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殺人童謠(十三)

「有。」蘇雲開緩聲,「或許是因為太過巧合,所以心裡總有一抹疑雲散不去。嫌犯之前一直沒有殺人,但是在開始調查樹洞贓物的時候就出現了兇殺案,而且很明顯是為了要驅趕我們。但寶藏已經被轉移,藏東西的人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所以我們是踩到了凶手的底線了。」

「那是贓物的主人所為?那個神秘的托鏢人?」

「這倒未必,我之前說過,贓物對托鏢人很重要,但是也見不得光,贓物出現沒什麼,倒是攤上一條命案,事情才會更複雜嚴重,官府也勢必要追查到底,贓物既然不能見光,托鏢人為什麼要做這種砸腳的事?」

明月深覺自己還是想得太簡單了,他說了這番話她才理順了思路,「也就是說,托鏢人不是凶手,藏寶箱的也不是凶手,凶手的目的也不是為了保護寶箱,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她頓覺頭疼,「完了,一分析竟然又多出個案子。」

案中案中還有案,明月覺得這種費腦子的事還是交給蘇雲開想吧,她越想越亂。

蘇雲開也想不通凶手目的何在,那人到底在掩飾什麼?

他已經吩咐了衙役在榕樹附近找尋常德被殺的地方,既然是被害不久就被人吊在樹上,血也為凝固,那必然就是在那附近,想必很快就會有衙役來稟報。

果然,兩人還未走到村口,就有衙役來報,說找到那個地方了。

*****

常德遇害的地方與明月所說的不差,那兒是一片無人耕種的荒地,之前被人當做燒製瓷器的地方,如今亂石散落,還有不能忽視的血痕。

衙役是從榕樹附近沿著血跡一路找到這裡的,傷口在喉嚨,血流了很多,灑成一條血路,在夜裡看得並不太明顯,但可見凶手的殘忍。

明月順著血跡往前走,找到一處血水灘,再往前看去,已經沒有血的痕跡,看來這裡就是常德被擒住殺害的地方。許是掙扎過,地上石頭都被拱開一個坑,大致的摩擦痕跡跟常德背上的傷吻合。

「常叔是在這裡遇害的。」

蘇雲開往四下環視,周圍雜草奇高,剛才進來如果不是事先撥開了灌木叢,還以為無路可來。他走到那燒製瓷器半坍的石洞外,見那石壁有些許磨損,上面還掛有細絲,跟常德所穿衣物的細思相同,「這裡應該就是捆綁常叔的地方。」

明月也過去瞧看,捻了絲線來瞧,見有一處掛了指甲片大小的衣物碎片,輕輕嗅了嗅,說道,「常叔沒事喜歡喝兩口,身上常帶有酒味,這碎片也有,氣味差不多。只是奇怪,為什麼常叔被人拖進這種地方來,卻沒人看見,當時天還沒有黑吧?」

蘇雲開細看周圍,半晌才道,「常叔不是被人拖進來的,而是自己進來的。」他指了指遠處一個半碎瓷器裡的小水坑,「這幾天沒有下過雨,這裡也是一片荒地,無人行走,不如方才我們碰見的小水坑,恰好兩邊都是田,裡面盛了水也不奇怪,但這裡不是。」

明月等著他說下去,誰想沒有,還見他停頓,倒是旁邊的許大人補充道,「大人是在說,那車伕是想尋個地方方便,而恰好就在那。」

「啊……」這一圈全是成年男子,她又沒出閣,明月略覺尷尬,「原來是這樣。」

蘇雲開岔開話題說道,「凶手應該不是早就埋伏在這裡,畢竟常叔的行動是不能預測的,所以可能是被人跟蹤了。」

虧得他一說,在場的人都往他看去,無人注意明月了。

許大人不解道,「可為什麼非得是大人的車伕?」

「因為他的目的是要制止我繼續追查這件事,雖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要隱瞞什麼。我和明月一直都在一起,秦放一直在安家院子,白水也和其他衙役一起,唯有常德落單,凶手要劫持他,是最容易的,同時也最不引人注意。」

許大人大致瞭解了,可仍有一事沒有解惑,「那大人派人跟蹤孫賀做什麼?其他兩人下官不熟,也沒說過兩句話,但孫賀學識頗好,悟性也好,還是我縣廩生,什麼事惹大人懷疑了?」

廩生並非每個讀書人都能做的,考中的都是學識上佳的人,每月能去縣衙領取一定的錢糧。是朝廷為了讓儒生安心唸書的舉措,但凡學識好的,日後鄉試會試也極有可能會考上,那便是有功名在身。所以不是太糊塗的縣官,都會和廩生打好關係,套牢交情,日後做了官也算是自己的門生,臉上添光不說,還可能在官場上幫扶自己一把。

蘇雲開說道,「我懷疑他跟童謠……等等,廩生?孫賀是廩生?」

聲調突然不同,面色肅穆,看得許大人也心生緊張,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對,廩生。」

蘇雲開皺眉問道,「我記得我們去縣衙循例查案時,恰好有一群廩生來衙門領錢糧?」

許大人點頭,「對,那孫賀也在,只是大人當時正好要出門,沒有留步,他們都退到一旁恭送您。不過孫賀肯定是認得大人您的,您走後他還問我您是何人來著。他腦子好,認人也是一絕。」

話落,卻見這俊白書生面上微露輕輕冷笑,看得許大人不敢吱聲。

明月知道他在想什麼,那孫賀明明認得他們一行人,那日卻裝作不認識。

而且……而且孫賀和祝安康安德興還是無話不談的好友,那很有可能,祝安康安德興也早就知道他們的身份了。

「大人。」遠遠有人尋聲過來,正是白水。她踏過草叢,直奔蘇雲開,墊腳在他耳邊私語一句。只是一句,就讓蘇雲開心中那亂成一團的思緒找到了出口,開始抽絲剝繭。

再開口,已更沉著冷靜,「許大人,找兩個辦事牢靠的衙役來。」

他還有一件事沒想通,只要查明他最後需要知道的,就能解開他的全部疑惑。

他決定回去再好好想想,定是有哪裡沒想通,就差那麼一個關口了。沒走兩步,明月的步子就慢了,蘇雲開回頭看她,見她彎腰摸鞋,過去問道,「怎麼了?」

「不知道是什麼紮腳。」她在那硌人的地方摸了摸卻沒摸到石子,皺了皺眉才想到,一手抓了他的胳膊借力,單腳站立,翻看自己的左腳,那鞋底上,竟紮了一些碎陶瓷片,「難怪這麼疼,原來是扎進裡頭去了。」

那第三次出現在蘇雲開眼裡的鞋子被碎渣一扎,更加殘破了。他站如松柏讓她借力抖乾淨鞋子,一會就見她狐疑抬頭,「你剛才也跟我一樣在那走來走去,為什麼你沒事?」

蘇雲開這才想起來,去看鞋底,一看便明白了,「我的鞋底納得厚,一般的碎屑是感覺不出來的,而且這裡的地都不平整,更感覺不出來。」

明月想了想倒是有理,好不容易弄乾淨了,這才覺得舒服,「等下回我也要去換個厚點的。」

蘇雲開又看了看她的鞋子,的確是該換了。

回到村子,那楊敬早已等候多時,遠遠看見就跑了過來。蘇雲開看來看他,問道,「有什麼事?」

楊敬說道,「大人,我們鏢局被捲進這件事裡實在是冤枉,我們鏢局走了一半的人,再留幾天,估計這個月工錢都要付不起了,可否允許我們先行離開?」

「希望總鏢頭明白,現在是出了命案,每一個人都有嫌疑,在案子沒破之前,誰都不能離開。」

楊敬遲疑片刻,才道,「其實是因為我兒子的傷口發作,村裡也沒大夫,怕傷口擴散,傷了筋骨。」

蘇雲開這才明白他急著離開的原因,說道,「恰好之前我中毒的時候在外面請了個郎中,還住在村子裡,不妨請他看看。」

不能離開這裡楊敬也無法,能給這大人看病的,應該不是什麼草包,他唯有應允,「那我這就帶那郎中過去。」

蘇雲開讓衙役進去請郎中,等兩人走了進了院子裡,去井邊打水洗手時,見明月站在那滿目疑惑,也不知在想什麼。明月想了好一會才皺眉說道,「按理說楊安的手受傷這麼久,就算很重,也該癒合了的,可是為什麼突然裂開了?難道是因為昨晚跑太急了。」

她嘟囔的兩句話卻猶如清冽的井水傾灑,蘇雲開手中的繩子悄然脫落,那打了滿桶的水「砰」地一聲掉回井裡,濺起半井水花。

「明月,他傷的是不是胳膊?」

素來對傷口血這些都敏感的明月想也沒想就答道,「對呀。」

蘇雲開若有所思,說道,「讓衙役去悄悄喊幾個八方鏢局的鏢師來……除了楊安。」

明月皺了皺眉,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喊人問話。衙役也不知,但領命後就立刻過去了,並沒有如明月這樣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