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被扒皮的蕭竹君

相安無事了兩天。

只是這天下午,蕭竹君從系裏回來後,就一直悶悶不樂的樣子。

年之華自然有些擔心地問怎麼了,心下想別是丁子晏的姦情已被撞破吧。如果是這樣,那倒好了。

「之華……他們真的太過分了,」蕭竹君拉住她的手倒苦水,「我今天才知道,為什麼我上學年沒有拿到獎學金……」

蕭竹君又像祥林嫂一樣開始了哭訴,諸如系裏的女生排擠她。雖然這大部分的事蹟都是陳年舊事,但年之華作為一個好聽眾,硬是強打精神再了聽一次。只是蕭竹君最後的那段話叫她心裏打了個突。

「她們為了對付我,竟然進入學校成績錄入系統,把我的成績改差了!所以我才沒評上獎學金。」蕭竹君眼淚汪汪。

「好過分!」年之華第一反應是跟著蕭竹君一起憤怒。這還有沒有天理啊?「誰幹的?你知道誰幹的不?」

蕭竹君搖搖頭,「具體不知道,但肯定是她們中誰幹的。」

「不怕。」年之華定定神,「你快去學校舉報!那個,教務處,管這個的,你就說要查分,還有,找你的老師複印一份成績,網頁也要保存一份,以後好作證。」

「不不不……我想還是算了,我不想和她們關係再惡化下去了……」蕭竹君淚眼摩挲地望天,「希望她們能知道我的苦心,能被我感動……要是能一笑泯恩仇的話……」

這一席話差點把年之華一腔熱血給澆冷了,不得不說,這話雷得年之華頭皮發麻了。原先蕭竹君愛自誇還在她可以理解的範圍,畢竟優秀女孩子自戀一點沒什麼,喜歡炫耀也是人之常情。但這段話,似乎,好像,大概……太「聖母」了吧?或者說,這是正常人的反應?

既然當事人這樣想,年之華只好不疼不癢地安慰了她幾句,算了。

這天夜裏,洗漱上床的時候,不知怎麼的年之華又想起這檔事來。

修改成績這種事,剛剛竹君說的時候她信了,但事後再想總覺得不對勁。自己曾經做過系裏的助理,對於成績錄入一事也經手過。別說學生了,就算是任課老師,一旦登陸了成績,那都不能修改。要修改,必須提交給教務處,通過他們那裏的電腦才行。

當然若說進入學校系統篡改他人成績,可能性當然不是零。但那就得要黑了學校教務處的電腦,這難度,太不一般了吧?會有人就為了獎學金這麼點破事費那麼大功夫?而且還是這種一查就會被發現的事情?

年之華坐到床上的時候,眼神複雜地望著已經呼呼大睡的蕭竹君。

比起外人來,自己當然比較傾向相信同屋居住的女孩子,但自己與她,畢竟才認識一個月。

到了週末,年之華所在的同鄉會舉辦了場燒烤,她自然去湊熱鬧了。

場地租用了農學院的曬穀場,偌大的園子全是他們的歡聲笑語。

這個同鄉會是個人口基數龐大的組織,即便已經上了一年大學,同鄉會中的某些人年之華也才剛剛看到。彼此有不熟的,便在燒烤中互相介紹著。

「你不認識我正常啦~~因為我老被關進實驗室,今天好不容易才逮到機會出來放風~~~」和年之華同組的mm一邊為木炭扇風,一邊笑道,「忘了介紹了,我理學院化學系的,叫我堯堯好了。」

「咦,好巧啊,我同寢室的mm也是化學系的,叫蕭竹君。你們認識嗎?」

「哇呀呀呀!!」幸得曬穀場是露天的,堯堯的尖叫才有了一把尖刀插破雲霄的聲勢。

「你竟然和她一個寢室!!」她誇張地大吼,「你跟她住多久了,現在還好吧?你知不知道她去年弄崩潰了兩個室友~~~」

「有這麼……嚴重?」

「你別系的可能不瞭解,這傢伙是我們專業有名的說謊精啊!」堯堯顯然為這個話題亢奮了,手舞足蹈,「我們系的人都疑惑怎麼樣的山水才養出這樣的極品奇葩來!最初系裏女生都相信她說的話,因為她一路貫徹的都是設定超級龐大體系超級完善的謊!後來她高中同學跳出來揭發當年一些比較弱智的謊,大家才發現的!」

「有好玩的八卦?」身旁的人都湊過來了。

見聽眾愈發多了,堯堯講得眉飛色舞。

燒烤會最終變成了極品奇人共賞大會。

「她自己說,她爺爺曾經是軍閥,家裏是山頂豪宅,爸爸有好幾個老婆,小媽們都聯合起來欺負她……」

「據說高中的時候,她放學了和同學走上路上,看到名車開過都追著喊媽媽。結果某次剛好一輛賓士在拐角停下,出來個大肚子的大叔,她立刻改口和同學說,這是他們家的二管家……」

大家一邊聽蕭竹君的事蹟,一邊笑得前俯後仰。

年之華有些不自在地咬著肉串。

自己的腦神經大概跟直腸通在一起了吧?實在是太蠢了,而且凡事都給回應的態度多麼配合,這才讓蕭竹君越演越開心越演越投入了吧?

只是這樣的聚會中成為了眾人的笑料,未免太可悲和過分了。年之華有點想阻止堯堯再講下去了:「好了好了,反正是個人的yy,也沒傷害其他人啊……」

「她家是領救濟金的家庭。她的班長曾經想為她申請助學貸款和貧困生補助,結果她上門大吵,說對方造謠。自那之後,我們系的人就再也不待見她了。」堯堯大約也意識到年之華的情緒,收口道,「窮又不可怕,說些搞笑的謊大家也可以當看個有趣的事,可這樣不管不顧家裏情況死要面子活受罪又何必呢?」

「再說,丁子晏平白背這個名聲,也不公平啊。不清楚情況的人指不定以為他是什麼人呢!」有個同時理學院的新生大約是崇拜看上去一表人才的丁子晏,添了一句。

這句話可真給年之華添堵了。說的不就是自己麼。

年之華身後忽然傳來聲輕笑,她一回頭,差點魂飛魄散。她居然看到了丁子晏的跟班,那個說「做了三個俯臥撐」的男生。

逃是來不及了,年之華訕笑著,抱拳向謝君安微微作揖,露出討好的神色。

謝君安的臉依然癱著,好像剛才的嗤笑不是他發出一般。但轉過了頭,沒有接上那個新生的話。

燒烤仍然在繼續,年之華對盤子裏的排骨已經食之無味,正在這當口上,一個聲音傳來,「要不要加醬?」

聽口音不像是同鄉,年之華遲疑了一下,遞出盤子。「謝謝。」

眼前是個中等個子,笑起來很有親和力的女孩,似乎看出年之華的疑惑,她笑著自我介紹,「我是穆木,大一,歷史系,本地人,我是純粹跟過來蹭吃的。」

名字有點怪,年之華想,不過,有點一見如故的感覺,興許是兩個人氣場相合。她點點頭:「我是年之華。」因為心情不好,也不知道該接著說什麼好。

穆木卻先開口了:「?,你剛剛說的那個人是你室友啊?」

年之華悶悶地恩了聲,穆木一把握住她空著的手,無比激動地?喊道:「神啊,我真沒想到世界上還有知己!!!!」

「啊?」這下輪到年之華懷疑穆木的神經有問題。

「我絕對絕對能理解你的感受!」穆木激動地口沫橫飛,年之華不著痕跡地掩護了一下自己的盤子。「我的好朋友,也被一個有臆想症的人糾纏。」

「哦?怎麼回事啊?」年之華興趣來了。

穆木飛快地移開面前的雜物,將自己的盤子尋個地方擱下,「我的朋友是材料系的,他們系一同班同學,那叫一個誇張!」

穆木開始侃侃而談。

原來這個故事跟蕭竹君的事情相比,也絲毫不遜色。

穆木的那個朋友,也是被系上的一個女生喜歡。此女生比蕭竹君更誇張,好歹蕭竹君還知道事實真相,還會做很多事情來掩飾吧。此女則是堅定不移地相信她和穆木的那個朋友兩情相悅,四處散佈兩人感情甚篤。搞得對方不勝其煩,每日也在跟謠言作鬥爭。

「你猜,凡是有人指出既然你們是男女朋友,為什麼都不在一起啊的時候,她怎麼回答?」穆木一口一塊烤肉。

「因為他不喜歡那麼高調?」年之華想起蕭竹君當時的說辭。

穆木神秘兮兮地搖搖手,「這是初級版本,到了高級版本,她就說,我們之間的感情交流,完全不是靠言語這些膚淺的東西,而是一個眼神就能瞭解一切的精神交流。你們不懂。」

穆木又吞了一口烤肉:「我說這些給你聽,不是在說八卦。我是想提醒你,現在你的室友還是臆想症早期,能治早點治,不要等到我說的那個人的程度,就麻煩了。」

「我們大學怎麼變態的事情這麼多?」年之華感歎。

「興許這也是我們學校的魅力之所在啊。」穆木同感歎。

燒烤會給年之華的衝擊過大,以致於她是捧著心扶牆著回來的。

開門見到蕭竹君的時候,不知道是否心裏作用,只覺得她周身都陰暗了起來,鬼氣森森。

「燒烤太多了,打包了些回來。」年之華把袋子遞過去,頭卻扭到一邊不敢看他。

「謝謝。」蕭竹君拿去便開吃,吃的一手油汪汪。她吃完後舔舔了手指,對年之華道:「我先去洗澡,要是子晏打電話來,你把手機遞進來給我哦~」

「好……」年之華隨口應道,心裏卻想,從前怎麼都沒發現呢。一向都是竹君給丁子晏打電話,丁子晏卻從來沒主動打來過,普通的戀人會這樣嗎?

當年之華終於發覺自己面對的是個謊言後,謊言中的疑點頓時都敗露了出來。

那蕭竹君每晚到底是在和誰打電話呀?年之華想到了新的問題。

年之華的目光落在蕭竹君桌上的手機上。

「這是不對的這是不對的這是不對的……」

聽著衛生間傳來的水聲,年之華一邊受著良心譴責碎碎念著,一邊按捺不住好奇打開手機翻看通話記錄。

最近一次的通話記錄是……一個禮拜前??!!

她不是每晚起碼在陽臺聊半個小時的嗎!!!她在跟鬼通話嗎!!!

年之華頓覺寒氣侵體,打了一個寒蟬,差點沒把手機摔了!

為把一個謊長期不懈地說下去,一個人,要有多大的毅力和忍耐力,才能每晚在陽臺忍受風吹蚊子咬,自說自話半個小時!

這是怎麼樣的精神……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