她,「然後呢?我後來又做了什麼?」
「你覺得呢?」綺羅又笑了起來,顧仁上一世的心思,她猜不著,他做的,其實她也理解不了,現在她們夫婦說開了,倒真想知道了。
顧仁只能再想,卻也搖搖頭。他想不出來,自己面對退親,然後未婚妻轉投高門大戶,這種刺激之下,他真的不好猜想自己下一步會做什麼。不過看綺羅這樣,想來,自己做得極好了。
綺羅總不能不給提示,笑盈盈的舉起手臂,那對玉鐲在燭光之下,發出柔和的光芒。
顧仁一怔,低頭看著綺羅,再回頭想想,自己被拒,縱是少年心性,回家退了婚,回頭,等程家下了聘,父母自然也就明白個中原由,只怕也會罵他是傻子了。而他會如何?也會罵自己是傻子吧?
再然後,父母應該也會報復性的要給自己尋那更好的人家,至少要比段家好。然後呢?段大夫雖說在這事上,玩了小花招,但他卻也是方正之人,回頭,定不會虧待父親,說不得風濕丸的方子就要白送父親了。父親又豈是那好打發的,只怕中間,摩擦不斷了。
而那時自己會如何?氣憤之後,之前對綺羅的一片真心只怕也要冒出來了,多年付出的感情,哪怕是一廂情願,卻也是付出的無怨無悔,雖說被錯待了,但是卻也不是輕易收回的。還是少年心性,總想著,她若出嫁,自己卻不能不在她身上留下點什麼,至少自己的東西總該長伴左右才是。
「真是傻子!」想通了,輕輕的罵了一聲。
「你自己?」綺羅看他的樣子,便也知道他在罵自己呢。
「是啊,送你又如何,你肯戴嗎?」顧仁想想,有點好奇的說道。
「我戴了一輩子,死了跟我燒成灰,隨我入了棺。」綺羅說得理所當然。
「為什麼?」顧仁一怔。
「我上轎前,我娘親手給我戴上的。雖然她沒說,但是我一直以為那是父母給的,我從來就沒離過身。所以我從來不知道,這是顧家的東西。」綺羅輕捂著自己的胸口,果然不提程家是對的,現在她的心情果然好多了,胸口還真沒那麼疼了。
「所以我娘給你時,你都傻了,然後跟我說,你喜歡,你會一直戴著?」顧仁總算明白為何那一次,綺羅會那般失態了。
「是啊,我不懂你為何那樣對我,我明明負了你。」綺羅看著他,「為什麼?」
「想你身上有我的東西,就算你不能嫁我,但你身邊,我家的東西一直存在。小孩子的想法。雖然有點傻,不過,應該是這樣。」顧仁笑了。
綺羅點頭,抿嘴笑了,想想,「所以我明明嫁你了,程安卻還想把玉佩送我,說不得,也是存著這心思。只不過,我知道那東西是他的,於是根本看都不想看。」
顧仁這回是真笑了,那塊他也花了重金的玉佩,放在某個箱子的深處,綺羅藏時還跟他打過趣,回頭,找媳婦,找個名字裡也有綺字的,這樣,總算不浪費了。他那會還笑她想多了,現在想想,可見,綺羅對那東西有多不待見了。
「上一世,那玉佩呢?」
「碎了,掉了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掉的,只留下個纓絡子。做得精細,縱是平時戴都得小心,更何況在戰場之上。想想,只怕也是暗示我與程安開始也如那玉佩般美好,終根基不夠,總歸不牢靠吧。」
「所以你這回嫁我是聰明的。」顧仁點點頭,認真的說道。
「是你聰明,鐲子在手上,我一動就看得見,忙時,我會用布條先把鐲子包著綁在手上,忙完了再解開。自然不會損壞。那玉佩掛在腰上,忙起來,早忘記了。哪裡顧得了那麼許多。」綺羅搖頭,當然,這鐲子做得也厚重,沒那麼容易磕著碰著。
「後來呢?」顧仁已經能平心靜氣了,綺羅這會能跟自己調侃,顯然已經不把程安放在心上了,那他還有什麼可猜忌的。
「程安死了,那時我沒懷上孩子,爹娘來接我回家。」綺羅瞅著他笑。
顧仁想想,眯起了眼,「我還想娶你?」
綺羅點點頭,顧仁則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自己有那麼沒出息嗎?可是低頭看看綺羅,好一會兒,又笑了。
「是啊,我會這麼想,不是想趁人之危,那時,應該就只是想照顧你了,你那麼年青,又沒孩子,家世又太差。在程家,就算做寡婦,沒人敢虧待你,卻也不會真的對你好。等程喜成了親,生了兒子,太君再去世,你怎麼辦?所以我一定會這麼做,就算被爹打死,我也會堅持的。」
「所以我沒答應,我沒臉。你又不欠我的,其實若是那時,父母不說這話,我也許就跟他們回家了,畢竟你說得對,無夫無子,無家世撐腰,我拿什麼底氣在程家活著?弄不好,人家還得以我貪念程家的風光呢。不過聽了娘的話,我就沒跟他們回家,我那時回家,你就非娶我不可了。我不能害了你!」綺羅也輕歎了一聲。
「所以這一役,我們打了一個平手,我放了你,而你還了我。」顧仁笑了,他們同樣的驕傲,所以同樣驕傲的倆人,那時,分前後做了同樣的選擇。
「我不覺得自己那次還了你,只是覺得人不能那麼自私罷了。我愛別人,就不要你了。然後我成了寡婦,又回來找你,太無恥了。」綺羅搖頭。
「於是你跟太君上了戰場?」
「嗯,太君要去邊關,我跟太君說,我想跟去,我想看看程安的戰場。太君應允了,想想,說我反正學醫,就讓我管上醫帳。」這話剛剛說過了,她又說了一次。而這次,她相信,顧仁不會聽得跟剛剛一般,無動於衷了。
果然,顧仁眼睛眯了一下,低頭看著她,「醫帳?」
綺羅點頭。
「藥品採購!」顧仁再確定。
綺羅抿嘴笑了,還是點了一下頭。
「我們見面了。」顧仁有點危險的問道。
「算是吧!」綺羅慢慢吞吞的說道,不過那笑意更深,不是羞澀,還是揶揄。
「你根本不認識我!」顧仁憤憤的拍了她一下,他記得綺羅說過,她們根本不算認識的話。她這一世,連自己長什麼樣子都還是不記得,那麼,上一世,他們就算見過面又如何,自己顯然,還是沒被放在她的心上,但還是不甘心,「長春堂你總該記得吧?」
「是啊,所以我給了長春堂最大的定單,而且,以後十八年,長春堂就沒失過我的定單。」綺羅點頭,說得振振有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