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是台灣海峽……」寒生若有所思的說道。
「台,台灣海峽,約200公里寬,平均水,水深60米,屬於東,東海大……大陸架淺海。」嘟嘟介紹道。
「你怎麼懂得這麼多知識?」寒生詫異的問道。
大鸚鵡嘟嘟瞥了寒生一眼,靦腆的說道:「我,我原來是台,台北故宮博物院的首……首席鸚鵡。」
「首席鸚鵡?」寒生更加不解了。
「因,因為博物院只……只有嘟嘟一隻鸚鵡,所以是首席。」嘟嘟自豪的回答道。
「原來如此,那你怎麼又到了客家嬤嬤的手……手裡了呢?」寒生被嘟嘟搞得自己也有點結巴了。
「三……三年前,嬤嬤把我偷,偷了出來,經常餓,餓我……」嘟嘟含著眼淚委屈的說道。
沈才華難過的摟住嘟嘟的脖頸,輕輕的親吻著牠那藍色的羽毛。
寒生面對著煙波飄渺、一望無際的海峽,皺著眉頭說道:「我們不能再坐飛機了,在天上出事,有勁兒也使不上。」
「乘,乘漁船渡海。」嘟嘟說道,隨即振翅飛上了半空中,盤旋了一圈又降落了下來。
「南,南邊有……有個漁村。」嘟嘟說道。
白沙屯是苗栗縣凌霄鎮西北的一個淳樸的小漁村,有百來戶人家,漁港內停泊著幾艘破舊的漁船,村中有一座古色古香的拱天宮,內裡供奉著媽祖神像,當地人暱稱「白沙屯媽」。
寒生懷中抱著沈才華,肩膀上蹲著大鸚鵡嘟嘟,來到了村中央的拱天宮前。
這座廟宇有三層,正殿主祀的是軟身媽祖聖像,左右分祀註生娘娘、土地公、土地婆。殿內木樑雕工、金龍畫柱皆十分精緻,尤其是屋頂上面的金黃色琉璃瓦,沐浴在朝陽中顯得金碧輝煌。
屋頂上落著幾隻黑灰色的喜鵲,嘰嘰喳喳個不停,嘟嘟突然翅膀一扇箭似的撲了上去,張開巨大的彎喙「嘎嘎」作響,嚇得那幾隻喜鵲落荒而逃,嘟嘟站在屋脊的琉璃瓦獸吻之上開心的「哈哈」大笑起來,其音質十足就像是一個老頭。
「什麼……去對岸的大陸?不行不行,」一位漁民裝束的漢子聞言急忙搖搖頭,說道,「政府的『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和『戒嚴令』你們不知道麼?通匪是要坐牢的。」
嘟嘟從空中飛來下來,落在寒生的肩膀上,湊著他的耳邊說道:「給,給錢,多……給錢,最,最好是美圓。」
寒生翻了翻口袋,只摸出了近一千美圓,離開香港飛日本時,原計畫到了東京後就返回,所以拒絕了盧太官的餽贈,就只隨身帶了這麼多。
那漁民漢子搖了搖頭,走開了。
寒生無奈,索性牽著沈才華朝那幾艘破漁船走去,挨個的詢問過去,結果沒有船家願意為一千美圓冒險橫渡台灣海峽的。
停靠在最邊上的一條機帆漁船,打聽之下,船家阿伯竟然是從香港那邊過來的。
「一千美圓,雖說是少了點,不過可以讓你們搭順風船到香港,至於怎麼回內地,我就不管了。」船家說道。
寒生聞言大喜,自己正好是要回香港,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什麼時候開船?」他急切的問道。
「不急,這艘船被人包了,你們只是乘順風船,要不怎會這麼便宜呢?等僱主到了才能開船。」船家數著手上的美圓說道。
無奈之下,寒生只有抱著沈才華先上了船,然後坐在艙內慢慢等待著那漁船真正僱主的到來。
日上三竿時分,船家突然喊道:「僱主來了。」
寒生將頭探出船艙,抬眼望去,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匆匆的朝著漁船而來,隨即臉上露出了笑容,那僱主正是不化骨茅一噬。
「茅兄,我們又見面了。」寒生微笑道。
「啊!」茅一噬一驚之下,臉上隨即綻出了笑容,「哎呀,是寒生老弟啊。」他的眼睛望見了船艙內正在與大鸚鵡玩耍的鬼娃沈才華,面色一紅,顯得頗有些尷尬。
「那可惡的老太婆氣暈了……」茅一噬告訴寒生道,自他們離去以後,老太婆進屋看見了汗屍被吸,靈棺被毀,一時急火攻心便暈倒在了地上。茅一噬進屋仔細的搜查了一遭,沒有找到「汗青」,於是只有沮喪的返回了白沙屯漁港。
寒生聞言亦是唏噓不已,客家嬤嬤畢竟是王婆婆的師妹,此番重挫受辱,搞不好是會大病一場的。
「茅兄,請入艙來,我用『汗青』來為你療傷。」寒生自懷中取出了那隻青花瓷瓶道。
茅一噬愣了愣,隨即大喜,高聲叫道:「船家,啟程。」
船艙內,茅一噬正準備脫下全身的衣服,然後整齊的疊起。
「茅兄,不用那麼複雜啦,解開褲子就可以了。」寒生笑著說道。
鬼嬰的牙齒的確是厲害,茅一噬的陰莖被直刷刷的切掉了三分之二,創面平整光滑。寒生小心翼翼的拔出瓶塞,在斷處截面上倒了幾滴「汗青」液,然後輕輕塗抹,讓藥力滲透進入殘餘的海綿體內。
「好了,幾日之內,便會生長出新的陰莖來。」寒生塞好瓷瓶,點點頭說道。
「多謝寒生老弟,愚兄魯鈍,那客家嬤嬤怎麼會捨得給你一瓶『汗青』的呢?」茅一噬頗有不解的問道。
寒生輕輕的搖了搖頭,目光瞥向了沈才華,嘆息著說道:「是嬰兒偷來的。」
「哈哈,這個鬼娃真是太有趣了,行事不但心狠手辣,而且小小年紀就如此的有心機,將來必成大器啊。」茅一噬嘖嘖稱讚道。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寒生想。
是夜,一彎清月,東海之上風平浪靜,霧靄茫茫。
甲板上,茅一噬與寒生席地而坐,兩瓶金門高粱酒,一隻鹵鴨,那是船家阿伯在白沙屯村裡的小店裡買來的。
「悠悠千古事,惶惶幾多愁,此身不化骨,百年難解憂……」茅一噬呷了一口火辣辣的高粱酒,悵然若失道。
「茅兄,據我所知,不化骨乃是中原一十八種屍變當中功力最強的,具不死不壞不化之身,為什麼還要怕什麼『中陰吸屍大法』呢?」寒生問道。
茅一噬沉吟片刻,緩緩的說道:「中原一十八種屍變,惟有『不化骨』是道家『太陰煉形』所致。你是郎中,應該知道的,男子精在腎,以下丹田為氣穴,女子血在肝,以中丹田為氣穴。一般練功,男子漸法下手,首先是煉精化,一旦煉成『白虎降』,就能變為童身,後天精液便不再洩漏。女子漸法下手,開始是煉血化氣,一旦煉成『赤龍斬』,就會月經閉絕,乳峰迴縮,恢復十三歲之前的童身。當年江南大俠甘風池師父傳我『太陰煉形』之術,實則茅山道家鎮山之秘,為男煉女丹的『邪術』,江湖上所知者寥寥。」
「你師父甘風池也是練就的『不化骨麼』?」寒生問道。
「不是,師父當年暗戀呂四娘,後來呂四娘死後,他不願獨自一人活在沒有四娘的人世間,所以他沒有去嘗試過『太陰煉形』。」茅一噬解釋說道。
「請茅兄接著說。」寒生點點頭,也呷了一口金門高粱酒。
「我尊師囑,為練『不化骨』而習『太陰煉形』之術,此術說起來頗為尷尬……」茅一噬微微一笑道。
「說吧,我不會笑話的。」寒生饒有興趣的說道,劉伯溫的《屍衣經》裡從未曾詳細的記載過這門邪術。
「入室安坐,閉目存神,息心靜慮,凝神於乳溪,雙手交叉捧乳,設想自己為婦人,輕揉三百六十下,將氣從下丹田微微吸上二十四口,依然雙手捧乳,返照調息。經過一段時間的修煉,便能真息往來,開合自如,神氣充沛,真陽旺盛,腎精自絕,乳頭回縮。此刻只要凝神於乳溪,便會覺得一點靈光,從下丹田上升至泥丸宮,再降至喉管,歸於中丹田,如此這般,氣漸化神,再煉神還虛,完成整個『太陰煉形』的過程。最後躺在棺材裡埋入土中,不死不壞不化,丹田之處『太極點』漸顯,百年之後破棺而出,成為一具『不化骨』。」茅一噬詳細的解釋說道。
「據說太極宗師功力達到極致時,也會生出『太極點』來。」寒生說道。
「不一樣,不化骨的『太極點』可吸收月華,身體隨意念可以變得晶瑩透徹,功力更強。」茅一噬說道。
「那麼『中陰吸屍大法』呢?」寒生接著問道。
茅一噬眼望著茫茫大海,輕聲問道:「老弟,你知道什麼是『中陰身』麼?」
「『中陰身』是指人處於『前陰已謝,後陰未至,中陰現前』的瀕死階段,約有七七四十九天,此間因其還有意識,雖已為鬼魂但仍有飽餓之感,但只能食氣味以滋養其身,故兒女祭祀時要擺供品和燃香。中陰身所食用的並非是子女們所供的飯菜,而是吸取酒茶飯菜以及焚香之氣味,因此中原各地素有為死者做『七』之風俗。」寒生說道。
茅一噬點頭稱是:「不錯,『中陰吸屍大法』就是借鬼魂吸食氣味之法,可凌空吸取男女活人之陽氣和鬼魂死屍之陰氣,可謂是吸遍人鬼兩界,端的是無比厲害。」
「黃建國用的就是此術麼?」寒生不無擔心的問道。
「不是,他目前使用的陰人吸屍法還屬於較低級的,只能嘴對嘴,並且還要塞緊眼耳鼻以及陰部諸竅方可,主要獵物還侷限於死屍,他若是會『中陰吸屍大法』,那就實在是太可怕了,好在這種曠世邪術在千年以前就已經失傳了。」茅一噬笑了笑,說道。
寒生聞言沉默不語,心下想道,有著太極陰暈的庇佑,那黃建國未必就得不到「中陰吸屍大法」。
「茅兄,小弟有一事不明,還望賜教。」寒生沉吟著說道。
「什麼事?」茅一噬問道。
「你知道『太極陰暈』麼?」寒生說道。
茅一噬搖了搖頭,回答道:「略有所聞,願聽其詳。」
「太極暈是地理堪輿學所說的風水龍穴,蘊藏五色土,先人葬入此穴,後人可黃袍加身,當年朱元璋活葬其母於太極陽暈,其發力超過了陳友諒家祖墳『雙鳳朝陽』的風水,不久,鄱陽湖大戰,朱元璋便戰勝了陳友諒,十年後入主中原,建立了明朝。」寒生說道。
「哦,竟有此事?」茅一噬聽的是津津有味。
寒生接著說道:「太極暈秉天地精氣造化,只要生,便就是一對,所以,還有一個『太極陰暈』在世。」
「在哪兒?」茅一噬興致勃勃的問道。
「江西的婺源縣。」寒生答道。
「咦,那不是你的老家麼?」茅一噬驚訝的說道。
寒生點了點頭,道:「不錯,就在我的老家婺源南山村靈古洞口不遠,可惜的是,去年已經被人給佔用了。」
「哦,豈不是又要出皇帝了?」茅一噬吃了一驚。
「佔用之人為了速發,竟忍心親手將自己的祖父活埋進了太陰陰暈之內。」寒生說道。
「啊!天下竟有如此卑鄙之惡人,這傢伙是誰?」茅一噬怒道。
「黃建國。」寒生平靜的回答道。
「啊!怎麼是他?這廝若是當了皇帝,豈不是……」茅一噬驚愕不已。
「但是,太極陰暈裡出了怪事。」寒生接著敘述道。
「怪事?」茅一噬眨了眨眼睛。
「原本黃老爺子垂直立葬的屍體不見了,竟然變成了一具盤腿端坐著的女性白骨……」寒生將自己同山人叔叔的發現說了一遍,然後問道,「茅兄,你見多識廣,能夠解釋這是為什麼麼?」
茅一噬沉吟了半晌,緩緩說道:「我可以去現場看看嗎?」
「當然可以。」寒生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