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開槍,山猿知道禿頭老婦在哪兒!」明月急呼道。
盧太官聞言忙擺了下手,眾人遂垂下了槍口。
明月輕輕喘了口氣,然後說道:「山猿知道禿頭老婦在哪兒,還跟著她學會了人類的語言。」
盧太官的目光慢慢的從那慘死保鏢的屍體上移到了還站在溪水裡,仍在生著悶氣的山猿身上,那山猿實在不明白河童為什麼會欺騙牠,那黃煙噴得牠一臉的腥臭,而且後腦勺的毛髮也燒去了一大塊。
「山猿,你懂得人語麼?」盧太官以較慢的語速問道。
山猿點了點頭,手掌揉著右肩上的傷口。
「你知道禿頭老婦?」盧太官接著道。
山猿以怪異的發音回答道:「是禿頭婆婆。」
盧太官點點頭,誘導著說道:「好,是禿頭婆婆,她現在在哪兒?」
「在山洞裡。」山猿說道。
盧太官心中一喜,忙道:「你帶我們去找她好麼?」
山猿搖了搖頭,說道:「不行,我要帶女人一起回去的,這是禿頭婆婆說的。」
「什麼女人?」盧太官不解的問道。
「這就是女人,有了女人就會有小山猿。」山猿的眼睛溫柔的望著站在岸邊的明月,手一指她說道。
眾人聞言皆驚訝不已,盧太官皺了皺眉頭,道:「你叫什麼名字?你有名字的麼?」
「我姓猿,禿頭婆婆說我傻,像塊木頭似的,所以學名叫猿木,小名叫木頭。」山猿憨乎乎的說道。
盧太官聞言搖了搖頭,說道:「禿頭婆婆說錯了,一隻山猿能有如此人類的智商已經是絕頂聰明的了。猿木,你是猿,而明月姑娘是人,你要尋找的女人不是她。」
猿木見盧太官誇牠聰明,心下高興,於是消除了敵意,忙問道:「你說,我要找的女人是誰?」
盧太官回頭找了找,方才他們聽到槍聲跑過來時,白眉長臂猿也跟在了後面,現正扒在一株灌木上,矜持的望著這邊。
「是牠,這才是你要找的女人呢。」盧太官手指著長臂猿說道。
猿木的眼睛瞟向了灌木叢上面端坐著的白眉長臂猿,然後又回頭看看明月,進行了一下對比,最後果斷的搖了搖頭,指著明月說道:「還是這個女人好看,那個白眉毛女人我不要。」
盧太官想了想,哄騙山猿說道:「木頭,你帶我們去見禿頭婆婆,由她來評判那個女人適合你好不好?」
「我喜歡這個身上沒毛的。」山猿固執的說道。
寒生蹲在了地上,抓過河童帶蹼的左手掌,摸索著找到了牠手腕上的脈搏,切下三關,摸了一會兒,再換右手,令他有點詫異的是,河童的脈象竟然與人無異。人手有六脈,左手心肝腎膀胱,右手肺脾胃命門,河童的「三部九候」均為澀脈,脈來艱澀不暢,如輕刀刮竹般,看來體內臟器有氣滯、瘀血之徵象。
「河童內臟受外力重擊,已有內傷。」寒生對盧太官說道。
「要緊麼,可好醫治?」盧太官問道。
「嗯,不太要緊,」寒生思索了一下,說道,「河童雖然六脈與人相同,但畢竟不是人類,讓我好好想一想,另外,我看見山猿肩上中了槍彈,需要起出彈頭消炎處理一下。」
盧太官點點頭,於是對山猿說道:「木頭,你的右肩膀受了傷,如果子彈頭還在裡面,則需要拔出來,不然會化膿的,你明白麼?」
「子彈頭?」猿木想了想,將長有指甲的手指頭戳進彈孔內,眉頭皺了皺,然後用力向裡摳,最後拽出一枚小小的沾血銅彈頭來,「是這個東西麼?」牠問道。
寒生大吃一驚,忙道:「對,就是它,讓我給你處理一下傷口吧?」
猿木搖搖頭,「啪」的一聲吐出些唾沫在手上,然後抹在了傷口上,看著不夠又吐了兩口。
「不錯,自身的唾沫是消炎的良藥,野生動物大都會自行療傷,這個猿木還是挺聰明的。」寒生由衷的讚許道。
「木頭,你殺了一個人,我也不追究了,只要你帶我們去禿頭婆婆的那個山洞就行。」盧太官催促道。
猿木望了明月一眼,柔聲問道:「你要做我的女人麼?」
明月感覺到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堅決的搖搖頭說道:「猿木,你只是一隻山猿啊,你應該找你的同類才對。」
「我沒有同類,媽媽臨死前告訴說森林裡只剩下木頭一個了……」猿木的聲音低沉沉的,聽起來似乎十分悲傷。
明月一怔,沉默片刻,輕聲問道:「那你的父親呢?」
猿木搖了搖頭,說道:「父親……那是什麼?我不知道啊,媽媽沒說過。」
這時,盧太官輕輕咳嗽了一聲,示意明月過來身邊有話要說。
「明月,你是否可以暫時先假裝應承下來,等找到禿頭老婦以後再處理掉牠?」盧太官壓低聲音悄悄說道。
「這……」明月愣了一下,感覺到欺騙這個憨傻的山猿有點不太仁義。
「人與猿畢竟不是同類,牠的要求本身就是無理取鬧嘛。」盧太官解釋道。
「好吧,但是答應我以後別殺牠,留著森林裡的這最後一隻山猿吧。」明月幽幽嘆息道。
猿木站在溪水中,目光可憐兮兮的始終盯著明月在看,一副乞求的模樣。
「不要哇……你是我的女人……」河童忿怒的發出一連串的意念。
「好吧,猿木,我願意,現在可以帶我們去找禿頭婆婆了吧?」明月對山猿說道。
猿木聞言從水中一躍而出,落在了明月的身邊,嘴巴咧開露出兩排黃齙牙在憨笑著,同時將目光瞥向了坐在地上的河童,自豪的說道:「她是我的女人。」
河童臉上現出了極痛苦之色,不能保護好自己的女人,被剋星山猿給搶走了,牠感到了深深的悔恨與無奈。
猿木在明月面前蹲下身來,說道:「我背女人。」
明月愣了愣,索性爬到了山猿寬闊的後背上,兩手揪住牠身上金色的毛髮。
「出發。」盧太官發出了命令。
盧太官的三個保鏢以及戴秉國少尉等人在溪水邊撿了些大塊卵石,壘起了個簡易的墓穴,將死去的同行葬入。
盧太官默默地站在墓穴前,嘆息不已,這保鏢已經跟他多年了,家中尚有老母,惟有回到香港後,多給其拿些錢,以示撫卹了。
當槍聲響起的時候,老祖正在大樹後面的灌木叢中大便,蚊蟲不停地落在那肥厚的屁股上叮咬,氣得她雙手連連拍打,等其提著褲子,袒胸露乳的從樹林裡走出來時,眾人已經都去小溪那邊了。
老祖坐在篝火旁,陷入了沉思之中,此刻最思念的就是自己的女兒,也不知道倆嬰兒找不見自己會急成什麼樣子?中國遠征軍的這五個男人在原始密林裡呆了三十多年,肯定沒接觸過女人,否則不會一直盯著自己的胸脯看,考慮到他們也是抗日的英雄,所以自己索性就沒有繫上紐扣,挺出兩隻豐乳讓他們一飽眼福了。尤其是那個姓戴的少尉,從他的火辣辣的眼神兒中瞧得出來,這人愛上了自己,唉,但自己的底線無論如何還是要堅持的。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戴秉國少尉帶著人回來了。
「大姐,長官命令我們馬上出發。」戴秉國少尉走過來說道,那目光依舊還是捨不得離開老祖的胸前。
老祖莞爾一笑,站起身來,挺直了腰桿,揉了揉雙乳,歉意道:「孩子不在,這裡奶水憋得發脹。」
戴秉國痴痴的盯在了那兒,下意識的嚥了嚥唾沫。
「老祖,我們走吧。」寒生在前面招手喊道。
熄滅了篝火,帶起背囊,眾人啟程了。
山猿背著明月趟過小溪,沿著一條叢林小道走在了前面,緊隨其後的是寒生和盧太官及保鏢,戴秉國少尉與老祖走在一起,隊伍的最後面,四個士兵用木棍紮了一個簡易的擔架,上面躺著受了內傷的河童。
白眉長臂猿坐在樹杈上似乎不太高興,但最終還是跳下來一路追了上去。
淡淡的月光,茂密的雨林,黑黝黝的林間到處漂浮著綠熒熒的鬼火,那是當年陣亡士兵的屍體分解而產生的磷火,就像是他們寂寞的幽靈,心有不甘的在徘徊著,年復一年……
寒生伸手想要去捧住鬼火,那暗淡的綠光忽悠一下又飄向了遠處,依舊是無聲無息,若隱若現。
「唉,他們的魂兒不能回歸故里,多少年來就這麼在雨林中遊蕩著……」盧太官悵然道。
「我認識一個湘西趕屍的殘兒,要是能有辦法就好了。」寒生自言自語道。
「三十多年了,遠征軍將士的血肉早已化作了泥土,如何回得去故鄉……」盧太官搖搖頭,發出長長的嘆息。
「嗚嗚……」起風了,叢林裡傳來陣陣如林濤般的悲吟聲,如泣如訴,令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