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9 章

  月光下,寒生循丹增老喇嘛所指之路匆匆夜行。

  湖邊的松林裡,劉今墨和小翠花的墳頭前坐著精神萎靡不振、半醉的老祖,她後悔當時未能當機立斷的追隨劉今墨而去,那樣的話,自己肯定會阻止他飲下毒酒的,若是劉今墨還活著,她甚至寧願主動退出,而成就小翠花他倆。可如今卻是:

  相思夜,祖英獨自難眠,酒盡茶涼意綿綿……青青冢,辜負了有情人,天明散盡南柯夢……

  老祖放下空酒罈,正值百般相思、肝腸寸亂之際,忽聞湖邊小道上有腳步聲經過,醉眼惺忪的望去,匆匆行走之人的身影卻是像極了寒生。

  這麼晚了,寒生孤身一人要去哪兒呢?老祖迷惑不解,於是慢慢站起身來,心下尋思道,可別要出什麼事情啊,這孩子一點武功也不識。

  想到此,老祖輕輕的提氣尾隨著跟了上去。

  霧氣越來越濃密,僅僅可以看到腳下朦朦朧朧的小路,四周藍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瞧不見了。寒生在蜿蜒的谷間跌跌撞撞的也不知走了多久,正當感覺到完全迷路了的時候,前面的霧氣竟然慢慢的消散了,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座藍寶石般綠瑩瑩的湖泊,水平如鏡,倒映著皚皚雪山和一輪如勾的殘月,清冷而靜謐。

  岸邊上燃燒著一堆篝火,篝火旁邊坐著兩個人,一股烤肉的香氣瀰散在空氣裡,令人垂涎欲滴。

  寒生走了過去,腳步聲引起了那兩個人的注意。

  這是一老一少二人,老者面色白慘慘的,骨瘦如柴,兩隻眼窩深陷,瞳仁是綠瑩瑩的,竟然穿著一身黑西裝,領前系一條白色的領帶。那少年簡直還是個孩子,約莫七八歲的樣子,臉上粉嘟嘟、紅撲撲的,雙目如牛眼般凸起,佈滿了鮮紅的血絲,身上則是奶白色的童西裝,猩紅領帶,胸前上衣口袋處露出一角黑色金點的手帕。

  火堆上烤著兩隻香噴噴的大鳥,地面上散亂著一些黑色的羽毛和腸肚之類的內臟,看上去好似丹增喇嘛肩上那種「神鴉」。

  「你的,什麼人?」那老者站起身來,以生硬的中國話警惕的問道。

  果然是兩個日本人啊,寒生注意的打量著他們,他倆的手上並沒有武器,但都各自背著一隻不大的帆布背囊,裡面鼓鼓囊囊的。

  寒生想,在江湖之上行走,萬萬不可首先暴露自己的底細。

  「你們是遊客嗎?怎麼走到梅裡雪山最偏僻的地區來了?」寒生反問道。

  老者與少年對視了一下,然後老者點點頭說道:「我們的,是遊客,找人的。」聲音顯得怪異。

  「是找女人嗎?」寒生面露笑容,故意試探著問道。

  老者咧開嘴巴一笑,順著寒生的話說道:「是,是姑娘,花姑娘的。」

  他的口腔裡亂糟糟的,竟然一顆牙齒也沒有,滿嘴都是粉紅色參差不齊的牙床肉。

  少年轉動著凸起的牛眼狠狠地瞪了老者一眼,嚇得那他一低頭不敢再言語了。

  「嗯,你的,又是什麼人?深夜來到湖邊幹什麼?」少年站起來打量著寒生道,語氣頗為老成持重。

  這孩子細小的兩排牙齒倒是十分的整齊,像沈才華的那樣。

  「我家就住在這附近,是出來找牛的,家裡的牛走失了。」寒生編了個謊話。

  「找牛?」那少年狐疑道,凸起的眼睛盯住寒生,鼻子不停地翕動著,然後似乎十分肯定的說,「嗯,是屍的味道。」

  那老者聞言臉色一變,迅速的從背囊裡抽出一把生鏽的半截子武士大戰刀,長長的把子,刀口不僅捲了刃而且滿是豁牙。他「嗖」的一下跳到了寒生的面前,深陷在眼窩裡的綠豆般的小眼睛惡狠狠地直視著寒生,口中問那孩子道:「師兄,什麼屍的他是?」

  少年皺了皺眉頭,緩緩說道:「中原的屍變複雜的很,聽說有十八變,尤其以女人的變化最大。」

  「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老者背出了一句中原的成語,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男屍的。」少年又瞪了老者一眼。

  老者慘白的臉上一紅,隨即雙手舞動著半截武士戰刀,對著寒生高聲喝道:「你的,什麼屍?我的,鐮倉相州五郎入道觀世正宗妖刀,你的說話!」

  寒生曾聽劉今墨說過,殺人越多的戰刀越是能夠闢邪,有些京城裡的達官貴人專門設法收集到日本軍隊的舊戰刀,懸掛在臥室內,這樣冤魂厲鬼都不敢前來,尤其是那些砍人無數卷刃崩口血漬鏽痕的日本大戰刀,夜深人靜時居然會發出輕微的嘯音。

  「掛在睡房裡?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寒生當時不解的問道。

  劉今墨曾詳細的解釋了,京城裡的達官貴人,一般哪個沒做過壞事?因夜間懼怕有冤魂前來,所以經常通宵失眠達旦,後來有高人指點以戰刀闢邪,試想什麼刀殺人最多?當然是日本侵華時使用的武士戰刀了,沒殺過人的刀就一點闢邪作用也沒有,後來京城裡掀起了一股日本舊戰刀收藏熱,價格也越炒越高了。

  寒生望著老者手中的這把古老的半截子戰刀,心想,這刀一定是殺人如麻,飲血無數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