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因為你不愛我,一切必要的都沒必要了;因為我愛你,一切不該原諒的都原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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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潘翔那兒拿到報告已近九點,韓單想起總監大人那鋒利的眼神頓覺如芒在背,立馬跳上出租車。

窗外景物不斷後移,身旁的司機大叔天南地北的侃著,她隨口附和,一雙眼睛只盯著計價器。金額欄的數字每變幻一次,心跳便加速一陣。眼看的士出了市區,她捂著錢包哀嘆:為毛這廝住的這麼遠……

銘刻在山石上渾厚的「熙園」二字是某位書法大家的作品,黑色的雕花鐵門外,身著剪裁得體長制服的門衛對她微微頷首。

大約是事先有過知會,年輕的門衛引著她從鵝卵石鋪就的小徑往南行,這裡的建築物間距極大,看起來很是開闊。韓單的視線掠過一棟又一棟掩映在獨立庭院中的別墅,嚥了口唾沫。終於,前面的引路人在一幢小洋樓前停了下來。

「沈先生,您的客人帶到了。」

門鎖開啟發出滴的一聲,韓單道謝後推門而入。

室內的裝修是一派現代簡約風格。沒有濃烈張揚的顏色,也沒有繁複精美的花式,黑白灰的基調和恰到好處的鏡面設計讓人感受到主人的利落幹練。

「需要給你時間參觀一下麼?」

韓單聞聲看去,只見樓梯上站著一身深藍色睡衣的沈律。大約已經對他的正裝產生了慣性印象,今天這種出場方式讓她不太適應。此時的沈律彷彿修飾過的人像,柔和了線條,模糊了輪廓,掩去了生硬和鋒利。直到男子輕咳,她這才驚覺自己像個花痴似的傻盯了人家很久,頓時臉上一紅,低著頭把文件夾交給他。

大略瀏覽之後他丟下一句「你等一會兒,有幾個地方要改」便上樓去了,留下韓單一個人遊手好閒。

隨意參觀是不禮貌的,她坐在沙發上發呆。

在安靜暖和的地方就容易犯困是老毛病了。從讀大學開始,她就喜歡挑窗邊有陽光的座位拿書擋著臉,在教授的講課聲中趴在桌子上補覺,而現在……日光透過整片落地窗映照出空中漂浮的微塵。整個屋子安靜的落針可聞,只有不遠處樹影裡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身體慢慢滑下去到一個舒服的位置,頭靠在沙發背上,迷迷糊糊的合上眼。

恍惚是那場盛大的畢業聯歡會後的夜。

路燈的光倒映在校園的人工湖裡,像落在水底的星辰。暖風吹散紅酒微酸的氣息,吹皺了如鏡的湖面。

「喝醉了坐在這兒,是想勾引誰?」男人的聲音,近在耳邊又好像異常遙遠。

她睜開眼望向身邊的人,慢慢的浮出一個笑來:「原來能用這種讓我討厭的口氣說話的人還真的只有你一個。」

「喝了酒,膽子大起來了。」他勾唇笑的危機四伏。

她挑眉一笑:「借酒壯膽的話,我應該照著你的臉再揮一巴掌才對。」

「你可以試試。」

「打完之後你那些黑衣保姆又會把我按在地上,你又會費盡心思上躥下跳的來妨礙我談戀愛,還是算了。」她踉蹌著起身,緩慢地往前走,卻被人拉住胳膊一把拽回原地。

「坐下。」命令式的口吻,男子起身按住她的肩。

她掙扎未果猛地抬頭,不由動作一僵。面對面的貼近,能清楚的感受到彼此起伏的呼吸,在那雙染上月華的琥珀色眸子裡她看見了自己。「你到底……要做什麼?」

男子輕而緩慢的鬆開手,移開視線。「陪我坐一會兒。」

「我要回去。」

「如果你想被綁在這一晚上,就起來試試。」他在她身旁坐下。

「……」

「想聽好消息嗎?」

「你被人打了?」

「你覺得可能?」

她不屑的輕嗤一聲:「那還有什麼好消息能讓人開心的?」

「比如說——你自由了。」

她一怔,側臉向他看去。

「你的表情該更欣喜一點才對。」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

湖水微瀾的波光。

乍響的鈴聲由遠及近,韓單一驚,睜開眼。

日光柔軟的客廳裡,她斜靠在沙發上,身上還覆著一條灰色薄毯。電話鈴聲戛然而止,低沉的聲音在樓上響起,簡單的應了幾聲便沒了動靜。

不一會兒,沈律下了樓。

韓單把薄毯疊好,很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抱歉……」

「你還真是在哪兒都能睡著。」他面無表情。

「我等著等著不知不覺就……」

「你有駕照麼?」他截斷她的話。

「誒?」她迷惑不解,隨即點點頭。

「修改還需要一些時間。你開我的車出去吃飯,順便買點感冒藥回來。」

「……你感冒了?」後知後覺的某人此刻才發現他神情疲憊,問,「有溫度計麼?」

「沒有。」

她猶豫幾秒探過手去。

這舉動出乎沈律的意料,視點落在她臉上,神色淡淡的,卻未動,任由她的手覆上他的額。

韓單一觸之下不由大驚:「這麼燙,我送你去醫院。」

這廝居然在這麼高的熱度下工作了這麼久……不要命了麼?

他微一蹙眉,返身拿了車鑰匙和錢夾丟給她,「你去吃飯,順便給我買點藥回來。」說罷再度鑽進書房。

她站在原地無語凝噎。

從工作助理變成了生活保姆,這算是華麗轉身麼?

與病患計較有悖人道主義精神,況且這人還是自己的老大,韓助理只得開著總監大人的香檳色大眾CC上路。買了藥本想去附近的餐廳打包些食物帶回去,考慮到開的不是自己的車,耗的不是自己的油,花的不是自己的錢,於是她歡快的踩著油門直奔超市,叮鈴■啷的搬了兩大袋東西回到熙園。

「這是做什麼?」依舊套著睡衣的沈總監表示不解。

「外面的食物不健康,尤其是生病的時候,吃點清淡的比較好。」她挽起袖子,「借用一下廚房。」

烹飪是一種產生美食的藝術。韓單的廚藝還不錯,大多來自於老佛爺的真傳。兩人同住時往往是她做好飯等阿潔回來。在幼年模糊的印象裡,經歷過一段母女相依為命的日子。她抱著襁褓裡的韓雙坐在小板凳上看媽媽在廚房忙碌,嗅著在小屋裡飄散的飯香,溫暖而安心。因而她享受這種精心製作一餐飯食的樂趣,也喜歡這些食物被人分享的愉悅。

他家的廚房很大,白色調敞開式,收拾的一塵不染。韓單正翻箱倒櫃,卻發現沈律不知什麼時候斜靠在餐桌旁邊上抱臂看著自己。

「我沒找到洗菜盆……」她汗顏。

他從櫃子裡取出遞給她,問:「還有什麼需要的?」

「暫時沒有了。」見對方沒有離開的意思,她只好變身被地主盯梢的長工,硬著頭皮速戰速決。

熬了粥,做了幾道清淡的菜。韓單忍著餓問:「報告改好了的話我先送回公司。」

「先坐下吃飯。」總監大人完全無視了她的工作熱情。

餐桌邊兩人相對而坐。沈律嘗了一口道:「手藝不錯。」

「頭一回受上司表揚,結果卻不是因為工作。」韓單笑的無奈。

「照顧生病的上司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他低頭喝粥。

高燒影響了胃口,沈律吃的很少。韓單洗了碗,倒了一杯熱水和藥一起遞給他。

就在這時門鈴作響。她正要去開,卻被沈律攔住。

只聽門外的人鍥而不捨的按著,門鈴聲一遍又一遍的在沉默的房間裡迴蕩,而他卻始終無動於衷。大約過了兩分鐘,鈴聲戛然而止。

滴的一聲後門被打開。

「你一定要這麼對我嗎?」一個身穿湖藍色連衣裙的娟秀女子走了進來,神色淒然的開口。她的視線落在韓單身上,一僵,又轉向沈律,聲音有些發顫道:「原來如此……」

韓單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一身睡衣的總監大人,明白這姑娘是誤會了。她正欲開口,有人卻比她更快。

「看來只要住在這兒,無論我換多少鎖你都有本事打得開。」沈律靠在沙發上,面無表情。

「本以為你生病了需要照顧,現在看來我是多餘了。」她自嘲般輕笑一聲,「沈律,她比我好?」

「是。」他答的很快。

韓單一怔。

「好。」這一個字好似用盡了力氣,她轉身迅速用手抹了抹眼睛,快步離去。

屋內,男子仍然維持著之前的姿勢坐著,表情平靜的彷彿什麼都未曾發生過。這情況太匪夷所思,韓助理不知該不該說些什麼好,好容易鼓起勇氣叫了聲:「沈總……」

「交給副總裁。」他把報告放在桌邊,「後天晚上,你有空麼?」

「有。是要加班麼?」她難得勤勞一回。

沈律望著她淡淡一笑。

「是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