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進入了六月。年之華天生畏熱,溫室效應下的酷熱加上蕭竹君,日子加倍煎熬。
不過很快,年之華就顧不上蕭竹君的破事了。因為接下來就是恐怖的考試月。雖然只要熬過去就有美好的暑假可以展望,但是這黎明前的黑暗真是無比……黑暗!
年之華無數次想,大學為什麼要考得這樣拖遝。
如果高考是絕殺,那麼大學裏的考試就是虐殺。
高考兩天搞定,雖然幾家歡喜幾家愁,但總是橫刀成一快。
大學呢?像年之華明明就只有四門專業,兩門平臺課,卻要整整拖上20天考完。感覺像有人三天兩頭想起來就拿刀捅你一下,那種戰戰兢兢日夜不安的感受,沒經歷的人很難體會。
雖然可以和同班三兩個姐妹一同自習,但年之華背書,喜歡精神病一般自言自語念念有詞。她怕影響到其他人,便提前卷起東西跑到教學樓門口邊念邊背。
「獨佔許可合同是國際許可合同的一種,即在一定的地域和期限內,受方對受讓的技術享有獨佔的使用權,供方和任何第三方在規定的期限內……」
她正一邊打蚊子一邊背書,突然有人叫她。
回過頭,是丁子晏和一個陌生的男生。
丁子晏簡單介紹說:「年之華,國貿的。羅奇兵,我們學院的。」
於是兩個人無比官方地點頭致意。
羅奇兵個子不高,黑瘦得有點乾癟,五官還是端正的。年之華總覺得,若是把他用水發一下,大抵能泡出小半個帥哥來。
「你幹嘛呢?」丁子晏問。
年之華揚揚手中厚厚的複印材料。
「你在背書?以為你跳大神呢,念念有詞還要蹦躂!」
那是在跟蚊子做鬥爭。年之華心底笑笑,不甚在意。她暫時不想和丁子晏有什麼深入的交流,每次看到丁子晏,難免不想起蕭竹君。而這考試當口,她才不要出現不必要的麻煩。
可接下來,丁子晏提出了一個她無法拒絕的建議。
「我帶羅奇兵去影音室,你來不來?有~空~調~唷~!」
對於畏熱的年之華來說,她簡直要從丁子晏身後看出救苦救難的光環來了,點頭如搗蒜般沒口子地說:「好好好好好好好~~~」
影音室是圖書館附帶的部分,裏面跟網吧似的,一人一座三機,電視機、影碟機和耳機。這裏面存放許多經典和亂七八糟的影片,供給沒電腦的學生看,一部兩塊錢,倒也不貴,外加空調,所以不少學生自帶飲料來此打發炎熱的時間。
因為來的學生多了,圖書館原來那個管理員管不過來,便麻煩自己認得的學生幹部丁子晏找了個願意晚上打工的學生,就是羅奇兵。
丁子晏這次是領他過去,順便去蹭那邊的空調和電影。
進了影音室,一股涼氣撲面,年之華覺得自己總算又活過來了。雖然是影音室,但是所有學生都戴著耳機,所以非常安靜,適合讀書。
丁子晏熟門熟路地把他們領到吧台一樣的管理處,管理員見他帶人來了,大喜,快速交待了這裏的情況,如何找碟子,如何刷卡,如何關門上鎖,完結之後飛快離開。丁子晏解釋說,她孩子晚上沒人管就不好好做作業,所以才找人頂替。一周工作七天,每晚六點到十點,月薪三百五。雖然不多,但是輕鬆。
丁子晏重複了一遍剛才管理員的交代,看羅奇兵還是有點不知所措地站在房間中,便說:「別擔心,今天你是第一次做,我留下來幫忙。」同時又讓年之華自己找個位置,想看電影免費看。
年之華記掛著下星期的考試,心想還是背書好了。
適宜的溫度和安靜的環境下,年之華復習進展順利。羅奇兵那邊情況也不錯,開始的時候丁子晏還幫幫手,後來羅奇兵上手了,他溜達了一會,忙無可忙,乾脆找個位置看電影去了。
時間一晃而過,不多久,十點。
大家收拾收拾,三個人一起離開。
羅奇兵感謝丁子晏的幫助,允諾他們任何時候都可以免費來,不管是看電影還是背書。年之華大喜,覺得自己雖然深陷蕭竹君的迷夢,但總算開始轉運了。
豈知,這才是真正噩夢的開始!
夏天越發炎熱,年之華每天都到影音室報到。丁子晏有時候也來看看情況,閒扯兩句。
年之華原本以為丁子晏和羅奇兵是朋友之類的,後來才發現只是單純的仲介關係。想起第一次的時候丁子晏當主動留下來幫對方,又對他添點好感。
她和羅奇兵沒什麼交流,一般就是進門的時候跟他打個招呼,走的時候也打個招呼。她深知自己是在這裏蹭空調,所以極為低調,通常跟花盆一樣蹲牆角。往往她來的時候正是影音室的高峰期,有幾次年之華看羅奇兵忙得手忙腳亂,也幫他忙或是買個幾瓶水。
這一天,年之華有了點懈怠症,看不進去書,羅奇兵那陣也空下來。年之華便隨口與他聊了聊:「這片子那麼多,你在這沒事的時候看麼?」
羅奇兵深深地盯了她一眼:「沒事也看。」
「哪些片子啊?」
「發條柳丁,猜火車……」羅奇兵一口氣報了好幾個年之華根本沒聽說過的名字,或者聽說過,但是覺得無比高深莫測從來沒有想看的衝動的片子。末了,羅奇兵問她,「你看過哪些?」
年之華搖搖頭。
羅奇兵露出有些驚訝又有些不屑的神情,開始跟她普及後現代主義的知識。年之華心想,我連現代主義都不知是何物,還後現代主義哩。
雖然完全沒興趣,不過跟蕭竹君處了這麼久,年之華深諳在互動中如何隱藏毫無興趣和心不在焉。這也變相地激發了羅奇兵,他聊得興起,年之華也不好說走的話,只好耗到他下班為止。既然沒有提前走,那年之華也就幫著羅奇兵收拾殘局,然後再一起回去。
一路上羅奇兵還在跟她說什麼達達主義,年之華心裏琢磨,他真是理學院的學生?屈才啊!改天一定跟丁子晏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