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生「騰」地坐了起來,翻身下地,二話不說默默地走向桌子,伸手去取擱在那兒自己的衣褲……
黃建國一擺手,守候在一旁的那兩名下屬「呼」的撲上,準備扭住寒生的臂膀將其拖回到床上去。
這兩個人的動作好慢啊……就像是電影裡海邊男女追逐時的慢鏡頭一般,寒生很輕鬆的自他們腋下鑽了過去,拉開了房門,衝出到了門外。
屋內的人可都是驚訝的瞠目結舌,大家只覺得眼睛一花,根本沒有來得及看清楚寒生是怎麼動作的,他已經就竄出去了。
這就是「蠅眼」——癔症神功的最高境界,可由意念催動或是情急之下自行發動,外界事物已不再是經由瞳孔進入視網膜形成影像,而是直接由眉心處顱骨內的伏矢魄感應,其速度正好提高了兩百倍。
明月正站在院子裡的一株粗大的香樟樹下,心中十分的焦急,希望建國他們快點結束,自己好及時趕回去,因為蘭兒還躺在草叢裡等待著自己去替她解穴呢。
「咣當」一聲響,房門被猛地開啟,寒生光著身子,只穿一條褲衩子跑了出來。
「快攔住他!」房間裡傳出來黃建國氣急敗壞的呼喊聲。
院子裡的兩名警衛呼啦一下包抄過來,一個伸手來抓寒生,另一個則腳下一記掃堂腿,他們都是受過專門格鬥訓練的,身手都是十分的敏捷。
明月感覺到寒生今天似乎有些異樣,他根本不會武功,可是見他一閃一躍的騰挪速度卻是極快,那兩個警衛都撲了個空。
黃建國出現在門口,漲紅著臉聲嘶力竭的高聲叫道:「開槍打他的腿,決不能讓他跑了!」
兩名警衛迅速的拔出手槍射擊……
明月大驚,急忙雙手交叉於胸前,口中誦咒,發出祝由神功的第二式「移花接木」,強大的生物磁場以光速瞬間侵入了那兩名警衛的大腦。
但見兩人平伸的槍口突然調轉向下,各自相互朝著對方的大腿處扣動了扳機,隨著「砰砰」兩下震耳欲聾的槍聲,兩名警衛都倒下了。
槍聲傳到了縣政府招待所大門外,馮生叫道:「不好!」隨即也自腰間拔出了手槍,與金道長一同向大門內衝去。
一個白花花的人影飛快的由招待所裡迎面跑出來,馮生眼睛一花,待到近前定睛細瞧,不由得大吃一驚,此人正是寒生。
金道長畢竟武功高深,目力極佳,瞥見是寒生,知道情況十分的危急,緊忙上前一把拽住了寒生,領著他朝卡車那兒奔去。
「快!開車!」馮生跟著跳進了駕駛室,急忙吩咐小趙道。
金道長一把將寒生拉上了卡車的車廂裡,這時才發現,耶老並不在車裡。
嘎斯51卡車轟鳴著衝出了鄱陽縣城,向鄱陽湖谷疾駛而去。
花壇邊,此刻耶老正被那個又白又胖的老太騎在了身下,拳頭如雨點般的捶下……
卡車上,金道長向寒生大致講述了自京城南下的經過。
「蘭兒現在不要緊了吧?」寒生關切的問道。
「穴道已解,尚無大礙。」金道長安慰他道。
「唉,沒想到明月果然被王婆婆說中,竟然成為了黃建國的幫凶,」寒生嘆息不已,遂又問道,「金道長,你所說的三屍蟲果真有一尺多長麼?」
「是犬伏師講的,不過腹中的感覺倒是很大隻的。」金道長答道。
「三屍蟲彭踞、彭躓和彭蹻,書中記載它們極微小,肉眼不得見,危害人體腦、內臟和唆使淫慾,道家有誅殺三屍的方法,不過這麼大個頭的卻是第一次聽說,我得好好想想如何來除之。」寒生思索道。
「我現已將其鎮住,不過提不起真氣來,便如同廢人一般。」
寒生點點頭,安慰道:「道長,辦法總會有的。」
「寒生,如今你的處境已是更加的危險了,以貧道看,我們必須要盡快離開鄱陽湖谷,悄悄動身前往雲貴高原的滇西北去,那裡是丹巴喇嘛的教區,你隱身在那兒會比較安全的。」金道長說道。
寒生嘆息道:「山人叔叔和劉先生還未甦醒,又要因寒生而千里顛簸……況且耶老還在鄱陽縣城裡走丟了。」
「請以丹巴囑託為重啊。」金道長鄭重的勸說道。
卡車駛到了鄱陽湖谷口停了下來,大家下了車,匆匆朝谷內走去。
茅屋前,老遠便見大黃狗笨笨躺在了地上,黑妹和狗寶寶們哀鳴著圍在了牠的身旁。
「寒生!」蘭兒站起身來,望著寒生幾近赤裸的身子,眼淚如決堤般撲簌簌的滾落下來。
寒生快步上前問道:「蘭兒,你不要緊吧?笨笨牠怎麼啦?」
「是那個日本人幹的,你快想個法子救救笨笨啊。」蘭兒悲傷的說道。
「犬伏師?」金道長脫口道。
「就是那個穿西裝的小矮子,竟然還想吃老娘的豆腐。」老祖拔掉乳頭,鄙夷的說道。
寒生蹲下身子,仔細的檢查了一下笨笨的傷勢,然後站起身來輕輕的對蘭兒說:「笨笨的肩胛骨碎了,骨片刺入了肺裡,已經產生了氣胸,必須要趕緊給他動手術,遲了就來不及了。蘭兒,去把面板拿過來。」
蘭兒進屋取來面板,大家小心翼翼的將笨笨放在了上面,然後抬進了茅屋內。
寒生的腳踝被什麼拉住了,低頭一看,原來是黑妹,母狗的眼睛裡噙滿了熱淚,口中「嗚嗚」的小聲哀鳴著,狗寶寶們也都可憐兮兮的仰臉望著寒生……
「放心,黑妹,我會救笨笨一命的。」寒生安慰道。
金道長極憂慮的目光看著寒生。
「道長,笨笨一個月大就來我家了,我不會扔下牠的……」說罷,毅然的走進了茅屋內。
唉,寒生這小夥子有情有義,丹巴沒有託付錯人,只是他還年輕,閱歷尚淺,不知道社會政治鬥爭的殘酷啊。自己應當未雨綢繆做點什麼,可是三屍蟲躲藏在腹中,丹田受制而無法運行真氣,若是遇上緊急情況,如何幫的上手呢?還有犬伏師下落不明,此人極陰險狡詐,更何況三屍蟲與他情同骨肉,因此這個日本人是絕難輕易就罷手的……金道長反覆考慮著,臉上現出了苦笑。
「金道長,寒生請我們去砍一根粗點的大毛竹,中間打通關節,留下一頭不動。」馮生手上拎著一把砍刀走過來說道。
「做什麼?」金道長問道。
「他說要製作一支兩米長巨大的射水槍,就像我們小時候玩的那種,沒講幹啥用,喏,這是圖紙。」馮生解釋道,手裡是一張隨手塗抹的簡陋草圖。
自從關東一路南下,尤其是在開平地下掩埋的礦井內,寒生救了自己已失蹤了十年的父親,再加上這些天來路上的所見所聞,馮生已經被寒生的人品深深地打動了。記得由開平家中出發時,父親百般叮囑自己要照顧好寒生,那是咱馮家的救命大恩人啊。是啊,寒生不僅是個天底下難得的正直善良的人,也是一個謎一般的人,他不僅通曉各種匪夷所思的醫術,而且還在身邊聚集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和動物,只是不知他因何而得罪了京城官府方面的人,遭到了一路的追殺?唉,不管怎麼說,捫心自問,馮生雖是一公門中人,但是卻也心甘情願的捨命相陪。
「我們走吧。」馮生說罷與金道長走進了竹林裡。
屋子內,蘭兒取來揩拭乾淨的屍衣幫寒生貼身穿上,另外找來一身清爽的衣褲換上了,寒生貼著蘭兒的耳邊悄悄地吩咐了幾句,蘭兒答應著去了。
「咔嚓嚓」寒生取出把剪刀開始在笨笨的頸後剪毛,唉……要是陰蝠們在這兒,拔毛可就方便多了,他有些懷念起那些嫉惡如仇的小東西了,尤其是威武的陰蝠首領,繫著騎馬布,相貌堂堂。
寒生把大黃狗肩部將要手術部分的黃毛全部刮乾淨,然後取出父親遺留下來的那隻畫著紅五星的赤腳醫生藥箱,默默地打開,先取出碘酒在光溜溜的狗皮上消毒。
老祖抱著皺皮女嬰,手牽著沈才華站在一側,驚奇的見到寒生在黃狗的頸部的兩側鎖骨分別刺入了兩根粗銀針,然後又在其後頸椎四周斜插了幾根細一些的,並逐個捻針。
「你這是?」老祖問道。
「這是針刺麻醉,父親在遇到緊急情況時,鄉下又沒有麻醉劑,因此就用針刺神經麻痺病灶的方法來進行一些小的手術,我現在笨笨鎖骨兩側的雲門穴和頸椎下針,麻痺牠的胸部和背部的神經,這樣割開時,笨笨就不會太疼。」寒生解釋道。
「哦,原來狗也同人一樣有穴位的啊。」老祖嘖嘖稱奇。
「天地間萬物,原本就是有許多相通的。」寒生說著,劃開了笨笨的後肩,笨笨趴在飯桌上面的面板上,溫和的目光瞅著地上的小才華,果然沒有疼得叫喊,看來針刺麻醉很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