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來了,還帶著傢伙,看起來要挖墓了。」黃科長坐在河壩上輕聲的說道。
李中尉俯躺在科長的膝蓋上,頓時緊張了起來,說道:「我們怎麼辦?」一面悄悄地將黃科長的小弟弟塞回到褲子裡,笨拙的拉上拉鏈。
「不要起來,繼續監視他們。」黃科長大義凜然的說道。
他調著望遠鏡焦距,疑惑著說道:「有點奇怪,剛才同他們一起回去村裡的那個老鄉呢?」
望遠鏡裡,清楚的看到髯翁道長及其助手正在奮力的刨著土,何五行則警惕的四處張望著,只有那個老年尼姑和香港來的吳道明遠遠的站在一株松樹下,似乎有些不太協調的樣子。
「道兄,他們找到骨殖還要葬到太極陰暈裡,我們明後天可以返回婺源了吧?」師太一想到馬上就要返回家鄉,心裡面不由得熱血湧動,過去的幾個月,走了不少地方,她感覺還是婺源比其它地方都要好。
吳道明點點頭,安慰道:「你想念無名庵了?我們這次可以偷偷去看看。」
師太嘆息道:「還有明月,也不知道她們怎麼樣了。」
「明後天將骨殖葬下去以後,我陪你先去無名庵,再去鄱陽湖山谷,去看明月。」吳道明柔聲道。
「有了!」那邊,髯翁道長發出一聲低呼。
吳道明和師太趕忙走上前去觀看,但見一米多深的土坑中現出了暗褐色的棺材板子,四周還有凝固成塊狀的白石灰。
「刨開它。」何五行吩咐道。
阿雄用力一鋤下去,棺材的蓋板碎裂開來……
「小心屍氣!」何五行喊了一聲,隨即從衣袋裡掏出一包藥粉,灑在了土坑裡,那是他特意配置的化屍粉,可以中和有毒的淺灰色甚至於黑色的屍氣,這是祝由巫術中的一種。
待屍氣散盡,阿雄撬開了上面的大部分棺材蓋板,看見了裡面躺著一具呈暗黃色的骨架,半掩在了細細的土粉之中。
何五行仰頭看了一下天空,說道:「趁著現在薄雲遮日,趕緊取出袋子斂骨,注意找找有什麼陪葬的物品。」
阿雄帶上一雙白手套,縱身跳進了棺材裡,接過髯翁道長遞過來的一隻旅行背囊,開始向背囊裡面斂骨。
吳道明看著說道:「觀土細而堅硬,沒有絲毫潮濕滲水,龍腹脈氣集聚,是為大吉,只可惜吉地而凶葬,來龍入首弱,應作突穴,脈沉而穴陰,宜深埋,此穴太淺,風涸燥剛,則力小圖大了,最後於將軍不利。」
「吳先生說的不錯,也不知道當初請的什麼半吊子陰陽先生,害的將軍後半生落難。」何五行忿忿然道。
「都已經斂好了,沒有發現有什麼隨葬的物品。」阿雄跳上坑來說道。
「好,我們即刻離開廬江,縣招待所也不必回去了,直接趕往江西。」何五行滿意的說道。
髯翁道長將鐵鍁朝坑中一拋,拍去身上的塵土,嘿嘿一笑道:「吳先生,下一步就看你了。」
他們一行人離開了金牛山,一路向鎮上走去。
黃科長和李中尉來到了土坑旁。
「這就是他們千里迢迢尋找的那座老墓,斂走了骨殖,究竟是要拿來做什麼呢?」黃科長沉思著說道。
「是啊,幾十年前的骨頭又會有什麼用處?」李中尉更是百思不解。
「總之,這裡面肯定是有陰謀。」黃科長斷然道。
寒生和劉今墨及老祖被警察從婺源縣中國銀行帶出來往縣公安局的路上,街道一側的鋪子前面站著一個人,遠遠的望見這一幕,感到有些困惑不解,於是他趕緊買好了東西,匆匆的返回到了巷子裡的一家小旅社。
他進了房間後,輕輕把門帶上,說道:「師父,我方才在街上看見了寒生和劉今墨,還有……」
「說嘛,怎麼吞吞吐吐的。」陽公不滿意的嘟囔著。
「還有老祖。」乾老大瞄了一眼正盤腿坐在床上的老陰婆,小聲說道。
老陰婆聽聞眼睛一翻,陰陽怪氣的尖聲對陽公說道:「老祖?是你那個老相好的嗎?」
陽公面露尷尬之色,對錢老大說道:「他們在幹嘛?」
「公安局的人把他們從銀行裡抓走了。」乾老大描述了當時見到的情況。
「不行,七天時限已至,我的『郭公葬尺』還未取回,我得去把寒生救出來。」老陰婆雙腿一伸,從床上下了地。
「師妹,此事頗有些蹊蹺,先別忙,你倆且看好孩子,我出去打探一下虛實。」陽公心事重重的說道。
兩個嬰兒身上縛住的繃帶已於昨晚解開了,乾老大還為他倆洗了澡,至於兩個孩子的身體狀況,看不出有什麼改善,那皺皮女嬰倒還能喝些牛奶,只是沈才華躺在角落裡不吃不喝也不動,身體明顯的消瘦了下去,兩隻黑黑的瞳孔裡已經佈滿了紅色的血絲。
陽公心中也是想要盡快的見到寒生,他對葬尺並無興趣,只想問寒生,自己同老祖的孩子究竟應該怎樣調治。
他走到了大街上,回頭望瞭望,然後閃身走進了郵電局。
電話聽筒裡終於傳來了京城裡那個熟悉的聲音,陽公簡要而迅速的匯報了情況。
「你是說今天劉今墨被抓進了婺源縣的公安局?」那人說道。
「是的,我考慮在今天夜裡潛入公安局,殺死劉今墨。」陽公回答道。
那人沉思了片刻,說道:「不,婺源縣的革委會主任黃乾穗遭人暗算了,你馬上去找到他,並負責保護他的安全,暫時你要聽從他的命令,明白了嗎?至於劉今墨,既然已經進了公安局,就沒有機會活著出去了,我會安排的。」
電話聽筒裡「喀嚓」一聲掛斷了,響起了忙音。
陽公打聽到了確實的消息後,便徑直來到了縣人民醫院住院部。
病房內,黃乾穗正與孟祝祺交談著什麼,見到陽公推門進來便是一愣。那孟祝祺一眼認出此人便是一個月前,自己送信去在小旅時見到的那個收信人,於是俯在姐夫耳邊說了幾句。
黃乾穗聞言臉上露出了笑容,忙起身握住了楊公的手,說道:「我是黃乾穗,他是我小舅子孟祝祺,你們見過面的,剛剛接到京城的電話,你就到了,太好了,就安排你住到我的家裡,還有其他人麼?」
陽公點點頭,說道:「我們一共三個人。」
黃乾穗說道:「我們今天出院回家,祝祺,去叫荊院長來。」
孟祝祺應聲出去了。
「我在此地聽從您的吩咐,負責保護你的安全。」楊公說道。
「具體的事情回家以後再說。」黃乾穗點頭道。
門開了,荊太極走了進來,見到陽公大吃一驚道:「陽公師兄,你怎麼會在這兒?」
陽公微微一笑,說道:「我和黃主任是舊相識,特意前來拜訪。」
黃乾穗驚訝道:「你們認識?」
荊太極口中道:「他是我的師兄。」心中卻想,舊相識?我才不信呢。
黃乾穗對荊太極說道:「荊院長,我們馬上出院搬回家中住,小兵還繼續留院治療。」
「好吧,手續我來辦。」荊太極答應道。
陽公跟隨黃乾穗和孟祝祺來到了城中的那所深宅大院,陽公心中暗暗道好,住在這裡既隱秘又舒適。
「黃主任,據說劉今墨與寒生他們被公安局抓了,你知道這回事麼?」陽公問道。
「哦,寒生偷渡香港,公安部門懷疑他們在香港與台灣特務機關有接觸,正在審查之中。」黃乾穗眨眨眼睛說道。
胡扯,鬼才相信呢,陽公心裡想。
陽公回到小旅社,向老陰婆通報了情況,然後自己抱著皺皮女嬰,乾老大抄起沈才華,大家一起來到了黃宅。
乾老大心道,這下好,進了虎穴了,前幾天自己和朱彪曾經夜探這所豪宅,自己偷到了點錢和糧票,而朱彪卻在這裡喪了命,既然來了,便只好裝聾作啞。
黃乾穗驚訝的看著兩個嬰兒,陽公介紹說皺皮女嬰是他的女兒,黃乾穗和孟祝祺望望陽公,又瞅瞅滿臉皺紋的女嬰,更加合不攏嘴了。
「這個男嬰是南山村朱彪的兒子。」乾老大試探著說道,觀察著黃主任的反應。
「朱彪?」黃乾穗與孟祝祺面面相覷,疑惑道,「朱彪沒有結過婚啊。」
其實孟祝祺曾經在朱醫生家裡見過小才華,不過記不清楚了,大凡嬰兒長的都差不多,何況鬼嬰生長的速度遠遠的超出正常的嬰兒,現在看上去像是都已經有兩歲大小了。
「千真萬確,而且我們還見過他的老婆了呢。」乾老大笑著進一步說道。
「啊,他老婆?」黃乾穗望著自己的小舅子,孟祝祺斷然的搖了搖頭。
「叫沈菜花。」乾老大說道。
孟祝祺聞言臉色驟變,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說沈菜花!」
乾老大此人雖然非善良之輩,但關東人的豪爽勁兒還是有的,他覺得那朱彪儘管人不怎麼樣,但他在臨死之際表現的還像個男子漢,因此心中頗有惺惺之感,此刻刺激孟祝祺一番卻也解解氣。
「不錯,那沈菜花皮膚白白淨淨,模樣俊俏,和朱彪兩個卿卿我我,非常的般配。」乾老大添油加醋的描繪道。
孟祝祺緊張的望著黃乾穗,臉色脹成了紫紅色。
黃乾穗目光警覺的盯著乾老大,緩緩說道:「你怎麼會認識朱彪的?」
陽公此時搭腔道:「朱彪那小子我也認識,沈菜花也見過的,不過她是一具蔭屍。」
「蔭屍?」黃乾穗疑惑道。
陽公解釋說道:「蔭屍就是心懷怨氣含冤而死,發生了屍變,喜咬人的脖子,很凶的呢。」
孟祝祺聽到「含冤而死」這幾個字,聯想到那天夜裡兩個民兵在朱彪家外面被咬斷頸部的血腥場面時,身上不由得哆嗦起來。
「好了,這些迷信的東西就不要講了,那朱彪和沈菜花現在何處?」黃乾穗目光炯炯的問道。
乾老大搖了搖頭,說道:「我和師父還是在一個月以前於湘西天門客棧裡見到過的。」
陽公點頭道:「嗯,他當時和寒生他們在一起,這個朱彪和黃主任有什麼過節麼?」
「啊,沒什麼,我們先用晚飯吧,時候已經不早了。」黃乾穗岔開話頭說道。
眾人來到了餐廳,已有人擺上了桌子,飯菜很是豐盛,還有一壇本地米酒。
「黃主任,師兄師姐,小弟特意帶酒來為你們接風。」荊太極這時出現在餐廳門口,手裡拎著兩瓶貴州茅台酒。
陽公與老陰婆自香港偷渡回來,帶著兩個嬰兒一連數日餐風露宿,今晚算是安心飽餐了一頓,他還不時的給皺皮女嬰餵了些肉汁。
沈才華則被撂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小肚子癟癟的,望著那些大吃大喝的人,一股壓抑了很久的怨氣在逐漸的積聚起來。
荊太極瞧見了沈才華,感到胯下異常的不自在,將惡狠狠的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心裡面咬牙切齒的思忖著,一定要親手宰了這小魔頭。
「師姐,什麼時候可以把他交給師弟來處置?」荊太極恨恨道。
「別急,等寒生交回那把尺子。」老陰婆尖聲說道。
黃乾穗深沉的望著荊太極道:「荊院長是要……」
荊太極簡單講述了沈才華毀壞自己命根之事,黃乾穗聽罷點點頭,原來荊太極也是同病相憐之人。
「盡快處理掉,以絕後患。」他夾了塊五花肉丟進了嘴裡說道。
沈才華兩隻佈滿血絲、黑黑的瞳孔在靜悄悄地伸縮著,一股無形的戾氣籠罩了他的全身。
「媽媽。」他口中輕輕的在呼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