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熟悉的城市,殷梨亭來接機。坐在車上,車窗外是熟悉的吉隆坡街景,她回來了,回到真正屬於她的世界。她的尾指上還戴著Cartier的三環戒,她現在很心痛……心痛塞尚那幅靜物畫。那幅塞尚的靜物畫他真的拍了送給她,在看見畫的那一剎那,她的呼吸都幾乎停頓。但它還是比不過自由的可貴,所以她想盡辦法逃離。
現在,她自由了。
她下定決心,將楊逍將星星將《鵲橋仙》將塞尚將日本將明教將過去幾日的一切統統從記憶中刪除,永遠永遠。
殷梨亭替她洗塵,他帶她去了一間日本料理店。當她看到滿桌的奼紫嫣紅時,她突然有掉頭就走的衝動:「我剛從日本回來,你又請我吃日本料理?」殷梨亭手足無措:「曉芙,對不起。」
她一直欣賞他的溫文儒雅,可不知為什麼,今天她老是覺得他的這種溫文儒雅簡直就是唯唯諾諾,她又想發脾氣了。他突然掏出一樣東西,竟然是Tiffany Lucida的戒指,她頓時張口結舌。只聽他說:「曉芙,嫁給我吧。」
求婚……她覺得有點頭暈。只聽殷梨亭說:「你說過,你最想要的就是Tiffany Lucida的訂婚戒指,我拿到獎金後馬上就買來了。曉芙,嫁給我吧。」
她岔開話:「你拿到獎金?什麼獎金這麼高?」
「我們剛剛破獲了一大宗軍火走私案。」
軍火走私?她的臉色刷地白了:「殷梨亭,我要考慮一下。」
他笑逐顏開:「當然可以,我等你電話。」
她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夢見楊逍……夢見他渾身是血,身上全是子彈。她尖叫著驚醒,冷汗早已經濡濕了睡衣。天!她一定是瘋了才會夢到那個大魔頭。她得趕緊想辦法忘掉他,徹底忘掉他,忘得一絲一毫都不再記得。她抓起電話撥號,久久才有人接,她叫:「殷梨亭!」
電話那頭傳來睡意惺忪的聲音:「曉芙,早。」
「我答應你了。」
殷梨亭還未睡醒,過了幾秒鐘才驚喜地叫:「曉芙!你答應我的求婚了?」
「我答應。」她清楚地告訴他,也告訴自己,「我要和你結婚。」
結婚啊……到現在她還感覺有點不真實。拍婚紗照,任由攝影師將兩個人擺佈來擺佈去,她全然像個木偶。中間又要換衣服,她不知道拍婚紗照居然要換這麼多衣服。
她嘆口氣,接過店員小姐遞來的另一件禮服,走進更衣室。她剛剛關上更衣室的門,突然一隻手伸過來用一方毛巾摀住她的口鼻,一股難聞的氣味令她眩暈,她立刻便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好痛!她全身的肌肉都在痛。耳中只聽到海浪聲……海浪?她艱難地睜開眼,白花花的太陽毒辣地直射下來,她感到又一陣眩暈。再次睜開眼,她才看清自己在甲板上,四周都是茫茫大海。自己怎麼會在游輪上?她掙扎著想站起來,才發現自己的手被繩索捆得緊緊的。旁邊一個滿臉橫肉的傢伙一臉不懷好意的笑:「不好意思,紀小姐,在楊先生趕到之前,只好先委屈一下你了。」
楊先生?哪個楊先生?難道是楊逍?
一想到他的名字她就臉色煞白。天空中傳來直升機的聲音,直升機打著旋,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終於降落在游輪頂層的平台上。她仰臉看著直升機,有人從上面下來,她一眼便認出來人,真的是他。
雖然相處的日子不長,可是他化成灰她也認得出來。
他那樣子,真像是出海來曬太陽的。她緊咬牙根,大魔頭!居然能想出這招來劫持她!
身旁的人大聲叫道:「楊逍,站住!你再上前一步,我就宰了這臭丫頭。」
他冷冷地揚起眉頭:「你們要是敢動她一根頭髮,我就叫你們統統下海去餵鯊魚!」
原來不是他劫持了她,原來他是趕來英雄救美的。她忍不住大罵:「楊逍你個大笨蛋!你這麼單槍匹馬地跑來,還怎麼救我?你不是明教左使嗎?起碼也得帶上浩浩蕩蕩的僱傭軍一起來才對;再不然,你也應該帶上什麼核彈生化武器來跟他們換人啊!」
他笑了,竟然還笑得那樣輕鬆:「他們倒是要求我拿導彈來換你,可是那樣會威脅到世界和平。」
「見鬼的世界和平!」她說,「導彈?我就只值一枚導彈?我以為我起碼應該值一枚核彈呢!」
旁邊的人終於忍無可忍瞪向她:「閉嘴!」他回頭的那一剎那,楊逍已經出手了。他的身影快得像鬼魅,他的出手快得像閃電,只見他一腳飛起就踢掉那人手裡的槍,再接著左手一伸就將她攬入懷中,右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支AK—47指著那人的太陽穴:「陪我們上直升機。」
太帥了!她忍不住吹了聲口哨。滿游輪荷槍實彈的嘍囉瞠目以對,眼睜睜看著他們三人上了直升機,揚長而去。他半路將那人扔下碧海,真是污染環境。
他們成功脫險,過程真是比邦德還驚險。直升機飛至小島降落,她仍在回味適才的驚心動魄,他卻毫不留情地將她手腕拽住,帶進面前的別墅。她踩到自己的裙角,差點跌倒。他臉色冷得像冰一樣:「你穿的是什麼鬼衣服?」
「婚紗啊。」她抱怨,「我正拍婚紗照,就被人綁架了。」話一出口,她後悔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他怒不可抑:「紀曉芙!你騙我!我楊逍這輩子最痛恨人家欺騙我!你可以不愛我,但是你不可以欺騙我!」
她心虛地低下頭:「我騙你什麼?」
「你說你要當修女……全是屁話!原來你心中另有情人!我告訴你,我楊逍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當初我真的以為你是要當修女才放你走的。如果你要嫁人,只可以嫁給我楊逍一個人!」
她吼回去:「我死也不要嫁給你!我是殷梨亭的未婚妻,如有異心,天誅地滅!」
他的臉色更冷了:「好,我這就去殺了那個殷梨亭。」他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她陣腳大亂:「楊逍!你站住,你不准去!」看到那支AK—47,她隨手拿起,咬牙道,「楊逍!你再不站住我殺了你!」
他回過頭來,輕蔑地揚起眉:「殺我?」
「我……我殺了你這個大魔頭,為社會除害。」
他輕輕一笑:「有志氣,你行嗎?」迅雷不及掩耳,他「啪」一聲卸下AK—47的彈匣,再反手一揚,橙黃色的子彈便「叮叮噹當」落在地上。
她扔下槍,一字一句地說:「我告訴你,你別指望把這個貓捉耗子的把戲玩下去!」她扭頭向海邊衝去,懸崖高得令人頭暈。
他追過來:「不!」
她毫不遲疑地縱身躍下,無邊的蔚藍包圍上來,她窒息了,死亡竟然如此痛苦。
她沒死成……有楊逍在,原來想死都如此困難。她醒來看到他的臉,仍是噩夢一樣,眼淚終於情不自禁流下來:「你為什麼要救我?」
他的眼睛迅速黯淡下去:「我送你回吉隆坡。」
她怔住了。他神色落寞:「如果我早知道你寧死也不肯嫁給我,我決不會逼你。我一直以為你不是那麼討厭我……看來,我太高估自己了。」他的聲音又苦又澀,「對不起。」
眼角有眼淚滑落,為什麼她要哭,他已答應送她回去了,為什麼她還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