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在前面走著,沿著彎彎曲曲昏暗的小巷子走了很遠,最後在一間破爛的小木屋前停了下來,耳邊依稀聽得到水流的嘩啦聲,他們這是在湄南河邊。
小男孩舉著自己的頸下拴著的鑰匙,踮起腳來顫顫巍巍的開啟了木門上的一把小掛鎖,然後推開門扇,走了進去,扭開了昏暗的電燈。
寒生的鼻子裡嗅到一股血腥氣……
房間不大,靠牆擺著一張小床,屋子中央擱著一個大瓦罈子,裡面坐著一個無手無腳、披頭散髮的女人,聽見開門聲,她無力的睜開了眼睛,茫然的瞧著來人。當她的目光看到了雁城小子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你……來找我啦……」她氣若游絲般的說道。
「你是珊妮!」雁城小子驚呼道。
寒生走近前,藉著昏暗的燈光仔細的看了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此人的手腳均已被人斬去,只剩下一個軀體塞進了罈子裡,壇中泡著一種褐紅色的藥水。
「珊妮,這是誰幹的,怎會這般殘忍?」雁城小子問道。
「大國師。」珊妮有氣無力的答道。
「大國師?為什麼?」雁城小子搖搖頭道,他第一次見到活人有如此樣的慘狀,就連金三角的毒梟們都不會這樣來禍害人的。
「你們攻佔了行宮以後,我就偷偷的跑回了緬秧葉,因為這屋裡還有個弟弟需要我來照顧,結果當夜大國師就帶人來了,削掉了我的手腳,放在這罈子裡展示十天,說是警告所有臨陣脫逃的叛徒,十天之後我就會默默地死去了。」珊妮痛苦的說著。
「大國師是誰?你們為什麼不報警?」雁城小子義憤填膺的說道。
「大國師就是蒙拉差翁·炳。」珊妮哆哆嗦嗦的顫慄說道。
「蒙拉差翁·炳!」雁城小子輕聲驚呼道。
「是的,沒有人敢碰他的,他是暹羅有史以來最大的惡魔,我和弟弟說,把姐姐鎖起來悄悄地死去,而不要讓任何人看見……」珊妮連連喘了幾口粗氣,然後接著述說道,「只有一個人例外,那是一個講傣語的華人小夥子,他也許會來緬秧葉,雖然我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但卻很清楚,他和他的朋友都是大國師的敵人。」
「是的,我這次就是來尋找蒙拉差翁·炳的下落,決意要將其剷除的。」雁城小子大義凜然道。
寒生聽完了雁城小子的敘述,深感魔頭蒙拉差翁·炳的血腥殘忍,聯想到崇笛·虎大師介紹泰國上下無人敢於與其對抗,更加堅定了消滅這個邪惡降頭師的決心,同時對人妖珊妮的不幸遭遇牽動了醫者的惻隱之心。
「雁城小子,你問一下珊妮,我想試著醫治她,也許成功,也許失敗,她願意配合麼?」寒生說道。
雁城小子詫異的望瞭望寒生,半信半疑的將話翻譯給珊妮聽。
淚水滲出珊妮的眼眶,她搖頭苦笑道:「我都這個樣子了,怎麼可能……」
寒生掏出盛著「汗青」的青花瓷瓶,說道:「讓我們來試一試吧,雁城小子,請你打破瓦罈子……」
雁城小子輕輕的告訴珊妮不要怕,然後拾起門後的頂門木栓,將瓦壇擊破,「嘩啦」一聲響,褐紅色的藥水流了一地,珊妮赤裸著軀幹,手臂齊肩以及大腿根處已被齊齊斬去,尤其令人慘不忍睹的是男性陽具等竟也被利刃剜去,留下一個爛洞,若不是那壇褐紅色的藥水續命,珊妮肯定早就死了。
「今天是第幾天了?」寒生同情的問道。
「姐姐這樣已經是第九天了。」小男孩不敢直視珊妮的慘狀,身子瑟瑟發抖的回答著。
「晚一天就來不及了,雁城小子,將他抱到床上去。」寒生吩咐道。
雁城小子小心翼翼的雙手托起珊妮的軀幹,輕輕的撂在了小床上,此刻珊妮已經奄奄一息了,但臉上卻仍是對著小子強顏微笑著,令人感到那不盡的酸楚。
寒生拔去瓶塞,萬分小心的將瓷瓶內的青色液體一點點的倒在珊妮四肢以及胯下的創面上,隨著輕微的「噝噝」聲,升起一股淡淡的青色霧氣……
「珊妮能活下來麼?」雁城小子輕聲的問道。
「只要能夠生出新的肢體,他就能夠痊癒,不過生長需要較長的一段時間。」寒生思索著回答道。
「那珊妮將來的性別呢?」雁城小子又問。
寒生沉吟道:「這正是我吃不準的地方,他的男根已經被徹底剜掉了,『汗青』雖說可以令他重新長出生殖器官,但需要雄性激素的分泌與釋放才行。而男性性器官的成熟和維持正常性慾及生殖功能的激素,卻都是由睾丸而來,持續分泌睾丸酮(睾酮),而且每天至少需要分泌4~9毫克睾酮方能刺激附睾、前列腺、陰莖、陰囊等男性附性器官的生長、發育以及成熟,同時維持男性第二性徵,如骨骼粗壯、肌肉發達、聲音低沉渾厚、喉結突出和長鬍鬚等,可是,他的睾丸也沒了,就需要服用雄性類固醇類激素才行。」
「珊妮可以成為真正的女人麼?」雁城小子紅著臉,幽幽說道。
寒生回答:「那就需要有卵巢來分泌雌激素,以促進女性生殖系統的發育,促使皮下脂肪堆積,體態豐滿;乳腺增生,可是珊妮也沒有卵巢,所以需要服用雌二醇、已烯雌酚等雌性類固醇藥物促其長出女性生殖器官。」
「將來可以生孩子麼?」雁城小子靦腆的問道。
「生長出來完整的子宮就可以的。」寒生肯定的回答道。
「那就讓他變成一個真正的女人吧,我想,這也正是珊妮的願望。」雁城小子面色鄭重的說道。
「雁城小子,我們把珊妮和他弟弟帶回旅館去,放在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寒生斷然說道。
「這樣做太好了。」雁城小子聞言迅即扯下了一床被子,將珊妮包裹好,然後背在了身上。
「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寒生親切的問小男孩道。
「乃梭,快八歲了。」小男孩說道。
寒生懷抱著沈才華,牽著乃梭的手,肩上站著嘟嘟,走出了珊妮這間家徒四壁的小木屋,雁城小子背著珊妮跟在了後面。
寒生等人走出了昏暗的窄巷,朝著唐人街方向而去,他和雁城小子都未注意到,有一個黑影若即若離的遠遠跟在了他們的後面。
大鸚鵡嘟嘟卻機靈的發現了跟蹤者,於是悄悄地在寒生耳邊說道:「注意,有人在跟蹤著我們。」
「是什麼樣子的人?」寒生小聲問道。
「嘟嘟去看看。」大鸚鵡一拍翅膀,飛上了夜空裡,寒生等人則繼續前行著。
不多時,嘟嘟飛回來了,落在寒生的肩膀上,告訴他道:「是一個穿著白衣服的醜陋男人,嗯,四十歲左右,還長著一雙羅圈腿呢。」
「好吧,就讓他跟上來,只有這樣才能引蒙拉差翁·炳出來。」寒生思索著說道。
唐人街上的夜市已經開始了,各種燒烤小食以及賣山竹、榴蓮的果攤排開了一大長溜兒,焦煙氣混合著熱帶水果的甜香味兒瀰散在了街道上,人們熙熙攘攘,各種膚色的遊人摩肩接踵,如過江之鯽,好不熱鬧。
雁城小子背著珊妮進了房間,將其輕輕的放在了床上,隨手將旅行袋從床底下拖出,也撂倒了枕頭邊,手拍著烏齊衝鋒槍柔聲對珊妮說道:「珊妮,從今往後,不會再有人能傷害到你了。」
寒生輕輕的推開了窗戶,朝外望瞭望,然後對大鸚鵡說道:「嘟嘟,你去監視那個羅圈腿,有情況即刻回來告訴我,可以嗎?」
「遵命。」嘟嘟愉快的答應了,從窗口飛了出去。
「謝謝你們……」珊妮無力的說道,但臉上已經綻露出了笑容。
寒生安慰他道:「肢體重新長出可能需要數十天,這期間要不間斷的服用雌性激素,才能逐漸變為女兒身。」
「姐姐,你真的會變成女的麼?」乃梭輕輕的摸著珊妮的臉高興地說道。
「乃梭,你還沒吃晚飯吧?我去樓下給你買點東西來吃。」寒生讓雁城小子照顧著珊妮,並告誡其提高警惕,自己匆匆下樓到夜市上買了些熟肉之類的食物,迅即又返回到了旅館房間。
珊妮凝視著弟弟狼吞虎嚥的嚼著香氣撲鼻的熟肉,熱淚一滴滴的湧出了眼眶……
時間過了很久,窗戶處終於響起了翅膀拍打的聲音,嘟嘟滿頭大汗的回來了……牠滿臉驚慌失措,嘴裡結結巴巴的說道:「不好啦,我看見了蒙拉差翁·炳……」
寒生聞言一凜,一把抓住嘟嘟問道:「你怎麼知道是蒙拉差翁·炳?他現在哪兒?」
嘟嘟喘口氣,道:「是……是個老頭,光著腳纏著頭,和行宮裡面的那個『陰相人』長得一模一樣,他還放出一隻大冠子老雕來咬我……」
「快告訴我在什麼地方?」寒生焦急的催促道。
「在……在湄南河口暹羅灣海面上的一個小島,那裡有座宮殿和樹林,還有就是那隻凶惡的老雕了……」嘟嘟心有餘悸的望望窗外,緊張的說道,「還是,還是關上窗子吧。」
寒生將窗戶關上了,嘟嘟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看見女嬰墨墨了麼?」寒生急切的問道。
「沒有,那隻大冠子老雕太可怕了,差一點就追上我了……」嘟嘟用彎喙邊梳理著羽毛說道。
寒生想了想,抓起桌子上面的老式電話機,對雁城小子說道:「你來打個電話,告訴崇笛·虎大師這件事。」
小子按照大師留下的電話號碼,請接線員接通了。
「湄南河入海口暹羅灣的小島?那是吞武裡王朝時的一座海上宮殿,還未對遊人開放,老衲也從未去過,原來蒙拉差翁·炳竟然就隱匿在那兒啊……」崇笛·虎大師聽了雁城小子的敘述後,驚訝不已道。
「告訴大師,我今晚要夜探那座海上宮殿。」寒生吩咐雁城小子說道。
崇笛·虎大師聽罷思索了片刻,然後說道:「登島需要一艘小船,今天已入夜,恐怕來不及了,待老衲先做些準備,明日再設法搞到一條船,帶上『虎友』與你一同上島,同蒙拉差翁·炳決戰。」
寒生聞言示意放下電話,然後沉吟著對雁城小子說道:「蒙拉差翁·炳已經發現了我們,恐怕會夜長夢多,他肯定想不到今天夜裡我會偷偷的登島,給他個錯手不及。小子,你在旅店裡照顧珊妮姐弟,我帶著才華和嘟嘟連夜登島,如果明日午時我們還沒有回來的話,你就帶著珊妮和乃梭趕緊離開曼谷,回金三角老家去吧,在那兒會比較安全的……記住要珊妮按時服藥。」
寒生叮囑完,從身上取出一些美鈔交給了雁城小子,並堅持其收下了。
「可是吸子不在,你們又如何渡海呢?」雁城小子提醒說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不要緊,我自有辦法。」
夜半子時,寒生與沈才華和嘟嘟乘坐出租車趕到了暹羅灣入海口。
暹羅灣,現稱泰國灣,位於南海西南部,中南半島和馬來半島之間,岸邊水裡遍佈著珊瑚礁和紅樹林,平均水深約有五六十米,聞得到淡淡的魚腥味兒。
寒生站在海岸上舉目遙望,夜深人靜,一輪明月高懸,海面風平浪靜,一片清涼寂寥。
「就是那座有幾盞燈光的小島。」嘟嘟示意幾海里外的一座孤島告訴寒生道。
寒生點點頭抱起了沈才華,輕聲說道:「才華,我們就要見到墨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