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1 章

  馮生想了想金道長編織的故事,明白其真實的用意是想既保護寒生,又替自己與馮生開脫,這個老道可能從此以後便會隱姓埋名了,可是,所有的這些,首長會相信麼?

  「如何讓首長相信這些是日本人的所為呢?」馮生遲疑著說道。

  「嗯,你在臨昏迷之際,眼光瞥見了門口的黃建國。」金道長補充說道。

  「槍聲難道不會引起旅社裡人的注意嗎?」馮生狐疑的說道。

  「這很簡單,你這把馬牌槍口徑不大,用枕頭包住聲音會很小。」金道長說罷自屁股下抽出馮生的那把手槍,拽過床上柔軟的枕頭裹住對牆開了一槍,發出了低低的沉悶聲響,就好像是茶杯落到了地面上一般。

  馮生嚇了一跳,這老道說開槍就開槍,殺人肯定也是個連眉頭都不會皺的人。

  「你……既然已經死了,京城白雲觀肯定不會再露面了,以後要去哪兒呢?」馮生支吾著問道,心想賈屍冥此人看來背景很深,決不僅僅是首長一個臥底這麼簡單。

  「藍月亮谷,那是當今世上僅存的一處世外桃源了,貧道將在谷中傾心鑽研噶馬噶舉派的經藏,與我全真教道學融會貫通。」金道長回答道。

  哼,鬼才相信呢,若是有心遁世,又何苦費心如此佈局呢?可惜自己老爹老娘有一大家子,無法一走了之,否則跟著寒生去闖蕩江湖是何等的愜意啊。

  「貧道現在為你解穴,以後你自己好自為之吧。」金道長說罷出指如風,在馮生的右肩胛處連點了兩三下。

  馮生整條的右臂漸漸的恢復了知覺。

  「馮生,要不要貧道給你脖頸上來一下子?」金道長認真的說道。

  「不要,不要……」馮生緊忙拒絕道,筱豔芳的那一脖拐至今仍記憶猶新,再打頸椎肯定要折斷了。

  「哈哈哈……」金道長大笑起來,隨手抓起了兩隻肉包子,出門揚長而去。

  房間內,馮生呆呆的坐在床上,唉,政治漩渦實在是進去不得啊,這個金道長來了個金蟬脫殼,把我馮生給甩下了,接下來的故事可就完全要靠自己來圓了。

  他慢慢站起身來,活動活動手臂,走到牆邊查看,一粒小小的子彈頭嵌入在了磚縫裡。馮生用力摳下來這枚黃色的彈頭,揣進了衣袋裡,手槍重又放回褲袋裡,洞穿的枕頭壓在被子下,四處檢查了一下,見無其他異常,便低下頭匆匆的走出了旅社。

  京城的電話明天才能掛,那現在做什麼去呢?對了,寒生和吳楚山人他們不是去南山村了麼,自己乾脆也趕過去聊聊,以後還不知道能否再有機會了呢。

  馮生打定主意後,向路人問清楚前往南山村的道路後,匆匆的追趕了上去。

  途中,馮生的腦海裡始終徘徊著劉佳嬌羞纏綿的身影,唉,以前常聽到老人們說起「朝鮮姑娘,日本娘們」是最溫存的,看來果真是不假呢。

  遠眺南山村,竹林霧氣藹藹,農舍炊煙裊裊,好一幅鐘靈毓秀的鄉村景色,寒生禁不住的看呆了,遊子遠行歸來,方感家鄉山水之親。

  「寒生終於回來了。」他熱淚盈眶的喃喃說道。

  大黃狗笨笨和黑妹亦是雀躍不已,「嗚嗚」哀鳴著率先帶領著一群狗寶寶們朝著村東頭老宅舊址跑去了。

  站在自家門前,望著周圍四下里景物依舊,唯有腳下一片殘垣斷壁,世事滄桑,物是人非,心中倍感淒涼。

  「山人叔叔,我想重新在原來的地方蓋三間茅草房,同以前的一樣,再將爹爹和荷香嬸嬸的遺骨接回來安葬,這兒才是寒生和蘭兒的家。」寒生淒楚的說道。

  吳楚山人微微一笑,道:「雖是布衣粗茶淡飯,自古以來,平平安安就是福啊。」

  寒生想了想,又道:「金道長說的要是真的,我就想取出銀行裡的錢,在南山村蓋一所醫院,老百姓都可以免費前來看病,窮苦人家食宿都不要錢。」

  吳楚山人讚許的點點頭:「我和蘭兒都一起幫你打理。」

  「對了,山人叔叔,在旅館裡,你為什麼不讓我接著詢問金道長的一些事情呢?」寒生不解的說道。

  「唉,」吳楚山人望著寒生,嘆息道,「有些事情已經不言自明,金道長說的沒錯,這是一個很深的政治漩渦,善良的人躲避唯恐不及,稍微不慎便會成為其犧牲品,老祖之死便是。這個賈屍冥不但武藝高強,而且城府之深不可測,他能夠裝拌成瞎子掩人耳目這許多年,其中之苦絕非常人所能忍受。格達預言是某些政治勢力夢寐以求的東西,為了得到這張舊羊皮,他們是不惜犧牲無辜人性命的,所以,金道長不想讓你攪進去,應是一番好意。」

  「可是他畢竟殺了老祖……」寒生心中之結難解,眼前不時的浮現出老祖赤裸著的胸腹上,那個血淋淋的「金」字。

  「這就是政治的血腥和冷酷……孩子,今年是龍年,世間必有大事發生,年初周總理辭世,接下來可能還會有更意想不到的事兒發生呢。」吳楚山人憂心忡忡的說道。

  「會有天災呢還是人禍?」寒生自言自語道。

  「自古以來,天災與人禍往往都是結伴而來。」吳楚山人凝視著天際,悵然不已道。

  「我還要趕緊把墨墨找回來,這是老祖的遺願。」寒生沉思著說道。

  「東南亞茫茫雨林之中,你又如何尋找呢?」吳楚山人眉頭緊鎖起來。

  「盧太官,他曾說可以在香港組織一隻僱傭軍,配備直升飛機來搜索。」寒生忽然眼睛一亮,急切的說道。

  「也好,暫時離開這是非之地,當龍年大事已了,一切必將雨過天晴。」吳楚山人幽幽說道。

  「寒生……」蘭兒站立在朱彪家的房門口,淚水撲簌簌的滴落下來。

  寒生亦是百感交集,一時間無語凝噎。

  「寒生兄弟,猜猜我是誰?」蘭兒背後突然傳出說話聲來,之後耶老突地一下子蹦了出來,搖頭晃腦的大聲叫道。

  「耶老,你也來啦。」寒生微微一笑道。

  蘭兒一把拽過光著小屁股的沈才華,緊緊地摟在了懷裡,欣喜的說道:「才華,你可把大家嚇壞了,你是怎麼跑出谷的?還有祖墨呢?」

  「我要墨墨。」沈才華眼噙著淚水委屈的說道。

  「墨墨被泰國降頭師抓走了。」寒生不無歉意的對蘭兒說道。

  「啊……」蘭兒大吃了一驚。

  「我會把她找回來的。」寒生安慰著蘭兒。

  耶老的目光落在了吸子筒的身上,歪著腦袋左右打量著,驚奇的說道:「咦,這是個什麼東西?」

  沈才華緊緊地抱住了吸子筒,愛撫的摩挲著它身上的綠毛,輕聲道:「它是吸子。」

  「寒生,我們這次出谷,一是為了尋找你和孩子們,另外是想來探查一下太極陰暈。昨晚,我們在婺源遇見了黃建國,現在此人與原先已大不一樣了,似乎身懷著一種詭異的功夫,山人已是拿他不住了。我懷疑黃老爺子的葬法沒有錯,吳道明和我都錯估了這位黃乾穗主任,他們很可能還是按照『正葬法』,頭上腳下的活埋了黃老爺子,所以,黃建國才能夠借助太極陰暈的發力,屢屢化險為夷,萬一是這樣的話,歷經磨難的黃建國十年之後便真的會入主中原,帶來一場浩劫。」吳楚山人心事重重的說道。

  「山人叔叔,那你想怎樣來做?」寒生問道。

  「今晚子時,我們前去太極陰暈,挖開一瞧究竟,若是果真如此,麻煩可就大了。」吳楚山人搖著頭說道。

  「那麼可以將黃老爺子的屍身移走麼?」寒生輕輕說道。

  「來不及了,黃老爺子是肉身活葬,且先餓了數日,排去腸中穢物,然後又沐浴剃淨了毛髮、刮去老皮,捨棄棺木而裸身下葬,其發力定勝過朱元璋母親葬入的太極陽暈,關鍵是頭五日,若無變故,五行便將與地磁力融合,我們恐怕很難再扭轉大局了。」吳楚山人不安的解釋道。

  「既然有十年時間,老衲完全可以去殺掉黃建國,毀其肉身,看他憑什麼來入主中原?」耶老在一旁忿忿的插話道。

  「恐怕現在已經殺不死他了……」吳楚山人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是夜,月白風清,吳楚山人和寒生帶上了手電筒和鍬鋤,蘭兒抱著熟睡著的沈才華,耶老捧著吸子筒直奔南山腳下靈古洞而去,那馮生已於黃昏時分找到了朱彪家,遂興致勃勃的跟上了同行。

  笨笨一馬當先沖在了前面,黑妹則留下在茅屋內哄著寶寶們睡覺,陰蝠首領繫著騎馬布,威風凜凜的帶著陰蝠們傲然盤旋在夜空裡。

  「嘎嘎……」毛竹林裡的烏鴉依舊朝著他們伸出腦袋胡亂的吼了幾聲,便不再言語了。

  眾人依次鑽進了靈古洞前面的灌木叢中,來到了太極陰暈前。

  月光下,光禿禿的太極陰暈上,五色土環依舊排列整齊,清晰可辨,蓋因大地磁場之故,不會因土壤掘散而改變其有序的色環。

  「月下孤魂何徘徊?靈古洞前故人來。青田遺夢六百載,世間談笑一揮間。誰信高潔朱門裡,芳草萋萋十年期。堪留千古無限愁,唯有斯人知其哀……」吳楚山人月下負手而立,輕輕的低聲吟道。

  「山人叔叔,我們從那兒開始挖?」寒生手握著鐵鋤問道。

  吳楚山人思索著說道:「我聽王婆婆說過,太極陰暈的外圍埋葬了吳道明和無名師太以及台灣來的那些人,這邊則是我與朱醫生一起親手埋葬的朱彪和沈菜花,我們就不要去再驚動他們了。寒生,你可直接在太極陰暈的中央開挖,黃老爺子是直立下葬的,佔據的範圍不大,注意別傷到老人家。」

  寒生按照山人手指的位置,舉起鋤頭刨了下去。

  太極陰暈裡的土質乾燥鬆軟,挖掘起來較為輕鬆,寒生小心翼翼的刨著,其餘眾人都睜大了眼睛,緊張的注視著墓坑裡。

  「媽媽……」沈才華不知何時睡醒了,小鼻子不停地翕動著,發出了輕輕的呼喚聲。

  蘭兒緊緊地摟住小才華,愛憐的望著他。

  「深淺應該差不多了,怎麼還不見黃老爺子的屍身呢?」吳楚山人望著逐漸深下去的墓穴,有些疑惑的說道。

  「屍體會不會已經腐爛了?」馮生眼睛盯著墓穴道。

  吳楚山人搖了搖頭,說道:「太極陰暈乃是承載天地之靈氣的龍穴,肉身在其磁場的護佑下,絕對是不會腐爛的,而且面目應該仍舊是栩栩如生,就像熟睡了一般。」

  「有了。」寒生驚呼了一聲,扔下了鋤頭,直接用手輕輕的刨起土來。

  月光下,陰暈的深處白光閃動,隨著扒去四周圍的土粒,竟然露出了一個光禿禿的頭蓋骨……

  吳楚山人大驚失色,忙叫寒生繼續往下扒著。

  不多時,一具雙腿盤著的完整白森森的骷髏漸漸的裸露出來,在清涼的月光下默默地打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