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彎彎的殘月,倒掛在高大的白楊樹枯梢上,孤零零的鳥巢上探出一隻烏鴉的腦袋,冷眼望著世間,清冷的月光灑在白雪覆蓋的原野上,倍感蒼涼。
月光下,站著一個體態妖豔的女人,隨風散發出一股留蘭香雪花膏的淡淡香氣。
「筱豔芳?」寒生淡淡一笑道,他知道,這個追蹤而來的京城名旦一定會露面的。
「寒生,關東的天氣還習慣麼?」筱豔芳白皙的臉上面無表情,目光冷豔之極。
儘管寒生已經知道他為何而來,但自己也只能夠假裝糊塗,裝得一時便一時了。
「真想不到會在這兒遇見你,金道長、柳教授還有丹巴老喇嘛都還好吧?」寒生熱情的說道。
寒生畢竟江湖經驗尚淺,一開口便露了餡兒,王婆婆在雍和宮見到丹巴喇嘛已死,而且現在且與寒生一路同行,寒生現在卻問到丹巴是否還好,豈不是明知故問?
筱豔芳嘿嘿冷笑了兩聲,心道,這雛兒還是太嫩了些,自己索性也不戳穿,於是悲傷的說道:「寒生,丹巴喇嘛已經去世了,金道長讓我趕過來找你,詢問你點事兒。」
「什麼事兒?」寒生清澈的眼睛望著筱豔芳道。
「嗯,這麼說吧,」筱豔芳看著寒生眼中的那種坦然的目光,思忖著說道,「丹巴喇嘛在你走後,跟金道長說了,他曾託付給你了一件事兒,要我們三個人協助你來完成,如果你認為自己不方便或是有困難,交給我們來做也可以。那麼,你現在是否感到不方便或是有困難呢?是否願意交給我們來做呢?」
寒生明亮的眼睛依舊坦然的望著筱豔芳,平靜的說道:「丹巴老喇嘛要我辦的事情,你們代替不了的。」
筱豔芳心中一陣激動,忙說道:「我們會努力去做的,你快說,是什麼事情?」
「丹巴老喇嘛是個菩薩心腸的人,他要我以後一定要遍訪杏林,通查醫書,找到根治『陰陽草』絕降的醫治方法,為民除害。」寒生說道。
「他就只說了這些?」筱豔芳剛剛泛紅的臉色驟然間又暗淡了下去。
「是啊,丹巴老喇嘛真是個好人,他說,做一個好醫生,一定要精益求精,努力學習,『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人家白求恩大夫不遠萬里還來到中國,愚公那麼大歲數了還在那裡搬山,還有,張思德燒炭,李自成進京……」寒生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
「住口!」筱豔芳實在聽不下去寒生的胡謅了。
「要是沒有什麼事兒的話,我要回去睡了。」寒生打了個哈欠道。
好小子,黃毛還沒褪,竟然耍起我筱豔芳來了……慢,這小子如此毫無忌憚,莫非那個高深莫測的老太婆真的將一身的武功過給了寒生?不行,謀定而後動,我得先試探一番,想到這兒,筱豔芳臉色變得嫵媚動人,摸摸腰掐了掐臀部說道:「寒生,你還年輕,在江湖上行走要學點防身之術才行啊,就像我筱豔芳,藝色雙絕,若是沒兩把刷子,豈不是竟讓那些戲迷們揩油吃豆腐了?」
寒生笑了笑,沒有做聲,心想,這戲子不知又在打什麼主意了,聽王婆婆說,他曾用極快的速度以指甲割殺了那個泰國降頭師坤威差,如此濫殺,應該是個惡人,儘管那個降頭師是害死丹巴老喇嘛的凶手。
「所以,學一點輕功還是必要的,喏,你瞧,這株粗大的白楊樹,底下的大樹杈差不多有兩層樓高,你看著我如何上去……」筱豔芳話未落音,早已屈膝、扭臀、擰腰、提氣、亮相,然後「嗖」的躥起一丈多高,手掌輕輕在粗糙的楊樹幹上一按,身子驟然間又再一次升起,一屁股坐在了高高的樹杈上。
哇,這一手看的寒生直咋舌,關鍵是筱豔芳的身形動作非常具有戲劇的韻味和美感,與湘西老叟白毛瑟瑟的飛天窮酸像截然有所不同。
此刻,筱豔芳坐在樹杈上又亮了一個相,定格了一兩秒鐘,然後輕輕的躍到了地上。
「寒生,先看看你能蹦多高?」筱豔芳站在樹下笑嘻嘻的問道,一面擺弄著長長的指甲。
哼,寒生,若是老太婆故弄玄虛,根本就沒傳什麼天下第一的祝由神功,我就先擄走你,抽絲剝繭的慢慢拷打,丹巴究竟對你說了什麼……突然,筱豔芳的眼睛呆滯住了……
寒生雙手下垂,身子竟然輕輕的飄起,飄啊飄,一直向上升到了高高的樹梢上……背影投映在一彎殘月上,如同仙人一般。
「神奇的祝由術啊……」筱豔芳不由得長長嘆息道。
筱豔芳垂頭喪氣的一跺腳,身影一閃,迅速的消失在了茫茫曠野之中。
寒生的身邊鳥巢裡探出一隻碩大的烏鴉腦袋,橫眉張嘴就是一口,箝住了寒生的手背……
「哎呀!」寒生驟然氣洩了,身子猛然間往下一沉,慌亂之中幸好雙手抱住了一根樹枝,顫悠了幾下,這才沒有墜落下去。
「壞了,老翠花,我下不去了。」寒生急道。
「我說讓你一定要沉住氣的,這樣我才好發功,你總是在關鍵時刻掉鏈子。」老翠花在寒生體內不滿意的嘟囔道。
方才,寒生從炕上下地,應店夥計招呼出門,被好奇的耶老發現,耶老摩拳擦掌的想要爬起來也跟著出去,卻被老翠花制止了,然後附身在了寒生的身上,一同出去看個究竟。
當筱豔芳要寒生上樹時,老翠花在寒生耳邊悄悄告訴他說有危險了,這個筱豔芳絕對不懷好意,叮囑寒生如同上次飛躍遼塔圍牆一樣,全身心的放鬆,惟有意念上升,配合老翠花在寒生體內發功,果然飄起的十分順利,直到驚動了那隻大烏鴉……
寒生緊緊地摟住楊樹杈,低頭望下去,天哪,太高啦。
「不要緊,繼續全身四肢放鬆,想像自己想雪花一樣漂浮在空氣中。」老翠花叮嚀道。
「一鬆手就掉下去啦,況且我記得上次說的是鵝毛,不是雪花。」寒生提醒她道。
「雪花同鵝毛都是一樣的,總之越輕越好啦。」老翠花不耐煩的說道。
越輕越好?寒生想,那還不如吳道明的陰錐呢,輕飄飄的,頭上還打著卷……想著想著渾身鬆弛了下來,接著手也鬆開了,身子重又飄浮起來了,晃晃悠悠的往下落,臨近地面時,還畫了個圈……
寒生穩穩的站在了地面上,哇,好險,他長吁了一口氣。
「怎麼樣?很容易做到吧?」老翠花得意洋洋的說道。
「再來一次。」寒生道。
「什麼?」老翠花問。
「我說再來一次吧,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寒生興致勃勃的說道。
「行是行,不過剛才你在意念中想什麼了?怎麼落地時還打了個圈?」老翠花疑惑道。
寒生心中暗自發笑,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