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個人,愛你如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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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以為他會坐鎮指揮或者是與主力一起進攻,卻沒想到他竟然被安排在襲擊營地的隊伍裡。
前線傳來的消息不妙,而眼前的戰勢也急轉直下。
身邊不斷有人倒下。當魈念被夢魘用《滅哀骨》斬殺的時候,韓單手心裡滲除了細密的汗。
夢魘的出手乾淨利落,那琴音聽起來彷彿肅殺的秋意,夾雜著刺骨的寒風。他用的幾乎是硬碰硬的方式,坐在原地,只專注於著他看中的獵物,毫不在意其餘的攻擊。他周邊的厚血戰士們則負責引開仇恨值,身後跟著的三個醫者則盡全力維持著他的血量。
再這樣下去,甚至在還未能近他的身前,就會一敗塗地。
[陣營]蓮姬:先集中火力解決其他的。
輕紗曼舞,人影虛晃,滿屏皆是紅衣花妖的幻影,帶著惑人的笑讓人迷了眼。她在眾多的□掩護下迂迴前進,快速的幹掉了兩個人。而她亦被獸族力士看穿真身,巨斧落下,血量銳減。在這樣的戰鬥裡,稍有不慎便會致命。韓單的心,隨著蓮姬起伏的沉重喘息聲而收緊。
屏幕上顯示出的存活人員數目在不斷減少,龍陣營的劣勢越來越明顯。
大地之上,狼煙四起,塵囂漫天。
每個人都彷彿殺紅了眼,麻痺、淬毒、魅惑、纏鬥……所有的動作都成了練習過無數次之後的本能反應。如同真的置身於生死存亡的戰場,能感受到真切的焦急、無奈和不安。
[陣營]牡丹望月:頂不住了!
[陣營]魅舞:我們這邊也快不行了……
[陣營]魍思:所有有自爆技能的人,在死前全部自爆。
[陣營]年少輕狂:對,就算死也要拉著一兩個敵人同歸於盡。
[陣營]賣萌的豬小腸:報告,我死了!同死的還有敵人兩名,我賺了!
雖然這是自損八百的招數,但到了所有人血量都岌岌可危的緊要關頭,這樣的戰術能最大程度的減輕存活人員的防禦壓力。一時間屍骸遍地,能死的都死乾淨了,場上倒是清爽了許多。
牡丹望月自爆後,龍陣營只剩蓮姬和一個不足120級的小醫者兩人。而虎陣營還有六人存活,除了夢魘還有三鬼和兩名滿級醫者。
不用比較便知戰力相距懸殊,眾人一時唏噓不已。
[陣營]魅舞:輸了。果然還是打不過老大。
[陣營]我懷念的:沒有夢魘的話我們還有贏面,有他在我們贏不了。
[陣營]魍思:唉,可惜我英年早逝……
[陣營]鴻雁南飛:你活著也打不過他吧……
[陣營]魈念:別戳穿他,讓他再裝一會兒。
已經掛掉的群眾們總結戰術哀嘆戰果的時候,韓單正在猶豫是要繳械投降還是繼續負隅頑抗。
「這下我們倒是能好好打一場了。」夢魘收了琴,徑直走到她面前。
「看起來我必輸無疑。」她無奈嘆道。
「一對一。如果我輸了,勝利歸你們。」他對勝負毫不在意。而他的這個決定讓兩個陣營都毫無異議,當然更大的可能性是有人不同意,但是不敢吱聲……
「好不容易活到現在,好歹也讓我參與一下。」一旁毫無存在感的小醫者忽然插話。
事實上,不足120級的他能在炮火榴彈中活到現在確實算是個奇蹟。韓單對這個叫做「醉別西樓」的隊友生出些許欽佩來,於是輕笑道:「那不如二對二好了,你帶一個醫者,我帶他。」
「好。」魔鬼頭子答應的很爽快。
在眾人的全情關注下,這場看起來很「和諧」的決鬥在輕鬆愉快的氛圍內開始了。
當然,那只是局外人的看法而已。韓單此刻的緊張得冒了一頭汗,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出招。倒也不是她優柔寡斷,只不過對於琴師這種慣於在固定位置實行遠攻的職業而言,束縛和定身之類的DEBUFF並不奏效,而普通的魅惑技能對於裝備精良抗性較高的夢魘則如同隔靴搔癢。花妖能有效制敵的招數不多,需要仔細斟酌。
夢魘也不急,很有紳士風度地等她先動手。
蓮姬對身後的醉別西樓說:「他肯定會先攻擊你,自己小心。」
「嗯。」那人輕輕的應了一聲。
她拿定主意便出手了。只見紅裙翩然,花妖赤足而來,腳腕上的銀鈴叮噹作響,發出寂寥空靈的音。一瞬間,五個一模一樣的花妖出現在眾人面前,不斷變換著位置,影影綽綽,難辨真偽。五個蓮姬都向著對方的醫者襲去。
琴師席地而坐,指間帶了音波,向著四面八方飛去,瞬間便擊碎了兩個□。
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剛才主動要求參戰的醉別西樓卻轉身朝著遠處跑去,片刻便不見蹤影。
這廝也太不講義氣了吧……圍觀群眾絕倒。
失去輔助的蓮姬以一敵二,壓力倍增。血條如同過山車般大起大落,看得人驚心動魄。
這種情況下勝負已經明朗,醫者也不再加血轉而攻擊蓮姬。就在她快撐不住的時候,忽然看見那醫者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他身後,是身形逐漸清晰的醉別西樓。
所有人都瞪圓了眼。眼前這一幕發生的太過突然,讓腦袋一時間轉不過彎兒來。
[世界]賣萌的豬小腸:等一下,我剛看見了什麼?是我的打開方式有問題嗎?
[世界]狂人日記:那個醫者剛居然隱身了,是BUG?
[世界]魈念:如果不是,那只有一種解釋。
[世界]魍思:他不是醫者。
[世界]倩女幽墳:不是吧,這個逆轉也太華麗了,一個刺客穿著醫者的衣服混淆視聽?
[世界]不良神族:親,你還能再二一點嗎?他是移魂師來的。
[世界]半夜睡不著的失眠君:我恨隱藏職業……
……
原來如此。之前他一直以醫者的身份存在,讓眾人自然而然地以為他是一名醫者。戰鬥開始他假作逃跑讓對方掉以輕心,然後移魂刺客隱身繞回來幹掉對方。
這一招確實精彩。然而現在還不是喝彩的時候,看見醉別西樓被定住,蓮姬立即上前幫忙。接下來的二對一並不會有多輕鬆,因為對手畢竟是實力排名第一的夢魘。
青衫男子琴音錚錚,如驚濤拍岸又似萬馬齊喑,威力驚人。
醉別西樓已經切換回醫者,緊緊跟在蓮姬身後,不時為她回血。夢魘的防禦很高,兩人合力猛攻也只能打落他大半血條,一時間陷入膠著。對於移魂師來說,時間拖得越長,戰鬥能力越弱。一旦醉別西樓死了,平衡就會被打破,她就更無勝算了。韓單心中暗自著急,卻見密語閃爍。
[密語]醉別西樓:別慌。開虛鏡,然後束縛。
她一怔。
按下快捷鍵的手指彷彿不是自己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毫不猶豫的按照他的話做。
是他沉著的態度讓她不覺順從,還是因為那句「別慌」像極了那人的口吻。
當開始想念一個人的時候,身邊的一切好像都會向著他靠攏。他喜歡的顏色,他穿過的衣服,他玩過的職業,還有他曾說過的話……點點滴滴,拼湊起記憶深處那個無法忘卻的人。
彷彿一切因他而存在。彷彿他存在於一切。
一樣的職業,一樣的語氣,讓她不自覺的信任和跟隨,彷彿他就是那個久別了的,叫做何處風流的男人。
「虛鏡」是花妖的魅惑系絕技。在十五秒內將身邊一定範圍內隊友的全部傷害吸收,並以一定比例反彈給施加傷害的角色。絕技的冷卻時間都很長,通常在一場戰鬥中只能使用一次,因而使用時需要拿捏好時機。
屏幕上,手執一面小巧銀鏡的花妖雲袖飄忽,宛若化蝶。夢魘集中在醉別西樓身上的攻擊瞬間全部失效,而蓮姬則開始掉血,同時夢魘自身也因為反彈效果而逐漸失去血量。
琴師迅速停止攻擊開始移動。他在等,只要過了這十五秒技能就會失效。
韓單一刻不停地刷著束縛技能。夢魘抗性很高,一直出現MISS。好容易才將他定住,時間已然將盡。
場上的戰況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移魂師的能力基本耗盡,一旦十五秒過後夢魘再度向他攻擊,他必死無疑。
[密語]醉別西樓:噬骨。
他似乎依舊淡定。韓單一咬牙,操縱蓮姬上前,對夢魘使出絞殺技「噬骨」,這也是花妖暴擊率最高的攻擊技能。夢魘血量猛減,但還剩餘微量血皮。
此時只見銀色的光波橫掃全場,強光漸漸化為細小的光點,四散而去。
光波正中心,是倒在地上的醉別西樓。
之前他一直作為醫者給蓮姬回血,哪怕形勢再膠著也沒有其他動作,給人造成了「他已經無法移魂」的假象。而事實上,他在那一瞬間飛快地移魂刺客然後自爆,趕在夢魘吃丹藥回血之前將他殘存的血量一掃而空。他對於時間的拿捏竟然精準到這樣的地步,讓所有人歎為觀止。
這個男人……很強。
「你們贏了。」夢魘願賭服輸,讓其他活著的隊員退場離開,風度依然。
「承讓承讓。」蓮姬施了個拱手禮,有幾分俏皮。
「走吧,一起去副本。」牡丹望月叫她,「正好他在,讓他做做苦力帶我們刷經驗。」
「你們先去吧,我有點事。」她婉拒。畢竟,當別人電燈泡的感覺實在不好……
兩人也不強求,共乘一騎去了。
韓單找了一處僻靜地方,打開密語頻道。
[密語]蓮姬:你在哪兒?
過了片刻,得到回覆。
[密語]醉別西樓:有事?
[密語]蓮姬:嗯,見面談可以嗎?
對方沉吟了一會兒,同意了。
醉別西樓到達月老廟的時候,蓮姬已經在院子裡等他了。
「找我有事?」他問。
對方卻並沒有回答。
香爐中青煙裊裊,荷塘裡鴛鴦嬉水。彤霞將山巒染上一層薄薄的胭脂色。翠竹被風搖曳,瑟瑟作響。
安靜的月老廟裡,黑衣男子和紅衫姑娘並肩而立。
「叫我來卻不說話,是想讓我站在這兒陪你看日落?」他言語帶了幾分輕佻,「莫非姑娘看上在下了?」
「如果我說是,你願意娶我嗎?」她側過身來,仰臉望著他。
他怔忡片刻,輕笑道:「我倒是第一次收到這麼大膽的求愛。」
「『醉別西樓醒不記,春夢秋雲,聚散真容易』你的名字出自這句詞。」她忽然轉了話題。
「嗯。」
「多年前我碰巧記住了這句詞。」
「那還真是緣分。」
「後來我碰巧認識了一個男人,他名字的諧音與句末的三個字相同。」
「那人是你的舊愛?」
「不算舊愛。因為直到今天,我仍然愛他。」她答的這樣直白,讓人始料未及。「可惜我失去了他。」
「所以?」男人似乎有些不解。
「因為這個世界上充滿了那麼多美好的巧合,才會讓人有不斷等待下去的理由。」她頓了頓,與他相視而立,烏黑的眼眸彷彿更添了幾分墨色,「現在,我想知道,我碰巧遇見的你,會不會也碰巧是我愛著的那個人?」
看見這一句,坐在電腦前的男人慢慢地勾起了唇。
暮色漸濃,月老廟裡,移魂師抬手輕撫過花妖的臉頰,那雙紫色的眸子溫柔粲然。
相遇,不過一個瞬間。離別,不過一個轉身。
然而思念卻可以這樣長久。長久的,讓愛情成為了永恆。
星辰流轉,山河雋永,那些還未來得及說給你聽的情話,請讓我慢慢的,在今後的歲月裡說與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