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表情變化得太詭異,她心中警鈴大作,不由自主鬆手往後退了一步,然而已經晚了。
他突然推開車門下車,理一理領口和袖邊,臉上淡淡微笑,一步步往她這邊走過來,她敏銳發覺到四方眼神的變化,周公子這一個氣場十足的微笑下車電倒了一片花痴少女,就連那殺氣騰騰的中年大嬸也微微一怔,眼見得現場粉紅桃心咕嘟咕嘟冒了一大片,大概所有人也明白了為什麼不光有小三,連小四也源源不斷前仆後繼的原因了。
他在一眾眼光的追隨下走到徐起霏面前,神色真摯誠懇,眉目俊雅柔和:
「親愛的,你誤會了,我來找你不是要離婚。我知道這幾年讓你和兒子受了不少委屈,我很後悔很自責,我早已經和外面的女人一刀兩斷了,我來就是希望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從頭開始好嗎?」
他入戲太快,她腦袋一時轉不過彎,呆在那裡嘴巴張得已經能夠塞下一顆雞蛋,他眼中笑意越濃,突然伸手一勾,已經將她那軟玉溫香的身子穩穩抱進了懷裡,口中呼出的溫熱氣息曖昧撲在她耳朵上:
「親愛的,我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她猛被抱住,他身上極清爽好聞的氣息撲到鼻端,剎那間臉上已經赤紅一片,她一發力掙脫出來,怒喝聲脫口而出:
「你幹什麼,我告你非禮!」
「老夫老妻的非什麼禮!」他促狹一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力一拉,又將她帶到面前,那鼻尖幾乎都要觸到她臉上,「親愛的,我明天就去把這車還給朋友,以後只老老實實開夏利,天天接你和兒子,好好照顧我們這個家,把以前沒有做夠的全部都彌補回來,你說好不好?」
她身上的雞皮疙瘩成筐成筐往下掉,大概是和他離得這麼近的緣故,心裡也擂鼓似的敲著,她惱羞成怒,拳頭重重捶在他胸口上,已經咬牙切齒:
「周正澤你放手,叫你放手!」
他任她折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這招苦肉計果然湊效,人群中立刻有小妹妹心疼起來,口氣酸酸的:
「人家都道歉了還要怎樣,自己沒本事看不住老公難道就不用負一點責任嗎?」
他向她一擠眼睛,笑眯眯的心情很好,她頓時肝火上升,真恨不得一拳在他胸口上捶個窟窿出來,而這廝迎風漲勢還要一本正經落井下石幾句:
「不,這不怪我老婆,全是我不好,她就算打死我也是應該的,我只希望她原諒我,讓我有還機會照顧她和兒子——」
「去你個大頭鬼的兒子——」她那一聲呸得真情流露自然順暢,呸完了發現眾人看她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這才猛地意識到這話哪裡是悲情女主角的台詞,面前這廝生生將笑繃住,硬是撐出了一本正經的深情模樣,他處變不驚應對極強,僅僅失利片刻也找出了反敗為勝的關鍵,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時不過小試身手,徐小姐這邊已經節節敗退毫無招架之力了。
她求救的眼神望向剛剛那主持公道的大嬸,豈知周公子魅力驚人,連那殺氣騰騰的大嬸聽到這一番深情表白都軟下神色來,搖頭嘆道:
「唉,浪子回頭金不換,我說妹子啊,我看他也挺誠心的,想想你們兒子,要不還是原諒他這一次吧,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啊,如果我家那口子能夠像他這樣迷途知返……」
大嬸已經陷入萬千感慨中去了,四周附和她的聲音居然也不少,此刻便輪到徐小姐青筋猛跳嘴角抽搐了,而那周某人壞得夠徹底,這時手臂再一收又將她抱了個滿懷,手臂牢牢摟住她的腰,豆腐盡情吃了個夠,討打的一張臉湊到她面前來笑:
「親愛的,我答應過兒子今天陪他吃飯,再不走他都該等急了,我們不要耽擱大家的時間了好不好?」
他抱得極緊,她掙紮了幾下都沒掙扎掉,他眉毛一挑故作驚奇:
「親愛的,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或者,」他面龐驀地期近,隱隱壞笑,「怕大家不放心,還想秀一秀甜蜜?」
他那薄薄的唇就在她一抬眼的距離,彷彿隨時都有壓下來的危險,她莫名心慌,而周圍居然還有人呵呵怪叫著起鬨,那大叔大嬸點頭微笑和藹慈祥,一眾小姑娘雙手捧心豔羨不已,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妙和諧——除了女主角又紅又黑的一張臉猙獰無比!
三個選擇擺在她面前。
一,說出真相,一巴掌轟到他臉上,把他這雙雞爪子扇到九霄雲外去,可是那樣必犯眾怒;
二,繼續演下去,申明不原諒他,再次將群眾的力量集結過來,可是那樣必定要忍受這廝的繼續輕薄;
三,上車接「兒子」吃飯,happy ending,皆大歡喜。
他層層鋪墊,只將這三個選擇留給了她,她狠狠剜他一眼:
「姓周的,算你狠!」
她一巴掌拍開他的手,自己灰溜溜鑽到了車上去,這邊周公子居然還向善意祝福的人微笑致意,剛剛那大嬸熱心極了,竟然特地又繞到窗口來抓住徐起霏的手語重心長:
「妹子啊,男人嘛,總會有犯錯的時候,兩個人在一起不容易,難得他知錯就改,以前的事也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往後兩個人就好好過日子,恩恩愛愛的才好,什麼時候你們再添個小閨女,請大姐去喝滿月酒啊!」
徐小姐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此刻也只有僵硬笑著支吾答應,那邊周某人低頭咳嗽,估計實在要憋成內傷了,好不容易等到人群散盡車子發動,他終於撫著方向盤笑出聲來,她見的從來都是他那精明算計的似笑非笑,唯有這一次,那笑容明亮清澈,彷彿陽光淌過的淺淺溪流似的,她愣了一愣才記起了要發飆,咬牙切齒怒道:
「你笑什麼笑,有這麼好笑嗎?」
「沒啊,我只是在想,」他頓一頓,眼睛很嚴肅地轉過來,「你什麼時候要請那位大姐去喝滿月酒而已。」
她的眼神立刻變作了嗖嗖發作的毒釘,他無辜地聳一聳肩:
「這些事可都是你自己惹出來的。」
「原來還是我的錯了!」她陡然揚起聲音,那些氣憤委屈一時間都湧了上來,恨恨道,「是誰說周氏公平公正的,又是誰在背後整我的,你看我不順眼直接叫我滾蛋就是,何需對我這個小人物耍這些手段?」
他微笑著並不答話,眼睛看著前方安靜開車,她孤掌難鳴,只得轉頭盯著窗外悶頭生氣,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他淡淡問了一句:
「今天是誰送你去周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