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天門鬼谷·青囊手術

  「大哥,你認識那個嶺南的吳道明麼?」震四問道。

  乾老大說道:「我聽師父說起過,南派形勢宗當屬這個吳道明了,似乎與師父頗有些淵源。」

  艮七和坤八也端起了酒杯,與朱彪碰杯,感謝一路上的幫助與照顧,朱彪又是幾杯下肚,臉上已經變成豬肝色了。

  「朱少俠,那個白髮老尼是什麼來路?」乾老大接著問道。

  朱彪醉醺醺的說道:「她呀,是婺源文公山無名庵裡的老尼姑,只是武功好些,唸佛都是假的,要不然怎麼守不住貞節,和那吳道明好上了?」

  乾老大略一思索,對朱彪說道:「他們兩個人還在江西麼?」

  「不,他們也去了天門山。」朱彪開始打哈欠了。

  「他們去天門山幹什麼?」乾老大追問道。

  「找寒生。」朱彪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聲音越來越小。

  「寒生是誰?」

  「醫生。」

  「找醫生做什麼?」

  「他倆中……毒了……」朱彪發出了鼾聲。

  乾老大沉吟了片刻,揮了揮手,說道:「老六,把他扶下去好生安歇,此人對我們有用。」

  黑面皮坎六答應了一聲,扶朱彪去廂房裡休息。

  乾老大半天沒有言語,面色鄭重。

  「大哥,你在想什麼?」震四問道。

  乾老大緩緩說道:「秦人谷裡遇到了吳道明,他們又要去天門山,這不像是偶然的。七弟八弟,你們與他倆交手的時候,感覺他們是像中了毒的樣子麼?」

  艮七回憶了一下,說道:「那個吳道明是有點像,他使了一招鐵板橋功夫,不過沒能起的來就趴下了,那個白髮老尼絕對不是,她的真氣十分充盈,否則也不會那麼容易就傷到我們。」

  「嗯,看來這個寒生倒是個神秘的人物呢,七弟八弟,你倆就同朱彪睡在一起,儘可能的從他的嘴裡多掏出些東西出來,尤其是那個叫寒生的人。」乾老大吩咐道。

  「是。」艮七坤八齊聲應道。

  乾老大端起酒杯,對大夥說道:「七弟八弟辛苦了,大哥敬你們一杯。」說罷一飲而盡。

  震四飲乾了杯中酒,說道:「大哥,兌二哥、離三哥和巽五他們還沒有消息麼?」

  乾老大說道:「他們在天門山一帶已經偵察一段時間了,上次傳回來的消息說,鬼谷洞內隱藏著一位高人,名叫湘西老叟,據說武功深不可測,我懷疑,此人是否就是野拂寶藏的看守人。」

  震四又倒上了一杯酒,一飲而盡,說道:「大哥,以我們弟兄八個的武功與巫術修為,不必懼怕一個什麼老叟吧?」

  乾老大盯了他一眼,說道:「凡事不可輕敵,總之一句話,野拂寶藏的看守人絕非等閒之輩。」

  震四心中仍是有些不服氣,說道:「大哥,我們什麼時候前去天門山?」

  「明天一早啟程,帶上朱彪。」乾老大說道。

  麻都黎明前出發,一路快馬加鞭,終於在一個小縣城備齊了寒生所需的藥物和器械,鐵掌櫃給帶上的錢也基本上花光了,當他馬不停蹄的返回到天門客棧時,已經是半夜時分了,他下了馬就一頭栽倒在了門檻上。

  劉今墨將麻都扶進屋內,寒生切脈之後,說道:「飢餓加之勞累所致,不要緊,等他醒過來,餵他點稀飯。」

  打開旅行袋,一股濃郁的中草藥的氣味散發出來,寒生清點了一下,計有乾曼陀羅花一升多,生草烏、全當歸、香白芷、川芎、炒南星各一包,應該是足夠了。包內其它的就是一些酒精、碘酒、藥棉和手術刀剪之類的東西了。

  「劉先生,請你溫些燒酒來。」寒生吩咐著。

  寒生先按照《青囊經》上的記載,取一升乾曼陀羅花、生草烏、全當歸、香白芷、川芎各四錢,炒南星一錢,沒有藥秤,好在自己經常為父親配伍,手抓下去也都有數的。

  劉今墨從灶間裡找來菜刀、面板和搟麵杖,王掌櫃是北方人,有這些東西不足為怪。

  劉今墨照寒生吩咐將所得的草藥切碎,然後氣貫雙臂,用搟麵杖硬是將那幾樣草藥搟成了粉末狀。

  「寒生,這就是當年華佗所發明的麻沸散麼?這小白花究竟是什麼東西。」劉今墨邊搟邊問道。

  寒生解釋說道:「就是這小白花在起作用呢,曼陀羅,也叫洋金花,據說花內含有一種叫做『東莨菪鹼』的東西,是一種能夠有效抑制中樞神經系統和解除支氣管痙攣的抗膽鹼藥,它不僅能夠麻醉人的中樞神經,而且還藥用止咳平喘,治療寒性咳喘、少痰之症,支氣管哮喘的病人在發作期可用曼陀羅花少許,搓碎混入煙絲捲成紙煙吸,能平息氣急喘促症狀,但每日用量不可超過三分,否則就會引起中毒。」

  劉今墨搟好後,將粉末混入溫好的燒酒之中,按照寒生的吩咐,捏開殘兒的嘴巴,一古腦兒的灌了進去。

  「好了,殘兒將會在四個時辰之內被麻醉,不會有任何的知覺,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了。」

  此刻已近子時,寒生要鐵掌櫃將所有的油燈都集中過來,手術台就是那張八仙飯桌,上面鋪了層床單,殘兒被剝得赤條條的,平躺在台上,油燈放在四面,這樣就消除了暗影,沒有無影燈,只有土法上馬,估計當年華佗也是這麼做的。

  燈光下,殘兒的身體呈現在眾人面前,結實的胸肌,分成八瓣的腹肌,黝黑而光滑的皮膚,健壯的大腿……

  「啊!這是……」身後傳來了明月的驚呼。

  殘兒健壯的男性軀體呈現在明月的眼前……

  明月的臉紅了,急忙扭過身去,說道:「殘兒怎麼了?」

  劉今墨拉明月到一旁,向她講述了昨天深夜客棧內的那幕血腥場面,並告訴她,殘兒是留下來保護她的,根據現場情況推斷,殘兒是為了保護她而身負重傷的。

  明月怔住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寒生此刻正忙著用碘酒和酒精消毒殘兒的胸腹部,右腰部看到有一大塊紫色的淤血,如同腳的形狀,那是莫老大揣的那一腳。

  寒生嘆了口氣,然後先以刀尖刺入皮膚,看看麻醉的效果。殘兒沒有任何的反應,寒生放下心來,手術刀微微顫抖的劃開他的胸腔……

  寒生從來沒有替人開過刀,只是站在父親身旁看見過他給人動過一些小手術,甚至連割闌尾炎都沒有過,此刻給殘兒開胸,那是實屬迫不得已,死馬當成活馬醫了,儘管什麼體外循環系統、氧氣呼吸系統那些西醫的生命保障系統統統沒有,更不是在無菌環境下操作,但是他確信當年華佗也是這麼幹的,他相信,麻沸散肯定不單單只起到麻醉的效果,一定還有其它的功效,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殘兒的右側肋骨斷了三根,斷骨直接斜著向上刺破了胸腔壁,已經形成了血胸和氣胸,但仔細察看,內臟除右肺戳破了三個洞以外,其他的內臟倒沒有傷及,真的是萬幸呢。

  既然破了就縫上吧,西醫的手術器械不太會用,所以他事先叮囑麻都買來了大號的縫衣針,穿上了羊腸線,不一會兒就把三個洞眼縫起來了。

  寒生小心翼翼的清洗掉了胸腔內的淤血,再把肋骨復位,接著仔細的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其他的創口,於是高高興興地拿縫衣針把殘兒的肉和皮都一古腦兒的縫合上了。

  原來手術也是挺簡單的嘛,寒生長噓了一口氣,什麼抗感染之類的那就簡單了,在《青囊經》找個方子就可以了。

  「這幾天尤其要注意肋骨斷裂的地方,不能做大的動作。」寒生叮囑大家,然後眾人輕輕的將殘兒抬到了床上,蓋好了被子。

  這次辦完事兒以後,看來要多學點中西醫學理論和手術方面的知識,不能老用縫衣服的針來幹活了,寒生想。

  「寒生大哥,我的事情有結果麼?」明月在一旁怯生生的問道。

  寒生聞言臉一紅,是啊,這種事情該如何開口呢?

  寒生想了想,對明月說道:「我先請劉今墨先生在你的湧泉穴輸入些陰氣,維持住你的生命,你先坐到床上去,把鞋脫下來。」

  明月望著寒生,似乎有些不明白,但還是遵照寒生的意思上了床。

  「咦,這不是師父嗎?她老人家怎麼在這兒?」明月注意到了躺在大通鋪另一端的無名師太。

  寒生答道:「師太中了鶴頂紅的毒,我正在設法醫治。」

  這邊劉今墨伸手捉住明月的右腳,掌心對著明月的腳心湧泉穴,全神貫注的暗運一股陰氣徑直灌入她的足少陰腎經。

  須臾,明月突然笑將起來,其音沙啞:「哈哈,癢死我啦。」

  劉今墨吃驚的望去,自己正抓著一清的腳丫,明月不見了,那醜陋猥瑣的一清正對著他嘻嘻笑呢,劉今墨厭惡的放開了手。

  時辰已到,明月又恢復了成了一清師傅。

  寒生將劉今墨拉到一邊悄悄說道:「那事兒怎麼來跟明月講呢?」

  劉今墨沉吟道:「目前,這裡的童子只有你一個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寒生正色道:「此事不比尋常,寒生斷然是做不得的。」

  劉今墨說道:「既然如此,不曉得殘兒是不是童子了,即便是,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也做不成,關鍵是明月是否能夠願意。」

  「是啊,明月對黃建國一往情深,怕是不願意了,其實那個姓黃的為人心術不太正,遠不抵殘兒用情之深。」寒生思索道。

  一清走過來說道:「寒生啊,都一天多了,怎麼還是沒見到王掌櫃的人影呢?」

  寒生搖了搖頭,眼下還不能告訴一清,此人見利忘義,山人叔叔早就看透了,數次提醒過自己。

  劉今墨在一旁說道:「他是和莫老大趕著那幫屍體一同走的,說可能要些日子了。」

  「說話不算數。」一清嘟囔著走到東屋去睡了。

  寒生走到吳道明和師太身邊,望著他倆昏迷的樣子,說道:「開始驅毒吧。」

  劉今墨擔心的說道:「鶴頂紅是世上三大劇毒藥之一,江湖上聞之色變,可能不那麼容易驅除。」

  寒生靜下心來,自古以來,歷朝歷代都有名人死在鶴頂紅上面,也曾演繹出不少戲文,如「竇娥冤」裡張驢兒他媽,「蘇三起解」裡的富商沈洪和武大郎都是死於鶴頂紅,據說中此毒之人連骨頭都是黑的,可見毒性之烈。

  《青囊經》上對這種常見劇毒記載了專門應對解毒之方,對急性中毒者,「以速灌金肢可解。」

  寒生苦笑了,何謂「金肢」?唉,又是「人中黃」。

  寒生在學校上常識課的時候,因為本地產紅信石,所以老師特意講過以氫氧化亞鐵解信石之毒的常識。

  當地工廠使用石灰來中和酸性廢水時,生成大量的氫氧化亞鐵和氫氧化鐵沉澱物,具有很強的吸附和凝聚能力,能通過吸附和凝聚作用從廢水中去除三氧化二砷等雜質。生產實踐證明,石灰中和法除砷效率一般可達99%,三氧化二砷——就是砒霜了,也就是鶴頂紅,化學成分是As2O3。

  據說西醫在解砒霜之毒時除催吐和洗胃外,都是採取服用氫氧化鐵製劑來中和三氧化二砷的。

  華佗使用的則是更加方便易行的「人中黃」。看來,人的糞便裡面還有不少鮮為人知的秘密呢,不光只是大腸桿菌那麼簡單。

  《青囊經》上應對鶴頂紅慢性中毒的方子是:白蜚為藥,地漿水為引,按時辰服用。

  這倒是容易辦到,餵給兩個老人家吃藥,也不用那麼噁心了。

  寒生的眉頭舒緩了。

  劉今墨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說道:「當年在京城的一次酒會上,我聽人家說起過,法國總統拿破崙戰敗被囚禁在一座小海島上時,每天的飲食中就是沒人投下了少量的鶴頂紅,慢慢積累最後死於砷中毒。」

  寒生點點頭,說道:「大凡中毒,必須先要知道中的是何種毒,然後才能對症下藥。世界上大概只有中國才創造出來了這麼多五花八門的殺人毒藥,為醫者就是要想盡千奇百怪的方子來解毒,這在西醫是難以想像的。」

  劉今墨說道:「下一步如何來做。」他對吳道明和師太並無好感,在南山靈古洞地下深處也曾傷了他倆,但是只要寒生說怎樣去做,劉今墨是絕無二話的。

  「劉先生,請你騎上快馬,無論如何買到幾斤白蜚回來。」寒生吩咐道。

  「什麼是白蜚?」劉今墨問道。

  寒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釋道:「白蜚就是中藥防風,也叫山芹菜,藥用其根,味甘性溫,入肝、脾、腎和膀胱經,可解慢性鶴頂紅毒,快去快回。」

  劉今墨應聲出門,一溜兒馬蹄聲響漸漸遠去了。

  寒生回到了床前,默默地望著殘兒,心中暗暗祈禱著,希望他快點好起來,看來還得搞點藥,加快殘兒的復原才是,之後,若是殘兒能夠與她一起的話,也不枉其冒死救明月一場。

  這邊則顯得幸福的多了,吳道明與師太儘管昏迷著,卻依然手拉著手,雖說是暮年得遇知己,卻竟也是愛的轟轟烈烈,世事真的是難料啊。

  就在這時,寂靜中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寒生走到門口向外望去,月光下,數騎馬已至客站前,為首的一瘦高青年人高聲叫道:「老闆,可有房間麼?」操的是一口的北方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