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0 章

  黑澤同良子摸黑進了南山村。

  「婺源太郎說過,朱寒生的家是在這個小村莊的最東面,以前是三間茅草房,後來被火燒掉了,政府替他父子又重起了瓦房,我們去找找看。」黑澤說著望瞭望夜空,辨明了方向,與良子徑直奔村東而去。

  月光下,他倆站在了三間新茅草房的前面,向院子裡看去,三間屋子都是黑燈瞎火的,沒有一點聲音。

  「村東這一片未見有瓦房呀?」良子狐疑的說道。

  黑澤心下也是兀自疑惑,他們包括黃建國都並不知道那徽式莊院已經被劉今墨縱火焚燬了,也更不曉得吳楚山人新近蓋了這三間草房,剛剛才竣工沒幾天。

  「不管了,我們進去看看,注意,千萬要小心,據婺源太郎介紹,朱寒生的老岳丈吳楚山人武功奇高。」黑澤謹慎的提醒道。

  「明白了,教主。」良子應聲道。

  院子以及堂屋的大門都是虛掩著的,於是,兩人躡手躡腳潛進了院子裡,悄悄地蹲在了窗戶下,注意傾聽著屋內的動靜。

  「教主,屋子裡面沒有人。」良子聽不見有任何人的呼吸之聲,遂輕聲的說道。

  「嗯,進屋裡面去搜搜看。」黑澤說著率先跨進門去。

  東西屋內都沒人,黑澤伸手探了探堂間灶台,尚有餘溫,沉吟著道:「這個房子肯定是有人在住的。」

  良子在西屋緊靠牆壁的衣櫥前停了下來,鼻子快速的翕動著,「教主,這個鎖住的衣櫥內有古怪。」她說。

  黑澤聞言走了過來。

  「我聞到了一股屍氣。」良子壓低聲音悄悄說。

  「打開它。」黑澤吩咐道。

  良子伸手扭住鎖扣稍一用力,將其拉斷,打開了櫥門。

  黑澤的手電筒光射出,照見了蹲在衣櫥角落裡瑟瑟發抖的一個白色毛人……

  黑澤默默地盯著,此人身材不高,渾身灰白色長毛覆體,奇特的是那些毛並非長於皮肉之上,而是直接自骨頭中生出,骷髏頭上有眼眶但無眼球,鼻窩內伸出些灰白色的茸毛,透過嘴巴上白毛的縫隙,可以看見那兩排整齊的白牙,當然是沒有嘴唇的。

  「你是誰?為什麼會被鎖在這裡?」黑澤用中文問道。

  那白毛人晃了晃腦袋,發出了幾下「唧唧唧」的鳴叫聲。

  「你是啞巴?」黑澤驚奇的再次問道。

  「唧唧唧唧……」白毛人似乎在述說著什麼。

  「教主,它不是人,是屍。」良子說道。

  「嗯,中原民間屍變種類繁多,這傢伙也不知是那一種。」黑澤點頭說道。

  「教主,讓我把它吸了吧?」良子搓了搓手掌,霍霍欲試。

  「不,能夠在屋子的衣櫥內藏有屍變的人家,必是朱寒生的家,既然他將這個白毛屍鎖在這裡,必是有什麼用途,良子,我們抓走它做為人質,或許是與寒生談判時的一個重要籌碼呢。」黑澤嘿嘿陰笑道。

  「可現在我們到哪兒落腳呢?」良子問道。

  「這我已經考慮好了,太極陰暈旁邊不是有一個靈古洞麼?及隱蔽又方便,走,帶上白毛屍,去那個山洞,寒生回來後發現它不見了,嘿嘿……」黑澤擺了擺手,跨出門去。

  「開路的!」良子拽起了仍在渾身瑟瑟發抖的白毛屍,硬是拖出了屋子。

  「站住!」院子裡傳來一聲低喝聲。

  月光下,一個瘦高清癯的人負手而立……

  月色迷離,耶老興致勃勃的帶著蘭兒伏在花生地裡,循著「唧唧唧」的鳴叫聲四下里搜捕著蟋蟀,籠子裡已經捉了有數十隻之多。

  吳楚山人方才心思微悸,感覺哪裡有些不妥,於是吩咐他倆繼續捕捉,自己先行回去家中瞧上一瞧。

  「耶老,已經捉了不少了,我們也回家去吧。」蘭兒舉起籠子說道。

  「噓……」耶老止住了蘭兒話音,悄聲道,「你聽,那邊大樹下有一隻叫聲異樣的響亮。」說罷,躡手躡腳的輕輕撥開了花生秧,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著鳴聲方向摸去。

  「唧唧唧……」樹後面的草叢中,蟋蟀的鳴叫聲響過原先捉到的那些好幾倍,耶老心中癢癢的,迫不及待的撥開了半人高的蓬蒿,朝那發聲之處望去……

  斑駁的月光下,一個骨瘦如柴的老頭正四肢伏地,頭部昂起,嘴唇撮成一線發出「唧唧唧」的鳴叫聲……

  耶老驚愕的閉不攏嘴,呆怔在了那兒。

  「你,你是在幹什麼?」半晌,耶老緩過神兒來支吾著問道。

  「嘿嘿……」那人身體一彈,站直了身體,犀利的目光盯住了耶老,口中冷冷道,「你這屍,竟然在月夜捉蛐蛐吃,老夫還是順道剿滅了的好。」

  耶老愣愣的說道:「你是誰?幹嘛在這裡裝神弄鬼,哄騙老衲?」

  「哼,老夫茅一噬,遇屍殺屍,遇鬼殺鬼,江湖不化骨難道沒聽說過麼?」茅一噬冷笑道。

  「不化骨?那是個什麼玩意,老衲怎麼不知呢?」耶老想了想,確認自己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沒聽說……」茅一噬不滿意的說道,「聽你口音好像是關外的滿人吧,難怪不知道中原不化骨的名頭,廢話少說,老夫正好要試試新長出來的傢伙好不好使呢。」說罷,茅一噬開始脫衣服了。

  「耶老,你在跟誰說話?」蘭兒從花生地那頭走過來了。

  「你叫耶老?」茅一噬驚訝道,同時將脫了一半的褲子又提了起來,「黃龍府遼塔裡面的千年老皮屍……」

  「老衲就是耶老,怎麼了?嚇到你了麼?」耶老見此人居然聽說過自己的名頭,禁不住的有些自得。

  「婺源南山名醫朱寒生你知道麼?」茅一噬問道。

  「寒生?他怎麼啦?」蘭兒近前急切的問道。

  「你是……蘭兒?」茅一噬打量著這個鄉村模樣的女孩,恍然大悟道。

  蘭兒驚奇的望著他,點頭道:「我就是蘭兒,你是誰?你見過寒生?」

  茅一噬不好意思的重新穿戴整齊,說道:「是寒生讓老夫來南山村的……」隨即,他將來意敘述了一遍。

  「這裡就是南山村了。」蘭兒告訴他道。

  「那具毛屍還埋在太極陰暈之內麼?」茅一噬問道。

  「不,在家中的壁櫥裡鎖著呢,是老衲把她給摳出來的。」耶老得意洋洋的插話道。

  「帶老夫去看看。」茅一噬點頭說道。

  「我們走吧,我爹爹已經先回家了。」蘭兒領著茅一噬,後面跟著耶老,三人踏著月光匆匆朝村東而去。

  黑澤打量著這個冷峻的瘦高之人,隱隱感覺到了一股凜冽之氣,這是個武學高手,他心中想著,口中說道:「來人可是吳楚山人?」

  吳楚山人微微一怔,冷冷道:「你是誰?」

  黑澤嘿嘿一笑,微微一鞠躬,道:「我是朱寒生的朋友,日本國駐中國副總領事黑澤。」

  吳楚山人聽了不由得心下暗暗吃驚,寒生曾經說到緬甸叢林之行與黑澤鬼冢截屍教之間的過節,而且黃建國也投靠了他們,前不久在婺源縣城時,他已經領教了黃建國那怪異的身法,如今黑澤現身南山村,肯定是他給帶來的,目標當然是衝著寒生。

  黃建國在哪兒呢?吳楚山人環顧左右,沒有發現周圍隱匿有人。

  「黑澤先生深夜潛入我家有何見教?」吳楚山人依江湖規矩問道。

  「嘿嘿,我們與您的女婿朱寒生在日本和台灣碰面後相聚甚歡,還有些未了之事,所以特意趕來再次與他聚首,可否請他出來一見?」黑澤說道,語氣彬彬有禮。

  吳楚山人聞言兀自一凜,寒生到過日本和台灣?他不是到香港找盧太官,然後去東南亞尋找老祖的女兒祖墨去了麼?這裡面果然蹊蹺之極……

  「寒生沒有在家。」吳楚山人模棱兩可的回答道。

  「哦,既然如此,夜深了,我們不便打擾,先行告辭,請轉告寒生,我們擇日再來拜訪。」黑澤說道。

  吳楚山人心中疑問重重,但又不便明言,口中只是淡淡的說道:「留下毛屍,你們請自便。」

  「不,不,這個白毛屍是我們的人質,必須先跟我們走,只有見到了寒生,我才可以放它。」黑澤仍舊是極有禮貌的說道。

  「那山人倒要見識一下你們的手段,看有沒有能耐帶走她。」吳楚山人冷笑道。

  「您說笑了,我們哪能跟寒生的岳丈動手呢?中原有句俗話,叫做『不看僧面看佛面』,請務必轉告寒生,我會再來的。」黑澤一面說著,一面掏出一支手槍對著吳楚山人。

  山人略一躊躇,權衡再三,這兩個日本人身懷邪術,又有槍支在手,自己難以取勝,再者,黃建國始終還未露面,不知在搞什麼鬼……

  「黃建國在哪兒?何不叫他出來露個臉呢……」吳楚山人平靜的說道。

  「你是說建國君麼?他此刻正在進行著地下活動呢,哈哈……」黑澤咧開嘴陰笑了起來。

  地下活動?吳楚山人心中一緊,狡猾的日本人不會是聲東擊西呢?這裡纏住自己,而黃建國帶人去偷襲蘭兒,若是抓住蘭兒為人質可就麻煩了……

  冷汗自山人的額頭上沁出,他咬牙說道:「你們落腳何處?山人自當前去拜訪。」

  「吳楚山人客氣了,我們自己會來的,」黑澤又鞠了一躬,一擺手用日語命令道,「良子,我們走。」

  吳楚山人眼睜睜的看著黑澤和良子帶著毛屍走出了院子,嘆息了一聲,然後猛地一跺腳,身子縱起,飛躍過院牆,朝著村北那片花生地一路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