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不是每一段戀情都能修成正果。在它夭折之前,請你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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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單被紀雲翊這麼一嚇,喝下去的那點酒頓時醒了幾分,紅著一張臉不安分的扭動著身子,想要從那人的禁錮中掙脫出來。不料掙扎未果反被人按住了肩膀,一時間進退兩難動彈不得。

她盯著男人的臉看了幾秒,靈機一動,皺眉「嘔——」的一聲欲吐又止。紀雲翊迅速起身,她正為小計謀得逞暗自欣喜,卻發現身上一輕,已然被人從沙發上揪著領口拎了起來,一路拖進了廁所。

視線裡映入幾個因為受驚而慌張拉起褲子的男人,韓單第一反應是迅速摀住臉。「……你瘋了!這是男廁所!」

他旁若無人的將她拽進開著門的小間裡,然後關上門。

外面傳來幾聲「有病啊」之類的抱怨,卻在瞬間沒了聲息,安靜的落針可聞。想也猜到紀某人出門必然會帶著一堆的黑衣男,那位發牢騷的大叔肯定被清場了。

酒店的男洗手間,狹小的隔間裡。

踩著高高跟鞋晃悠著努力站穩的韓單。

站在她面前面無表情的紀雲翊。

和那隻無辜的白色馬桶。

「不是想吐麼?吐吧。」他挑眉道。

「我現在不想吐了。」她想要開門手腕卻被抓住。她用力甩脫,誰知對方只是鬆鬆的拉著,這一甩,手反倒打在木隔板上,生疼。

疼的讓人眼眶酸澀。

「你能裝作沒看見我,就這樣走開嗎?」藉著微醺的酒意,她揚起臉,露出一個哀傷的笑來,「只有今天而已,求你。」

可以是順從的,配合的,逆來順受的,淡定的任由你一次又一次出現在我的生活裡,然後把它弄成面目全非的樣子。

但是今天,麻煩你走開好嗎?

好累。在那些知情者同情的目光裡遊走的我,每一個強作鎮定的微笑,每一次狀似無意的面對,每一句若無其事的交談都耗盡了力氣。

想要一個人呆著,把所有的時間用來紀念和忘卻。

忽然間,撞的通紅的手被人握住,指間的冰涼逐漸被溫暖覆蓋。

「別笑了,真難看。」紀雲翊微微蹙眉。

再沒了掙脫的力氣,她只是垂下眼瞼,任由他握著,站在原地。

「你喜歡他?」第一次見面時他曾問過這句話。

「是啊,喜歡。喜歡了很久,卻只能站在遠處笑著祝福他與別人的婚禮。紀雲翊,我這麼狼狽,你開心麼?」她一字一句的說完,單薄的身軀微微顫抖。

暖光映在男人眸子裡,泛出色澤交疊的華彩,彷彿一塊沉鬱的琥珀。他沉默片刻,拉著她推門而出。這次用足了力氣,捏的她的手腕發疼。

韓單跌跌撞撞的隨著他來到酒店大堂。阿潔見兩人出現,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來,一臉擔憂。

「在衛生間會晤,還真是讓人耳目一新的方式。」她身旁穿深灰色西裝的男人慵懶的調侃,似乎完全不在意某人陰沉的臉色。

「讓杜如林宣佈婚禮取消,現在。」紀雲翊對身後的黑衣男吩咐道。語氣像結了冰,寒氣逼人。

「啊哦,人家這麼大張旗鼓的操辦,說不算就不算了,總要有個理由吧。」妖孽男語調悠揚。柔軟的劉海下,一雙鴿子灰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彷彿任何時候都帶著不緊不慢的慵懶笑意。如果說紀雲翊的光芒像是太陽般灼熱耀眼,那麼此人的溫和的氣場更像是微雲掩映的月。

「告訴他那新娘是我的人。」言簡意賅。

「唔,這個理由不錯。」那人輕笑。

「你瘋了?!」眼看幾個黑衣男應聲而去,韓單臉上失了血色。

「不是想嫁給那個男人麼,我成全你。」紀雲翊面無表情的拉著她向電梯走去。「如果你不介意穿二手婚紗,一會兒可以站在新娘的位置上重新開始這場婚禮。」

「你這個瘋子,放手!」她滿眼驚惶,硬生生的被丟進電梯間裡。

電梯上行。他面向門站著,再不看她一眼。

門即將打開的那一剎,一隻手死死按住了閉合按鈕。

「你非要把我逼到這樣可悲的地步麼?」她的聲音在顫。

「嫁進杜家之後你就可以和喜歡的人朝夕相對,該迫不及待才對……」

話斷在這裡。

當視線落在她臉上時,失了聲音。

晶瑩透亮的液體蓄滿了眼底,折射出細碎的哀傷。

她就這樣用濕漉漉的眼睛淒楚的望著自己,像是一隻孤單無依的幼鹿。

印象裡從未見過她哭過。最初的憤怒對峙,到後來的逆來順受。無論是窘迫狼狽到怎樣的地步,也始終是一臉淡然的表情。而此刻,當第一顆淚奪眶而出滑落臉頰,他的右手竟不受控制般撫上她的臉頰。

手指溫熱的觸點落在腮邊,韓單淚眼迷茫的望著他,而他也似不可置信般看著自己的手,愣愣出神。

接著,大顆大顆的眼淚帶著熱度滾落下來,沾濕他的手指。

立在原地的男子沉默片刻,伸手將她拉進自己懷裡。

韓單想要將他推開,卻發現那點力氣猶如蚍蜉撼樹。索性埋頭下去悶聲抽泣,肩膀一聳一聳的,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失戀後壓抑了許久的傷心如潮水般湧上來,所有的偽裝潰堤千里。那些流淌過的二十八個年華裡,維持最久的愛慕,終於被人劃上一個蒼白的斷點。

曾愛過的,還愛著的,不能再愛了的人。我旁觀著你的幸福,分享著你的快樂,若無其事的途經那些嘲弄譏諷和同情憐憫,後悔著自己不曾有勇氣對你言愛。

就在此時,電梯門開了。

門外站著包括杜如林在內的許多人。看見這情景,眾人皆是瞪圓了眼,一片的鴉雀無聲。紀雲翊一手攬著韓單,一手將她的腦袋按在胸口,皺著眉朝門外掃了一眼,冷冷的吐出幾個字:「下,謝謝。」強大的氣場讓眾人覺得渾身發僵。一旁立即有人觸電般迅速按下一樓鍵。門緩緩關上,電梯下行。

「哭完了?」他問。

韓單低著頭吸著鼻子,視線刻意避開某人胸口上濡濕的一片痕跡。

「哭完了就出來。」他丟下一句便朝外走去。

今天到底是不是丟臉日……韓單哀嘆一口氣,正要出電梯卻腳上一疼,「嘶——」的倒吸一口涼氣。低頭才發現腳踝後側被新鞋磨破了皮,走路摩擦到便一陣疼。她想了想,脫掉鞋子拎在手上,抬頭卻看見紀雲翊皺眉的臉。

下一秒,只覺腳下一輕失了平衡。她驚呼出聲,身體已然被人橫抱在懷裡,驚慌中鞋子落地。「我的……」

「別指望我會給你撿鞋子。」話未出口被他打斷。

「放我下來,我自己撿。」

「你再動來動去我就把你和那雙鞋一起扔回樓上去。」他咬牙,冷著臉將她丟進車裡。

華燈初上。坐在黑色BMWX5駕駛座的妖孽男轉頭饒有興趣的看著兩人,問:「先是廁所,然後是電梯,下一站是哪兒?」

「把這個麻煩的女人送回去。」說完之後紀雲翊便靠在後座背上,臉朝向窗外,一言不發。

「阿潔在哪兒?」剛哭過,韓單的聲音帶著重重的鼻音。

「你的同伴?」妖孽男勾了勾唇,「考慮到兩位意猶未盡,可能另有安排,所以剛才已經派人打包快遞迴去了。啊,對了,還沒自我介紹,我是洛霄,暫時擔任你邊上那位的貼身專職司機。」

貼身……專職司機麼?這種稱呼還真詭異。韓單的視線從那張過於漂亮的妖孽臉飄到身邊的變態臉上,頓時腦袋裡浮現許多桃□節。「你好,我叫韓單。」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家應該在西林路上。」

「你怎麼知道?」她驚訝。

「嗯,我怎麼會知道呢?」他帶著含混不明的笑意重複。

窗外的景物不斷倒退。韓單靠在窗邊,腦袋裡亂糟糟的,身體因為酒意和疲累而睏倦。

沉默蔓延。

從後視鏡裡看去,挨著窗坐的男女一左一右朝向兩邊,中間空著能擠下兩個人的位置。洛霄勾唇,緩緩踩下油門,然後在十字路口猛地轉彎。

在慣性的作用下,毫無防備的韓單順勢倒下,腦袋正撞在紀雲翊腿上。

她慌忙起身。

街邊的路燈透過窗,車廂在一瞬間明亮起來,又迅速的暗下去。

而那一刻,映入韓單瞳中的,是男人眼底看不懂的神色。

他看向自己。眼神像是被薄霧覆蓋的山谷,掩藏起一切,卻又若隱若現著輪廓。

黑暗迅速的模糊了一切。下一秒,她看見的只是他望向窗外的側臉。

是錯覺麼?

那一絲稍縱即逝的哀傷和溫柔。

她不敢確定。

「用82年的Lafite做底薪的話,應該能找到一些駕駛技術更高明的司機。」後座上的男人語調陰沉。

「我錯了。」某司機認罪態度良好。

車至樓下。

韓單對洛霄道了謝便要下車。卻見有人將一雙深紫色魚嘴鞋放在車門外的地上。鞋跟不高,鞋面上鑲著黑色的珠花,在燈下泛出晦暗的珠光。鞋內底上的印著某昂貴品牌的繁複花式標誌。

她有些詫異的回頭。

「賠給你的。」紀雲翊坐著一動不動,「我不喜歡欠人東西。不喜歡就丟掉。」

你以為誰都像你這麼敗家的麼?韓單無奈。如果不收下的話以他的性格真的會讓人直接丟掉,這雙鞋就算是糟蹋了。

於是她果斷下車穿上,出乎意料的合腳,而且後跟處皮質很軟。

「謝謝。今天我……」她搜腸刮肚的想些得體的句子。畢竟,今天發生的所有一切都很突如其來。

「你在別人面前也是這麼哭的麼?」他忽然問。

她怔住,不知該怎麼答。

「算了。」他像是忽然對答案失去了興趣,「走吧。」

洛霄朝她搖搖手,駕著X5離開,後面跟著的三輛黑車彷如尾巴。

韓單站在原地,裙襬被風輕輕揚起,像是深海裡一尾孤單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