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9 章

  陽公深知老翠花是關東赫赫有名的女鬼,在民間的影響力甚至超過了狐黃二仙,想必是功力非凡,不到萬不得已,自己還是不要與之為敵的好。

  「哈哈,老翠花,你的閨女我怎麼敢得罪呢?不信,你問問小翠花,我陽公碰過她一個手指頭了麼?」陽公臉上堆起了笑容。

  「哼,你傷害了我的女婿,就等於是在欺負我閨女。」老翠花在小翠花的體內說道。

  「你女婿?」陽公不解的問道。

  「劉今墨就是我女婿,已經準備好臘月裡節前完婚的。」小翠花口中發出話來。

  陽公大吃了一驚,這青田劉今墨什麼時候成了老翠花的姑爺子了?

  「我不信?老翠花也會打馬虎眼啊。」陽公搖著腦袋道。

  「不信?好,你問問他倆吧。」老翠花說。

  陽公走到劉今墨身旁,嘿嘿一笑,道:「青田劉今墨,你可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了,該是一言九鼎,我問你,你是老翠花的姑爺子麼?」

  劉今墨雖說是一個生死不懼的硬漢子,但自己既已經答應了兩個翠花,則必定守信,於是坦然的點點頭,說道:「不錯,劉某已經應允了這門婚事。」

  「怎麼樣?還不快解開他的穴道?」老翠花催促道。

  「對呀,『寧拆一座廟,不破一門親』,陽公徒孫,這個青田劉今墨與這個小侏儒相配,老衲看倒是神仙放屁——不同凡響呢。」耶老拍起手來叫道,皮屍果真十分的頑皮。

  陽公躊躇著猶豫不決,他深知劉今墨十指鋼甲的厲害,雖不及自己的痰功,但仍不可大意,唯一吃不準的則是老翠花,這女鬼的底,自己絲毫不知其深淺。

  「哼,陽公,你是上茅房不帶紙——想不揩(開)麼?」老翠花冷笑道。

  陽公沉吟片刻,主意已定,於是將手掌心悄悄移至口邊,運內力自胸腔內偷偷吸出一塊極黏稠的毒痰,然後搓了搓雙手,呼的一掌擊在了劉今墨的後腰兩腎之間的命門穴上。

  命門乃是人體督脈要穴,一擊之下,頓時激起命門之陽火,瞬間衝開了督脈氣滯點,貫通了閉滯住的膀胱經,但是掌中夾帶著的痰毒,也不知不覺的通過命門輸送進了督脈內。

  此刻,劉今墨感到真氣已經貫通,遂活動了一下四肢,已無大礙,於是沖小翠花點了點頭。

  「陽公,現在你須得交出藥引子了。」劉今墨站起身來,忿忿的盯著陽公說道,聲音尖利刺耳。

  「哼,就憑你麼?」陽公發出不懷好意的奸笑,不屑一顧的說道。

  寒生心中怒火中燒,跨上前一步,瞳孔裡似乎迸出火花來,咬牙切齒的說道:「陽公,我父親只不過是一個鄉村醫生,一個完全不識武功的人,你竟然殘忍的將他殺害,還有,蘭兒的娘,更是一個柔弱的鄉下婦女,你卻也下得了手,我寒生若是不能夠為父報仇,也不願苟活世上!」

  陽公滿不在乎的「哼」了一聲,一雙眼睛卻瞟向了小翠花,這裡唯一忌憚的便是那附身在她身上的女鬼老翠花了。

  「哦,陽公徒孫,你真的做了這些壞事麼?」耶老在太師椅上探起了身,皺皺眉頭說道。

  寒生恨恨道:「陽公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簡直是罄竹難書。」

  陽公回頭對耶老嘿嘿一笑,裝作一副委屈的樣子說道:「耶老祖師爺,咱們黑巫做事有些時候也處於迫不得已的嘛。」

  「胡說!盜亦有道,媽的,老衲雖然一千年來困於這塔中,不理外面的事兒,但自從清兵入關以後,黑巫的徒孫們都變得惟利是圖了,一代不如一代,掌門人個個都在對老衲撒謊,編的自以為很圓滑,在老衲眼裡,簡直就是『五十個老娘們蹲茅房——漏洞百出。』」耶老怨氣十足的說道。

  「耶老,說的好極了,盜亦有道,老娘我也是『鬼亦有道』,你的這個『撅著屁股看天——有眼兒無珠』的師門敗類陽公,今天老娘我就替你剷除了吧?」老翠花大聲說道。

  耶老拍手道:「那就有勞了。」

  「祖師爺,他們是『女人生孩子——血口噴人』。」陽公一著急,也哨出了一句歇後語。

  「陽公,摞命來!」劉今墨大喝一聲,真氣爆發,雙掌伸出,十根鋼指甲「嗖」的射出……

  「啊!」劉今墨身子突地一顫,面色慘白,真氣早洩,那十枚鋼甲飛出丈許後竟然無力下垂,劃出一個弧度,「叮叮咚咚」的紛紛落在了地上。

  陽公哈哈大笑,說道:「青田劉今墨,你以為我真的會給你解穴麼?告訴你吧,你也中了我的痰毒,馬上就會去與吳楚山人作伴啦。」

  寒生聞言大驚,匆忙上前扶住劉今墨,發現冷汗正在他的額頭上一粒粒的冒出。

  「先別動真氣!」寒生急忙警告道。

  「卑鄙!」老翠花怒不可竭。

  「卑鄙。」耶老重複道。

  「媽的,陽公徒孫子,竟然『潘金蓮熬藥——背地裡下毒』,簡直丟盡了黑巫門的臉!」耶老氣憤的瞪著小圓眼睛想站起身來,晃了兩下,突地身子一顫,終於站了起來,緩緩的走下了祭台。

  「你……」陽公吃驚的望著耶老。

  耶老是一具乾屍,但是天地人三魂千年未散,歷代黑巫掌門都小心翼翼的供奉其肉身,秘而不宣,列為黑巫門內最高機密,只有掌門人才能進出密道地宮。陽公從上代掌門人的遺訓中得知,耶老武功已失,只會直來直去機械的揮動手臂,另外,他千年來盤腿大坐,絕對是站立不起來的,可是今天竟然反常的走下了祭台。

  陽公望著耶老祖師爺的臉,那平日裡枯槁的面孔竟然充滿了詭異的煞氣……

  「老翠花……」陽公明白了,原來是老翠花附上了耶老的身。

  「不錯,翠花我今日要下山,頭前走的胡黃將,後面跟著眾將官,秦瓊手持書同鐧,敬德手使打將鞭,二郎哪吒在兩邊,打的你,筋斷骨折把腰彎,四肢也不全,下也下不來炕,走路還得人來攙啊,得兒呀……」耶老扯起尖嗓子唱了起來。

  「啪」的破空聲響起,陽公不待老翠花唱完,便是一口亮晶晶、水漬漬,顏色墨綠的大塊黏痰啐出,直奔耶老張開的嘴巴而去……

  老翠花平時不唱完是不會停嘴的,因此那一口極稠惡臭的黏痰徑直射進了耶老的口中。

  「……呀呼嘿。」老翠花唱完尾調,「咯嘍」一聲,嚥下了黏糊糊的痰。

  耶老七魄早已散去多年,內臟乾涸,血脈閉塞,那毒痰根本對其不起任何作用。

  「嗖」的身影一閃,耶老掄起胳膊,「啪」的一聲掃上了陽公的脖頸,饒是陽公躲得快,不然可真的要筋斷骨折了,儘管如此,他的脖子已是火辣辣的痛了。

  陽公大驚失色,緊忙雙腳遊走八卦躲避,不料耶老如影隨行,兩隻胳膊密不透風的朝自己掄砸過來。

  陽公慌亂之中接連啐出幾口黏痰,擊中在了耶老的臉頰上,哪知耶老全然不顧,任憑臉上沾掛著痰液,仍然毫無章法的掄起胳膊砸來,一不小心,禿頭頂皮和後背又挨了兩下,痛徹心扉。

  這樣下去可不是個辦法,陽公腦筋一轉,一把朝小翠花抓去……

  老翠花突然離身,小翠花猛然間的一怔,然後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劉今墨身上,只聽得她輕輕的呼喚著:「今墨……」,神情呆滯的緩緩朝他走去,根本無暇顧及耶老與陽公之間的惡鬥。

  「嗤」的一聲,陽公快如閃電的一把抓在了毫無防範的小翠花肩頭上,隨即拇指按住其大椎穴上,口中高聲叫道:「老翠花,你可看清了,你閨女現已在我手上。」

  耶老站住了,慢慢垂下了手臂,小翠花被制,老翠花投鼠忌器,暫時不敢輕舉妄動。

  劉今墨此刻痰毒自督脈命門穴上行,已經越過了懸樞到達脊中,他只能反手連連點住中樞、筋縮、至陽和靈台四穴,閉住痰毒沿督脈上行的通道,以解燃眉之急。

  「不要運行真氣,待我施針放毒,萬一毒氣進入大腦就麻煩了。」寒生嘴裡輕輕的說道,心中卻是萬分的著急。

  劉今墨眼角瞥見陽公驟然發難,制住了小翠花,頓時間,一股江湖俠義豪情奮然勃發,自己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猛然間暴喝一聲,震開了剛剛閉住的督脈四穴,猛提真氣至頭頂百會,用足了十成氣力,飛身而起撞向了陽公。

  這一下完全出乎陽公意料,他滿以為劉今墨中毒已難自保,自己挾持了小翠花,那老翠花絕不敢輕舉妄動,至於寒生,丁點武功都不會,根本不足為懼,整個局面已經被自己完全控制住了。

  因此當其突覺一股凌厲風至,卻已經來不及躲避了,驀地,胸前已經被劉今墨的腦袋重重的撞上了,霎時間,只聞胸前數根肋骨「噼剝」斷裂的聲音,然後嗓子一甜,張開大口嘔出一灘冒著熱氣豆綠色的黏痰,黏液裡還混有血絲,惡臭無比……

  陽公鬆開了小翠花,臉色煞白,「蹬蹬蹬」接連倒退了十餘步,已至水潭邊。

  「你……」陽公手指著劉今墨,他不明白其為何會如此的玩命,全然不顧自己的安危。

  劉今墨面色發青,痰毒已經隨著真氣侵入了他的大腦,意識正在慢慢離去,他勉強對著小翠花微微一笑,隨即眼睛一閉,向後一仰,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