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書包到底沒有找回來。鑑於此,我對宋若谷的怨念終於達到了峰值,於是我打算跟他來場親切的交談,就他那狗啃過的世界觀還有沒有修補的可行性這一嚴肅問題做深入的交流。
宋若谷表示不急,他慢悠悠地從身後掏出一個小方盒子遞給我。那是一款新手機。
我的上一個手機已經隨著書包的丟失而仙蹤難覓。但是讓我隨隨便便收人這麼貴重的東西我還真不好意思,而且拿了他的手機讓我還怎麼罵他啊……
於是我擺擺手,「沒事兒,我用史路的舊手機就好。」其實說是舊手機,也不算很舊,因為史路那小子手裡頭的電子產品更新換代就和長江以南的農作物似的,一年三茬兒。
宋若谷眯著眼睛看我,「到底你男朋友是我還是他?」
「我了個去的你這是在吃醋嗎你不要嚇我!」
「……」
宋若谷的臉色不大好。想想也可以理解。這人,不看腦子光看臉的話還真是桃花朵朵開的禍害,難得遇到我這麼個火眼金睛能透過現象看本質的,一下把他打回了原型,他肯定不自在。我摸了摸鼻子,說道,「史路是我的閨蜜,永遠的閨蜜。」
宋若谷若有所思。
這時,我看到微信上有人和我說話。我抱著PAD唸著上面綠油油的信息,「『今天下午四點鐘到西站來接我』……你以為你誰啊!」
「你永遠的閨蜜。」宋若谷悠悠說道。
一想到史路這廝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竟然在千里之外和別人大吃大喝,我就打算給他點教訓。我把一個黑色的大蜘蛛放在他公寓的門上,這蜘蛛雖然是仿造的,卻極其逼真,連腿上的絨毛都有。門是木黃色的,所以蜘蛛看起來特別顯眼,保證只要不是瞎子就不會錯過。
做完這些,我就坐著宋若谷的車去西客站了。也不知道宋若谷從哪裡弄這麼一騷包的車。火紅色的跑車,線條優美,像個身材火辣的大美女。
這車還是還敞篷的。作為無產階級人民我當然看不慣這麼高調的炫富,於是我抱著胳膊站在車前,故意問道:「這種車要是下雨怎麼辦?打傘嗎?」
「打傘?你太落伍了,」宋若谷幫我開車門,「下雨時它會變身。」
「……」
在西站逗留了沒多久,史路就出來了。這小子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裡烤過,老遠就看到了我們,拉著旅行箱就衝過來。可憐的旅行箱兩個小滑輪幾乎成了風火輪。
史路一下子抱住我,「紀然!想哥了沒!」
宋若谷奮力地掰開我們倆,擠到中間。
史路不滿地揉著胳膊,看他,「你哪位?」
我估計不用我介紹,這倆人應該是互相知道的,史路這麼一問,也就是故意表達一下不滿。
宋若谷答得老實,「我是紀然的男朋友。」
「嗯,就那個臨時工對吧。」史路的毒舌buff又加上了。
「我知道你,你是紀然的好姐妹。」
「……」史路看我的眼神立刻幽怨了。
回去的一路上我都在使出渾身解數來活躍氣氛。當然,史路這人沒心沒肺的,隨便撩撥幾句就能讓他滔滔不絕地講下去,等他給我講到他和網友度過的第七個精彩夜晚時,我們到了他公寓樓下。
見證奇蹟的時刻到了!
我拖著他迫不及待地上樓。
「嗷嗷嗷嗷嗷!!!!!」
史路的慘叫聲高亢而嘹喨,實在讓人有報警的衝動。他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一扭身扎進我的懷裡,雙手攬住我的脖子,身體橫在我面前,雙腿借力往上抬。
我……
我被他這一連串流暢到不要臉的動作引導著,條件反射地抱住了他。
這就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公主抱。
所以說偶像劇中那些浪漫的擁抱至多能稱之為「抱公主」,只有我這個才算是純粹的、公、主、抱!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若谷本來跟在我們身後一直保持著高貴的面癱樣,現在,他終於面癱不下去了。
他無力地看著我們。
我背對著門,衝著宋若谷笑:「拍張照片吧。」如此歷史性的一刻。
於是這個畫面就被宋若谷記錄了下來。臉色青白的男人被笑容詭異的女人橫抱著,身後的門上趴著一隻巨大的黑色蜘蛛,這色調,這氣氛,基本上可以直接拿去當做邪教組織的宣傳海報了。
這場惡作劇的後果之一是史路拒絕為我們做飯,理由是他嚇得腿軟了,站都站不穩。
我只好把他的旅行箱打開,裡面能吃的東西倒是不少。
史路悲痛欲絕地看著我和宋若谷吃吃喝喝,他咬牙切齒地說道:「狗、男、女!」
宋若谷竟然笑了。他指指史路,再指指自己,最後指了指我,「嗯,不錯,很準確。」
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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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路被嚇得不輕。
他以做惡夢為由,強迫我在他每天晚上睡覺前給他讀睡前故事,儼然我就是他親媽。
我知道他這是想整我,但是我把他弄成這樣心中也有那麼一丟丟負罪感,咱畢竟是有良知的人,當然了重要的是我還要從他那裡拿個舊手機。
因此我欣然答應他的幼稚要求,捧著本《追憶似水年華》給他讀。你還別說,這本書它真挺催眠的。不知道史路感覺怎麼樣,反正我是每天回到寢室倒頭就睡。
宋若谷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堅持每天晚上準時來接我。有一次我實在抵抗不住名著的魅力,讀著讀著趴在史路的床前睡著了,宋若谷的電話都沒吵醒我,結果這小子竟然闖進來把我背了出去。
我趴在他背上,還是有點迷迷糊糊,「怎麼了。」
宋若谷聲音裡透著不滿,「你一個女孩子,懂不懂保護自己。」
「宋若谷,你怎麼越來越像我男朋友了。」
「是嗎。」
「演技真好。」
「我敬業。」宋若谷悶聲答道。
我把下巴墊在他的頸窩,胡亂蹭著,只感覺臉旁一片火熱。
史路折騰了我一個星期才算消停。後來我把他那本《追憶似水年華》強行沒收了,每天睡前看兩頁,睡眠質量超級棒。
天氣不冷不熱的時候,T大進行了一場籃球賽,頗受關注。
為了讓女生們不只站在場外尖叫,也能身體力行地參與到比賽中來,籃球賽被設計成「3+2」的形式,也即每個隊伍由三個男生和兩個女生組成,場上男女配合來打。
女生會打籃球的少,打得好的那就更少了,因此女生們上場基本上扮演的就是「豬一樣的隊友」的角色,這也使籃球賽非常徹底地貫徹了「娛樂第一比賽第二」這一宗旨。
每個系出一個代表隊,分小組賽和淘汰賽,層層晉級,拿到冠軍的有大獎。我的體育還不錯,籃球也算會打,因此當仁不讓地被選入系隊。一般這種情況下女生的人選是不太好找的,倒不是技術問題,關鍵女孩子們都比較羞澀,不大願意主動站出來。
不過宋若谷他們系正好相反,一聽說這小子會上場,他們系的女生都跟打了雞血似的踴躍報名,因為競爭過於激烈,最後竟然還組織了一場小規模的投籃比賽來決定上場名單,簡直太可怕了。
如果這世界上只剩下一種病無藥可醫,那一定是花痴。
因為這,我嘲笑了宋若谷半天,但是我沒想到,第二天我就和他在賽場上狹路相逢了。
這一天風和日麗,下午四點半,生物系和數學系的對決即將拉開帷幕。
我繞著操場跑了兩圈,心態放鬆地做了熱身運動,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天即將帶給我怎樣的紀念意義。
宋若谷穿一身白球衣,正在和人聊天。
他長身玉立,閒閒地靠在籃球架上,身體的重心都放在一條腿上,另一條腿微曲,俊美的臉上鋪灑著一層陽光,像是秋日裡陽台上午睡的貓,慵懶而優雅。
周圍不少女生在偷偷看他,空中亂飛的粉紅色泡泡幾乎要化為實質砸下來。
總之,那畫面怎麼看怎麼養眼,怎麼看怎麼和諧,一點都看不出這小子是個變態。
我跑完步,站在場邊做拉伸運動,宋若谷這時轉過臉看著我,笑容溫暖,「紀然。」
因為上場即將是對手,為了提高士氣,我凶狠地衝他比劃了個「衰」的手勢。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宋若谷:「……」
額,我是不是忽略了什麼?
宋若谷抱著胳膊朝我走過來,他面色不善地看著我,「你是不是又忘了我是你什麼人?」
階級敵人。我永遠不會忘的。
他腮上的肌肉隱隱鼓起來,一看就是在咬牙。我拿起一個籃球在手裡刷刷刷地轉著,面無懼色,「等我殺你個片甲不留。」
我這句話沒造成劍拔弩張的效果,反而讓他笑了,他胡亂揉了揉我的腦袋,「好,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