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9 章
誰恨誰

顧仁最終還是讓綺羅去跟銀鏡談談,不談,大家都不安生。綺羅著急的是,她今天還沒時間跟顧仁說銀鏡的事。現在當著銀鏡,還真不能說啥。只能默默的跟銀鏡去她的小院裡,也不跟銀鏡客氣了,讓青兒在東廂的榻上鋪上褥子,自己偎著大枕,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式,決定慢慢的跟銀鏡耗。

「你既然累成這樣,為何還跟太君出去?」銀鏡身子比綺羅差遠了,看她鋪了褥子,自己也就別撐著了,她就在邊上,也拿大枕墊在背後,讓自己靠著,這樣兩人倒有點跟在銀鏡綁架綺羅的車上,各靠一邊。

「我能不去嗎?」綺羅給了她一個白眼,自己當時被程喜逼得好不。靠好,想想,「我真不恨你,上一世我就不恨你,這一世更不恨了。求你放過我。」

說完了,自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半閉著眼,決定把自己要說的,直接要說出來,然後就只聽就好了,想跟太君一樣套她的話,她堅決的不配合了。太君,她那是沒法子。太君不知道上一世發生了什麼,她只是想知道。而這位是已經想起上一世的故事了,他們雖然沒有交集,卻又真的是宿敵,這算是什麼緣分啊?

「我恨你,上輩子我就恨你,這輩子我更恨你。」銀鏡狠拍了她一下,這人當大夫時挺像樣的,現在倒在榻上,跟沒骨頭一樣。那個跟自己說,會和程家戰到最後一刻的女人,就跟別人一樣。

當時綺羅說這話時,銀鏡是相信的。甚至覺得那才是真實的綺羅。而此時,卻也是真實的她,沒事時,私下裡,連公主府的丫環們都知道,這位極其之懶,能在榻上一坐就是一天。看書,寫字。然後累了,就直接躺下睡覺。睡好了,就吃。吃完了,看看一下書,然後又繼續睡。

鞍然還真沒有這麼懶的女子,那時的銀鏡都沒想起上一世的故事,她就只是納悶,這麼懶的女子,竟然能讓程安死心踏地。而此時。她被救回了永安。然後。這個在她心裡能躺著就不坐著,能坐著就不站的懶女人,竟然能不眠不休的把自己從死亡線上再拉回來。那時的她,目光炯炯。一點懶散的樣子都沒有了。

所以哪個是她,或者都是她。而更讓銀鏡無法忍受的是,她想起了一切,而這個,上一世跟自己做了一生對手的女子,現在卻心無芥蒂的躺在自己邊上,然後還說不恨自己,就好像自己真的欠了她一般。

綺羅睜開眼,恨自己?這世上誰恨她。她都信,可是最不該恨自己的就是銀鏡。自己能不恨她,就已經不錯了。結果這位恨自己,有沒天理啊?

「你說錯了吧?」綺羅深吸了一口氣,壓住火。假笑了一下說道。

「你這樣真像太君,明明氣得要死,卻偏偏裝大方。知不知道,這樣會讓人很討厭。」銀鏡憤憤的說道。

「恨太君,找她去。關我毛事?那會我應該已經死了,我們連面都沒碰過。所以我不恨你,也不恨你的兒子、女兒。對了,你們後來能活著,可都是我的藥救的。做人呢,要懂得感恩。」綺羅翻了一個白眼。

心裡更氣憤了,想想,太君這婆婆做得是有點失敗了,盧氏,安瀾都不怎麼待見她;現在看看銀鏡這樣,婆媳感情堪憂。所以也就是自己傻,於是才能跟她混十八年。不過自己得多傻,才能這樣啊?

「可是我娘、我舅舅,還有我的族人都死了!他們直接或者間接的都是你害死的。」銀鏡盯著她,憤憤的說道。

綺羅閉上了眼,像太君說的那樣,努力去想一個個笑臉,那些笑臉,才是她該關注的。

「你帶兵來襲時,可有想過,被你殺死的那些百姓們,將士們,也都是有家有口,有父母家人的。」她苦笑了一下,「是你們來侵犯我們,所以你憑什麼認為我是錯的?」

「所以我在這兒,我沒弄死你。」銀鏡冷哼了一聲。

「那是國仇,非人力不可違,所以算了吧!」綺羅擺手,也懶得痛打落水狗,人家提的是上一世,沒提這回,她也就裝著不知道,忙把這個一塊揭過。

「可我還是恨你,為什麼要死,為什麼不跟我面對面?為什麼要死,為什麼要讓所有人覺得是我害死你?」銀鏡差點沒上前揪綺羅的衣領了。

「我說了,我又不恨你,對我來說,我死,只是覺得自己人生太可笑了,跟你沒關係。」綺羅又打了一個呵欠,整個人又軟了,她真的累了,不過還是笑了一下,「程家恨的也不是你,他們恨的是程安,只不過,程安是親生的,所以他們只能恨你了。恨你個外人,又沒什麼成本。」

銀鏡一怔,她沒想到綺羅能說得這麼輕巧,卻也切中要害,對程家來說,程安的歸來是程家抹不去的恥辱,可是程安是程家的人,只要太君、程喜在,他們都拿程安一點辦法也沒有。

但對她不同,她國破家亡,若不是為了孩子,她根本就不會跟著程安回到程家。她非常清楚,寄人籬下要受什麼樣的痛苦,更痛苦的是,程家原本就有賢良淑德,與朝與家有大功的二奶奶,兩相對比,人家不踩她才怪。

她要怨什麼?怨綺羅做得太好?還是怨程安不該讓她們回去?不回去,孩子們就得死。她女兒還小,她不忍心。所以這就是一道死結。

「那麼這一世呢?為什麼沒再嫁給程安?守了十八年,你該很愛他,然後你明明能改變這一切,你卻重走了一條路?」銀鏡輕歎了一聲,看著綺羅。

「我嫁他?然後呢,你再把他帶走,我再當回寡婦?我得多有傻,才會這麼幹?」綺羅真的沒力氣了,想想都覺得這人腦子壞掉了。明知道程安靠不住了,她還往火坑裡跳,自己得多傻,才會這麼幹?

或者是銀鏡比自己還傻,認為真的人定勝天,一定能改變?自己回來早這麼多。改變了什麼?其實歷史的進程,根本不會因為一個小人物的覺醒,有絲毫的偏差。一切一切,只不過是老天眼中的猴戲罷了。

「錯了,我應該問,你什麼時候想起來的?」銀鏡想想也是,若是綺羅早清醒,自然不會嫁給程安了。自己早清醒……她想不下去了,若是自己早清醒,自己會怎麼做?她不知道。

「一開始!從我見到程安那一刻。就知道。他是負心漢。所以我還嫁她,不是有病是什麼?」綺羅翻了一個白眼。

「所以想想看,老天是不是偏心,讓你這麼早想起來。卻讓我現在才想起來。」銀鏡恨恨的看著綺羅。

「讓你早想起來,然後呢,把我弄死?還是直接弄死程安?」綺羅哈哈大笑,可是銀鏡還是沒笑,看上去傻傻的,「你到底怎麼啦?」

「上一世他不這樣?」好一會兒,銀鏡才輕輕的說道。

「誰?」綺羅腦子本就有點鏽的,一時沒反應過來。馬上看她怒睜的眼睛,忙點頭。「哦哦哦,明白。」

銀鏡看著她,她真的可以忘記得這麼徹底?完全可以當程安不存在?

綺羅笑了一下,想想,「我上一世只成親三天。就跟他分開了,他跟你時間比較長。」

「你這樣都肯守十八年?」銀鏡根本不相信。

「所以你也說了,我年少無知啊!看看這世我選的男人好吧,雖然不會說好聽的,雖然我明明不想跟你聊,但他卻認為這是對的,於是就會逼我做。不過人真的挺好的,我無論做什麼,他都一邊罵我,一邊卻又支持我到底。他永遠不會半道把我扔下,是個好男人吧!」綺羅笑了,忙誇起顧仁來,笑得跟朵花一樣,主要是她根本不想談程安。從上一世,到這一世,她跟程安都已經沒絲毫的關係了。

「我上一世的丈夫也不錯,非常善良。他常在醫帳裡幫忙,切藥、曬藥、煎藥都做得極好。對病人也好,總是笑著給人拿藥,溫和有禮,大家都喜歡他。阿士亞覺得他天分不錯,想收他當徒弟的。不過,他就喜歡切藥、曬藥、煎藥。

還有他特別喜歡阿士亞用來做實驗的小兔子,常幫著喂它們。那青草都會洗過,再晾乾,切得細細的才會給兔子們吃。不過,自從他開始喂兔子之後,阿士亞就不能碰那些兔子了。然後,那些兔子,被他養得快跟小狗一樣。當然,如果你見過肥得肚子都拖到地上的小狗話。

後來,我女兒出世了,就常跟他一起去喂兔子。我女兒可乖了,小時候追著兔子跑,長大些,抱著兔子很認真的說,兔子太肥了,她抱不動。阿士亞敢碰那些兔子,父女倆一塊哭給阿士亞看。弄得阿士亞一點辦法也沒有,另外準備一個地方,不敢讓他們知道。」

這位在說什麼?綺羅果然很累了,腦子都跟著一塊鏽了。跟她說什麼女兒?她上一世還真沒見過銀鏡和她的孩子們,所以還真不知道那會她女兒多大,真的沒有什麼認同感。不過想想,也是這位是一片慈母心,自己還是聽著好了。就是有點想睡覺。女兒、兔子?什麼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