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點歷史的大學,總愛校慶院慶系慶。這不,H大的校慶剛過去沒多久,丁子晏所在的理學院又要慶祝建院一百周年了。
而男生占絕大多數的理學院,平日裏舞會總是不可少的。這是學院學生會為雄性荷爾蒙過剩的學院同胞們謀求的福利。
今次,舞會與院慶會就辦到了一處,場面華麗盛大。更有其他學院的美女鼎力相助,鶯鶯燕燕的美好氛圍讓理學院的男生美到鼻血直飆。
年之華也來了,藏身在角落裏。
最初,丁子晏電話邀請年之華來舞會的時候,他不出意料地被拒絕了。
丁子晏放下狠話:「你是玩電腦呢還是睡覺?有什麼事這麼要緊?花花你最近真是越來越嬌貴了,八人大轎都抬不動了!!」
「……我不會跳舞。」
「我教!」
「不麻煩你了……」
「舞會那天我生日~~」丁子晏祭出殺手鐧,「生日那天還要為人民服務多悲慘啊,我好些老友也會到現場碰頭,到時候大家一起去吃個夜宵不是難事吧。」丁子晏說瞎話不打草稿,只要有必要,一年過365個生日都沒問題。
事情就這麼被定了。
放下電話的年之華摸摸發燙的臉。這麼短短一段對話已經讓她心潮起伏的像爬了幾座山頭。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克制住,當見到丁子晏的時候,不讓自己的眼神跟水蛭似得黏糊在他的身上。如果讓他發現了自己的心情,他那樣喜好漂亮女生的臭屁男,會不會覺得一個銼女的暗戀很可笑。
是否暗戀中的女孩子都要經歷這般苦澀的心情?為什麼兩個人愈是接近愈患得患失起來了。
年之華歎了口氣。
為了不讓形象太銼,也為了能稍稍博取丁子晏口中老友的好感,年之華花了一個下午搭配衣服,夜幕降臨時扭捏地出門去了。
舞會參加的人魚龍混雜,各種打扮都有。很明顯,年之華的用心裝扮並沒得到關注。見面打招呼的時候,丁子晏「喲」了一聲便丟了個謝君安陪她,自個兒屁顛顛和那個所謂的老友滿場跳舞去了。
丁子晏的漂亮舞伴年之華自然認得。
今天的丁子晏穿了超正式的禮服,何琢衣則是長裙加大披肩。兩人輕搖慢擺,不時切切私語,落在可憐的年之華的眼裏,竟看出耳鬢廝磨、交頸鴛鴦的□意味來。
不是說對方根本不甩丁子晏的嗎?不是說他們的關係只是被文姐他們用來取笑的嗎?難道丁子晏的暗戀依然沒有終結?
年之華覺得自己像個貼在牆上的影子,無聲無息,無人理睬。連緊握在手心的禮物,也沒有送出去的機會。
黯然的年之華將自己藏在了角落裏,想像力也極力發揮。哀怨蕩漾的模樣自然落在了用眼角餘光偷看的丁子晏的眼中。
其實,舞池中那對「狗男女」的對話如下:
「演技還行啊……不好,有人去搭訕大嫂了。」
「看清楚點,那是我大老婆謝君安。他今天得給我當蒼蠅拍的。」
「監守自盜了怎麼辦?當你的男人看上你的女人,哎喲,再加上你,那真是吉祥三寶,和諧的一家~~」
「你這個爛嘴巴!別以為自己披條大披肩就能裝淑女了。你就該把它斜過來穿,跟和尚袈裟那樣。」
「你別以為穿個禮服就是紳士了,你連企鵝都不夠格,後面掛的尾巴就跟黑胸大蟑螂的翅膀一樣……」
一路鬥嘴,招招皆輸的丁子晏咬牙。看來收了何琢衣反而是李軒然同志的功德一件了!
他冷哼一聲,不打算提醒何琢衣了——在她的背後,就像摩西出紅海一樣,人群自動分路,李軒然正大步向走來。
按照何琢衣原先的劇本,這個時候他應該很溫柔地挽著她向李軒然示威才對,但他決定了,讓李軒然把這個豬頭抓回去往死裏虐吧!
何琢衣是被李軒然扯著領口往後面拎的,如同一隻貓被捏著脖子提起來。在對方動手的同一秒,丁子晏知趣地往反方向一跳,避免了傷亡。
「你幹什麼?」何琢衣大喝,炸毛的貓咪一樣怒氣十足,掙扎中大披肩也被整個扯下來。
李軒然也不言語,木然地撿起大披肩。
就在周圍的人都停下了舞步,對這對吵架的男女生投以關注的目光時,李軒然突然上前,那大披肩往兩人頭上一抖,他和何琢衣的上身都被籠罩了進去。
全場寂靜得可怕。
李軒然那個略微彎腰的姿態,二人同等的高度。
哇——
圍觀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氣,猜測著披肩內的風景,跟著臉也燒起來。
幾秒後,何琢衣手忙腳亂扯掉了頭上的披肩。
「你幹什麼?!」又是同樣的問句,只是她此刻的語氣已經是帶著羞澀的嬌嗔。
她環顧四周,看到了周圍全體嘴巴「O」字型,頓時眼眶泛紅:「太過分了~~~」
鬧劇女主角淚奔而去,連姿態都美輪美奐的仿若畫了滿框的薔薇花。
年之華呆呆地看了會兒,忍不住評論道:「好像偶像劇啊……」 真是一對碧人,令人心生羡慕。
「你羡慕呀?我們也可以演。」丁子晏不知道什麼走到了她身邊。
看他那輕鬆的樣子,如此說來那個女生確實只是他的朋友而已,年之後暗暗鬆了口起,繼而沒好氣地說道:「哦~那我們演的是哪出呀?」
「麻雀變鳳凰~」
「你是『不糗人就會死』星人?」年之華焦躁地撓了撓頭,「我知道自己是麻雀是烏鴉是企鵝,上不了臺面,但你也犯不著時時刻刻都提醒我這樣的事實吧?」
「很有自知之明~」丁子晏笑著去摸年之華的腦瓜。
看著那嬉笑的表情,年之華心底的火徹底噴湧而出:「別亂摸!」
她有歧義的爆喝又引來一堆人的注目,丁子晏只有一副投降姿勢表明自己的清白。
「跟我站一起是不是讓你難堪了?」年之華低下頭,輕聲問道。
丁子晏為這意料外的問話驚到了:「什麼?」
「長的難看又不是我願意的,你以為我不想漂亮可愛,討人喜歡嗎?」年之華說完便飛快地跑出會場,轉身瞬間眼角掉出的眼淚讓丁子晏從頭冷到腳底板。
年之華埋頭猛衝,一路飆進學校的戀愛聖地小樹林,驚起鴛鴦無數。聽著背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霍地停下,沖後來者咆哮:「你還跟著我幹嘛?!」
丁子晏看到眼淚就語塞了,慌張間突然想起自己手裏還抓著剛才何琢衣扔下的大披肩,於是放在身側抖了兩把:「……鬥牛。」
饒是憋了一肚子委屈的年之華,聽到這麼個冷笑話,看到丁子晏一臉的無辜與討好,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那聚集的怒氣也一瀉如注。
年之華平靜了下來,此時心下才覺得自己剛才的火太莫名其妙了點。再回想方才少女漫畫的經典狗血舉動,年之華立刻打算刨坑把自己買了,要不直奔學校池塘而去,跳下了事吧。
丁子晏卻誤會了年之華再度逃跑的原因,他沖著年之華喊道:
「花花~~我喜歡你!!!!」
見識過李軒然跟何琢衣那麼肉麻的方式,相較之下,自己表個白也要磨嘰個半天,太難看了!受到刺激的丁子晏終於把心底那位話喊了出來。
高聲無比的告白止住了年之華的步子,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丁子晏,半晌後愣愣地說道:「……你總說我銼。」
「我說的『銼』是褒義啊,誇人有趣加可愛呢,就像『變態』,對於某些人就是讚美……」
女生真是比自己想的敏感的多呢。原來他的花花是鋼筋水泥管,堅硬外表下,內裏是中空的,裝著她的豆腐心肝。
丁子晏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常無意中打擊到年之華並不幼小的心靈。
……無妨,將來他們有很多的機會可以交流交心。
他慢慢靠近年之華:「我的喜歡說過了,你的呢?」
「銼是褒義的話,誰知道那個喜歡是什麼意義?」年之華倔強地扭過頭。臉與脖子的紅暈,還有鼻翼細細的汗珠卻出賣了她。
丁子晏輕笑一聲,大披肩在夜風中再次揚起。
年之華視野瞬間黑暗,溫熱的氣息撲在臉上,還有唇上一瞬間柔軟的觸感。
她慌亂地掀掉披肩,眼前是丁子晏極其欠抽的笑臉:「哇哈哈,這招真是好用!」
被遺忘在會場的謝君安默默地舔完了第三根棒棒糖。
一直沒機會出場的他,聽著小樹林傳來的某偷香登徒子挨揍的慘叫,再眺望剛才有如上演偶像劇的那對遠去的方向,目光又掃過舞池裏或甜蜜或彆扭的一對對,終於凝練出哲學家的長歎:
問世間情為何物,正是一物降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