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特價烤雞和卡曼橘(1)

  卡曼橘睡在房間裡,養了兩天病,每到飯點,都不想吃飯,又怕能量不足,小感冒變成大病,那才真是窮途末路。

  於是,憂思過度的卡曼橘,就勉強吃了兩天的豆沙包。

  這種小小的的豆沙包,是卡曼橘的最愛,三乘三連在一起,共九個,不僅美味,更要緊的是,便宜,只要五塊錢。

  但是,卡曼橘從來沒在這種豆沙包的包裝上,找到生產日期,或者保質期。

  卡曼橘也不在意,憑著自己的狗鼻子,隔著塑料包裝,依次去嗅一嗅面包的香氣,挑出最新鮮的豆沙包了。

  她買完豆沙包後,都會很專業地拿出小紙條,記下購買日期、估計的可食用天數,再貼到豆沙包的包裝上,提醒自己。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經驗豐富的卡曼橘,吃了很多這樣的豆沙包,並沒有食物中毒。

  在某些領域,卡曼橘的確才華橫溢。

  話說,卡曼橘靠著豆沙包,以及低端感冒藥,平安活到了星期六的早上。

  這天早上,卡曼橘忽然發現自己的病情,緩和了很多,頭也不疼了,肌肉也不酸了,惟一的遺憾,卡曼橘的喉嚨,啞了。

  卡曼橘對著鏡子,張大嘴,發音,硬是沒吐出一個字,最後,卡曼橘只能用傳說中的丹田之氣,,勉強說出了類似於哈氣的溫柔字眼。

  傻~逼~

  卡曼橘鬱結了。

  鬱結的卡曼橘,慢吞吞地刷牙、洗澡、換新T恤。

  她坐在床上看手機,在過去的週四與週五裡,只有北京移動發過每天兩條、兩天共四條的手機早晚報給她。

  卡曼橘一直覺得,手機報是帝都最歡樂的八卦源泉,涵蓋國內、國際時事、體育新聞、社會新聞、娛樂新聞、帝都時事,以及一些笑話、生活小常識,還有心理測試、人生小哲理……

  總之,信息量非常豐富。

  每到手機報的發送時間,如果卡曼橘有幸站在公交車上,或是搭乘地鐵的話,就會發現,周圍人人拿出手機,低頭看手機報,遇到某些搞笑的帝都新聞,大家會不約而同地笑出聲。

  這種同樂的情形,可遇不可求,遇上一次,非常有趣。

  不過,卡曼橘窮得很,當然不是為了這種樂趣,才訂閱帝都手機報。

  事實上,卡曼橘訂了一項每月只要六元就可以免費接聽的業務,最後被打包附贈了手機報。

  好吧,卡曼橘做著手機報裡的心理測試,回顧了她的手機業務訂閱史。

  像卡曼橘這種只需要和網站管理員交流的、活得像縮頭烏龜的人,每個月只要交二十元話費,就可以活在信息發達的通訊時代了。

  話說,這次手機報的心理測試,好奇怪,卡曼橘隨便選了個選項,一看結果。

  該測試竟然厚顏無恥地說,卡曼橘是個活得像千金大小姐一樣的人物,還繪聲繪色地表達了「大家都寵壞你」之類的觀點。

  卡曼橘眨了眨眼,呵呵,哪個大小姐要上街風吹雨打地幹活?

  哪個大小姐生病了只能吃豆沙包?半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心理測試都是扯!

  卡曼橘迅速將手機報集體刪除,仰躺在床上。

  她看著熏黃的天花板,突然發現一件值得喜悅的事。

  那就是,在她曠工的兩天裡,管理員居然沒來審問她。

  可見,卡曼橘平時太勤奮了,在物價飛漲、人人浮躁的帝都,怎麼可能有人為了區區一千五百塊,天天上街暴走?

  這麼一想,一定是她用錯了工作策略!

  徹悟的卡曼橘決定,每三天工作一天,這樣,她就成了有閒階級……

  突然閒下來的卡曼橘,翻看昨天在小區入口收到的超市打折商品冊子,上面鋪滿了五花八門、一應俱全的特價商品,包括各種生鮮蔬果、生活用品。

  卡曼橘看著看著,好想吃肉。

  說實話,卡曼橘最近一次吃肉,還是在夜市的路邊攤,吃了三串一元一串的羊肉。

  她懷著吃下無數細菌以及不健康肉類的必死心情,才破了「齋戒」。

  但當時,卡曼橘吃得還是很高興的。

  這就是街頭小吃的殘酷魅力。

  但這回,卡曼橘覺得自己大病初癒,再吃這種羊肉串,萬一免疫系統不夠用,那她豈不是又要花錢買藥?

  不划算……

  所以,卡曼橘決定上超市,尋覓肉食。

  她盤腿坐在床上,一頁一頁,仔細翻看,眼睛幾乎貼在那些拍攝手法十分誘人的奧爾良烤翅、奧爾良雞腿上。

  當她毫無徵兆地翻到最後一頁時,她突然就被眼前一隻肥碩的烤全雞大圖給震住了!

  一隻烤得金黃的脆皮雞,油亮油亮的,標註著醒目的紅字,本款烤全雞,只售九塊九。

  九塊九……

  卡曼橘的眼睛一下就放出了亮光,她為了謹慎起見,再一次仔細地研究了這款烤雞的造型。

  沒有頭,沒有內臟,有兩隻翅膀,有兩條大腿。

  再看看,個頭好像小了點,但個頭再小,也不能掩蓋它是一隻奧爾良味烤全雞的事實啊。

  卡曼橘「騰」的一下就站起身來,研究了去這家超市的路線。

  要坐地鐵啊,要換乘線路,不過沒關係,一、二、三、四……總共才十五站,一個小時就能趕到。

  這時,卡曼橘忽然又猶豫了。

  坐地鐵去超市,往返四元,相對於一隻九塊九的烤雞,交通費是不是有點貴啊?

  話說,卡曼橘在帝都的活動,不是單純靠一雙腳步行,就是靠一雙腳和一輛自行車的協作運動。

  偶爾,卡曼橘也會坐坐公交,畢竟帝都的公交收費,還是相當廉價的。

  單程一元,如果辦一張交了二十元押金的一卡通,單程只要四毛。

  不過,公交相當不舒服,剎車太頻繁,車內又常常擠滿人,空氣質量太差。

  地鐵好一點,時間穩定,上班族通常都會選擇地鐵,以保證不會遲到,而且,地鐵雖然擠,但已經算是四平八穩了。

  可是,上地鐵前,人人都要被傳送帶掃瞄包包裡,有沒有違禁品。

  帝都有些漂亮姑娘,為了不讓自己貴重的包包,沾到那條黑乎乎的傳送帶,誓死不要安檢,最後還狠狠揍了地鐵保安一頓……

  當然了,逆來順受的卡曼橘,絕對不會有這麼激烈的行為,更何況習慣被安檢之後,也就無所謂包裡會有什麼隱私的東西,被掃瞄屏幕前、穿著制服的、雙眼炯炯的檢查員看到了。

  卡曼橘權衡之後,決定坐地鐵。

  但是,卡曼橘為了分攤四元錢的交通成本,決定徹底檢查一下,她到底還缺什麼生活物品。

  牙膏?洗髮水?沐浴露?好像都不缺……

  歸根結底,是卡曼橘為了省錢,經常買超大容量的家庭裝洗漱用品,以至於她常常半年不用換新的。

  半年都用一個味道的洗髮水、沐浴露或者牙膏,令她覺得乏味,但在貧窮的生活條件下,怎麼還能追求色彩斑斕的多樣性呢?

  卡曼橘還是拎得清輕重的。

  不氣餒的卡曼橘,又檢查了房間裡別的東西,是否需要置換,最後,卡曼橘發現她過得太兩袖清風了。

  原來,她已經成了傳說中的極簡主義。

  從前的她,可不是這樣的。

  從前,卡曼橘一上街,就會買很多沒用的東西,衣服、鞋、包、化妝品,每一樣都要名牌……

  不過,卡曼橘已經不是從前的卡曼橘了。

  其實,卡曼橘靜下心時,常常想,人活著是不是有定量的錢要花,她因為從前花錢花得太兇猛,以至於眼下這麼清淡?

  當然了,卡曼橘更願意將她現階段的清心寡慾,想像成一種苦煉式的修行,上天一定是在考驗她的意志力,所以,卡曼橘常常引經據典地碎碎念。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經過一番自我勵志的卡曼橘,決定去買一盒胭脂,買一管口紅,改善一下她正在走下坡路的青春。

  當然了,順便去超市買點水果,補充點水分,買盒牛奶,做個面膜。

  雖然,卡曼橘死都不肯承認,在她的潛意識裡,有什麼東西正在蠢蠢欲動。

  這種蠢蠢欲動,很可能跟星期天,也就是明天的校慶有關。

  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她這種反常的奢侈,已經說明了許多問題。

  最後,卡曼橘帶著超市冊子,還有標註的路線圖,按圖所驥地坐地鐵,朝她的烤雞奔赴而去。

  剛出門時,卡曼橘打了個噴嚏。

  有公德心的卡曼橘想了想,為了防止她的感冒在公共場所,尤其是在地鐵傳染他人,還是回房間,將那隻用來防範帝都春季沙塵的口罩翻出來,好好戴上吧!

  話說,帝都的確不是一個氣候舒適的地方。

  春天是沙塵,夏天是雷雨,秋天可以當它不存在,一到秋天,往往是一場冷雨暴風,刮下所有落葉喬木的葉子之後,一轉眼就進入了寒冷得需要穿羽絨服的冬天。

  當然了,帝都也有好時候,比如短暫的人間四月天,短暫而絢爛的香山紅葉,請忽略紅葉下攢動的人頭,以及靜謐的大雪。

  卡曼橘折回房間,一番搗騰,終於找出了口罩,將口罩上的細帶子,掛住左右兩隻耳朵,遮住了她的大臉。

  但是,卡曼橘忽然覺得這個白色口罩,太過乏味,所以,她又翻出一支大紅色的馬克筆,對著鏡子,往口罩上畫出嘴唇的形狀。

  血盆大口,赫然醒目。

  卡曼橘滿意地左右看了看效果,不錯,足以讓她在地鐵上嚇退一幫乘客,藉以獲得寬鬆一點的空間,以及良好一點的空氣質量……

  卡曼橘終於出門了。

  那隻她心水的烤雞,正安靜地躺在超市熟食區的玻璃櫃下,金黃的、油嫩的、肥厚的脆皮雞肉,等待卡曼橘前來享受。

  命運之神就是這樣充滿魔力,將素不相識的卡曼橘和這只無辜喪命的小烤雞,一點一點拉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