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晴好在那裡呆坐良久,直到老管家過來,輕聲細語道:「孫小姐,林醫生來了。」
「什麼?」孫晴好一時片刻沒有明白。
老管家親切地重複一遍:「先生請林醫生過來了一趟,您什麼時候方便見一見?」
「醫生……」孫晴好過了幾秒就明白了,她低下頭,「現在。」
老管家彎了彎腰,去請人進來,那大概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婦女,長相和藹可親,先是和她問好,卻不多嘴,只是問:「孫小姐上一回來例假是什麼時候?」
孫晴好說了個時間,那大概是半個月前,算一算時間,現在正好是她的排卵期,極易受孕,若非如此,她也不會特地來見這個醫生了。
那林醫生微微一怔:「那藥……孫小姐是否需要吃?」
孫晴好冷冷道:「吃和不吃,在於我嗎?」
「是的,」沒有想到林醫生回答得很快,「宋先生吩咐過,以孫小姐的身體為重,如果懷孕,他會完全負責,你大可不必擔心。」
「呵,我吃。」
緊急避孕藥對於身體的傷害極大,如果是在安全期,孫晴好可能會有猶豫,可是現在她是半分遲疑都不會有,一旦不巧懷孕,事情就會更加麻煩。
林醫生也不說什麼:「那好,我有中醫方子,比西藥溫和,但是要連吃三次。」
「就這個吧。」孫晴好可有可無道。
林醫生點了點頭,緊接著卻問她是否方便檢查一下身體,孫晴好面孔頓時漲紅,可是對方是醫生,問的問題也在情理之中,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話來:「還是……算了吧。」
林醫生見慣了,溫和地笑了笑,問了幾個問題,孫晴好也都答了,她開了一些消炎藥給她:「按時吃就可以了。」
「謝謝。」孫晴好把藥都收了起來,她氣雖然氣,但是如今理智漸漸回歸,自然不會拿自己的身體出氣。
林醫生走後,她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只能回到最開始醒過來的臥室裡,那應該是一間客房,可是裝潢得十分得體雅致,推開門可以看見一大片湖泊,風景秀麗,也不知道是在哪個地方。
她從公司帶走的東西都在,包括她的手機,可是孫晴好摸出手機,卻不知道可以打給誰,所遭遇的一切只能全爛在肚子裡。
誰會沒事宣揚自己被人怎麼怎麼了。
要說起來,孫晴好並不是很在乎那一層薄膜,這什麼都不能代表,一直都在只是因為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在一起而已,但是被人強行奪走卻是另外一件事,關乎尊嚴。
她不會尋死覓活,因為沒有必要,生命遠比這來得重要。但是她的憤怒卻是無法輕易消磨的。
但是……如今的情況,倒也不能說那個男人騙了她,畢竟剛才的事情實在是太奇怪了,然而蠱這種東西她只是在小說裡聽過,現實當中怎麼都無法相信。
尤其是這種玄之又玄的情蠱。
孫晴好不禁仔細觀察自己無名指上的紅線,那彷彿是從皮膚下面生長出來的,沒有任何感覺,可是鮮紅欲滴,像是一道血線。
她心裡難免發怵,這玩意兒怪邪乎的,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孫晴好直到七點多的時候才看到宋崢清,她已經吃過晚飯坐在客廳裡看電視,老管家迎上去問:「先生,吃點什麼?」
「有什麼吃什麼好了。」他竟然不挑嘴,還問了孫晴好一句,「孫小姐吃過沒有?」
她當然吃過了。
雖然心情很糟糕,但是身體是不能虐待的,不吃不喝絕食有什麼用?因此哪怕食難下嚥,孫晴好依舊吃了一碗飯下去。
宋崢清鬆了口氣,自己草草吃了一點,然後坐到了她旁邊的沙發上,孫晴好看了他一眼,他臉上的痕跡已經消退不少,看起來沒有下午那麼恐怖了,但是她依舊閉牢嘴巴,不吭聲。
「如果你的情緒稍稍平靜了,那麼或許我們可以說說下午沒有說完的事情。」
「補償?」
「是。」
孫晴好放下了遙控器,對他譏諷地笑了笑:「對我負責,和我結婚。」她提出這個要求,並不是真的想要和一個陌生男人結婚,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補償她的損失,因此她非常惡劣地決定不給他好臉色看。
這句話自然也是戲言。
誰料宋崢清沉默了整整三分鐘,就在孫晴好想要嘲諷他的時候,他卻突然道:「我需要考慮一段時間。」
「你樂意我還不樂意呢!」孫晴好馬上道,「為了那麼一件事我要賠上我一輩子,我有病啊。」
選未來的伴侶自然要可靠忠誠,千挑萬選才行,莫名其妙因為這件事情就要嫁給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她又不是腦袋被驢踢了。
處理這件事情最好的辦法,就是出一口惡氣,然後忘掉,重新開始生活。
然而孫晴好當時完全不明白宋崢清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決定,他並不是完全因為愧疚,更多的是考慮,如果那個人說得是對的,以後他要和孫晴好綁在一起,那麼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把她控制在自己的身邊。
反正婚姻只是交易,現在用來保命,也無不可。
但是這一切,要等到幾天後才能見分曉,究竟是一次性就能解毒完成,還是以後都不能擺脫,這是一個需要時間來回答的問題。
宋崢清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我看過你的證件,你姓孫,叫孫晴好,是不是?」
「看過你還問?」
在這個世界上,絕對不會有第二個人會對宋崢清有這樣惡劣的態度了,他稍稍頓了頓,又道:「我姓宋,宋崢清,崢嶸的崢,清白的清。」
這是一個好名字,山清水秀,全給他佔了,就好像是孫晴好這一個名字一樣,孫也就是sun,在英文裡是太陽的意思,晴好亦是相同的意思,因此從前公司裡的一個老外非常親切地喊她「小太陽」。
孫晴好不怎麼想接話,雖然她感覺到他似乎有意在和她打好關係,然而她心裡憋了口惡氣,就是不理他。
這叫冷暴力。宋崢清自然也感覺到了,他倒也不在意,電視裡在播放狗血的偶像劇,孫晴好閒著無聊看看,他竟然也沒走,默默陪她看了兩集連續劇,看到最後孫晴好都看不下去了,啪一下關了電視。
大概沉默了有一分多鐘,宋崢清站起來走了,孫晴好鬆了口氣,莫名覺得無形的壓力消失了。
想想又覺得奇怪,她為什麼要有壓力?心虛的人又不是她。
晚上她沒有睡好,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後來不知怎麼迷迷糊糊睡著了,覺得非常平靜和放鬆,一覺睡得格外香,如果她不是朦朦朧朧想要起來上廁所的話。
外頭有月光,她窗簾沒有拉滿,這一下可不就藉著月色看到旁邊有了個人,她睡到一半直接給嚇醒了,尖叫一聲差點摔翻在地上,這動靜足以吵醒身邊的人,宋崢清在一秒鐘之內就恢復了清醒,扭亮了床頭燈。
孫晴好擁著被子驚恐地看著他,明亮的燈光讓兩個人一時都覺得刺眼,好一會兒,孫晴好才問:「你想幹什麼?」
「我,」他微蹙著眉,四處打量了一下環境,也覺得奇怪,「這是客房,我怎麼會在這裡?」
孫晴好氣不打一處來:「這可不就是要問你嗎?你偷偷摸摸半夜三更到我房間裡來幹什麼?」她抱著胸,十分警惕地後退幾步。
宋崢清皺起了眉,過了會兒他說:「我回的是自己的房間。」
「這借口我會信?」
「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裡。」這句話換別人說,孫晴好指不定不信,但是宋崢清坦然的態度和語氣,讓她也不禁懷疑道:「你該不會是認錯房間了吧?」
他搖了搖頭:「不可能,我明明是睡在自己床上的。」
「你夢遊?」
「也不大可能。」他的視線落到了自己的無名指上,血線依舊在,鮮紅欲滴,他下意識地曲了曲手指,「對不起,打擾你睡覺了,我先回去,你把門鎖上。」
等到他離開,孫晴好才喃喃道:「門我不是鎖了嗎……」她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不禁打了個寒戰,她把門給鎖上,又把窗簾拉好,這才不大放心地回床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孫晴好和宋崢清兩個人坐在床上面對面,誰也沒說話,片刻後,孫晴好先開口了:「你這房子,該不會是鬧鬼吧?」
宋崢清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問,愣了愣,隨即搖了搖頭:「不可能,肯定是我們自己走過來的。」
「先是你莫名其妙到我那兒,然後是我莫名其妙到你這兒?」孫晴好駭笑,「我寧可相信是你在搞鬼,半夜把我弄到這裡來的,就是為了讓我相信你的鬼話!」
能說出這句話,就證明孫晴好心裡其實對這件事有個模模糊糊的猜測,但是她拒絕去相信。
宋崢清微微頷首:「你懷疑得很合理,如果是我,我也會那麼猜,但是並非是我從中作梗。」
他其實比孫晴好還要覺得此事蹊蹺,如果說他進了孫晴好的房間,她沒有發現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如果孫晴好進了他的房間他卻沒有發現,卻很不正常。
他的警惕心絕沒有那麼弱,可是偏偏就是這樣發生了。
十分鐘前他醒過來的時候,懷裡就摟著她,兩個人相依偎著睡得正香。
這事兒實在邪乎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