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雙方在第一時間發表了相關聲明,美國方面負責此事的是史密斯將軍,而這一邊,則是宋崢清。
宋崢清去機場接人了,孫晴好獨自在秀園裡看電視直播,這是近年來國內遇見的最惡劣的恐怖活動,用全國驚怒來形容也不為過。
雖然大家一直打趣說想一睹宋先生真容,但是等到他真的出現的時候大家才明白為什麼之前會有人說「很多人一輩子都不想見到宋先生」,因為他與其他人不同,他的出現通常意味著——出事了。
而且絕對不會是好事。
孫晴好看見出現在鏡頭裡的宋崢清,一身黑色筆挺的制服,神情冷淡漠然,凜冽寒風裡,他皎若玉樹,但偏偏長得那樣好看的人身上卻透露出一股凜冽之意,如冬日寒風,刺進人的骨頭裡去。
只見他和史密斯握手簡單交談幾句,兩個人的表情都很凝重,然後鏡頭一轉,接下來的就是官方的申明,表示會盡全力營救人質。
新聞到這裡就結束了,更深層次的東西就不適合被廣大民眾所知曉了,孫晴好站起來在房間裡踱步,咬著指甲,只覺得心煩意亂。
過了一個小時,新聞裡說已經初步確定作案對象,是國際上橫行已久的犯罪集團,祖龍。
會議室裡,只有史密斯與宋崢清兩個人,茶已經徹底冷了,但是兩個人都沒有發覺,史密斯問:「你已經有線索了?」
宋崢清微微頷首。
他突然想起來十年前,秦少延的事情曝光後,他和他有過一番長談,那時的他一直沒有明白,為什麼秦少延會走上這一條不歸路。
秦家雖然已經沒落,但是卻也不會少了錢,曾經的故舊如宋家也依然頗多關照,按理說如果秦少延願意,他可以做一輩子的富貴少爺,遊戲人間。
但是他沒有。
宋崢清不明白,他渴望的就是那樣的生活,為什麼秦少延偏偏截然相反,要往那麼一條不歸路上走。
那時的秦少延是怎麼回答的?他說:「你不明白是因為你什麼都有了。」
也許這個預感他一直都有,只是不願意承認,但是隨著秦少延的離開,他心裡的猜想卻越來越清晰。
終於,在今天,秦少延親自承認了下來,他覺得沉重難受的同時,卻奇跡般又有一絲輕鬆。
那麼多年來讓我始終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是你。宋崢清想著,心裡難免又有一絲悲哀,能做到這份上,秦少延才華不容置疑,但是他卻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另一條路。
他想起來就覺得悲傷。
可在外人面前,宋崢清不會流露出自己的情緒,他看起來依舊是那個冷靜理智的宋崢清,聲音平穩:「是的,我很瞭解秦少延,一如他瞭解我,這只是一個開始,他並不重視那些人的性命,卻也不是嗜殺如狂的人,暫時我們不用擔心他們的生命安全。」
史密斯的目光很銳利:「他是在向你挑釁。」
「他在向這個世界挑釁。」宋崢清沉聲道,「他要向所有人展示他的能力,他要證明自己。」
史密斯譏諷似的笑了一笑:「真是膽大包天的年輕人。」
「你不能小看他。」宋崢清靜靜回望著他,「我知道那是一個多麼難對付的角色。」
十年,他在秦少延身上花費了十年的時間,卻始終沒有把他的勢力一網打盡,那麼久以來,依舊有人想盡辦法想要把他救出升天,如今那監獄裡還關著一個越獄的高手。
宋崢清都知道,他從來不曾輕舉妄動。
後來美國發生的事情讓他把視線轉移到了祖龍上,這個犯罪組織在國際上赫赫有名,可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畢竟全球那麼多犯罪組織,誰能料到呢。
直到他決定讓秦少延離開,引出幕後黑手,這才發覺兩者之間的關係。
祖龍並不是新興的組織,沒有一個新組織可以發展得那麼快那麼迅速,秦少延必定是從某個人手中繼承了祖龍的勢力。
一如他從霍隨風手裡接過了這個位置一樣。
宋崢清總感覺好像冥冥之中自有什麼被注定了一樣,讓他們兩個人走向截然對立的兩端。
史密斯聳了聳肩:「好吧,你想怎麼做?」
「綁架客機只是聲東擊西的掩護。」宋崢清道,「他的目的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秦少延是一個瘋狂的人,但是他的瘋狂卻是理智的,冷靜的,甚至是無情的,綁架一飛機的人對他而言有什麼好處?
沒有。
他肯定有目的,贖金?不大會,祖龍不會缺少資金。那麼是放人?這倒是很有可能,祖龍有不少成員都被關在了世界各地的監獄裡。
秦少延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宋崢清正想著,電話鈴響了,是的,居然是他自己的私人電話,來電顯示被屏蔽了。
宋崢清接了電話,那邊是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阿清。」
「少延。」
「你好像一點都不奇怪是我。」
「你想要什麼?」宋崢清單刀直入。
秦少延朗聲一笑:「要什麼?這樣吧,我聽說你結婚了,把你的妻子交給我,我就放人,如何?」
原本宋崢清與他說話時語氣很平淡,波瀾不驚的,但是這句話一說出口,秦少延哪怕遠在大洋彼岸依舊能感覺到他語氣中的不悅與隱忍:「少延,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你看,你總是這樣。」他的語氣裡無端端帶了一股子親暱的味道,彷彿依舊是閒話家常的友人,「太兒女情長就會英雄氣短。」
宋崢清冷笑道:「你不是來和我敘舊的吧。」
「當然不是。」相比於宋崢清的冰冷,秦少延的態度居然稱得上是和顏悅色,「我從來不做沒有目的的事情,是這樣的,去年mi6抓了我們的一個人,如果你能替我把這個人要到手,我馬上放人,一根頭髮絲都不會少他們的。」
宋崢清已經恢復了情緒:「我知道了。」
「你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宋崢清掛了電話。
秦少延有點惋惜地聳了聳肩:「真可惜,居然不想和我敘敘舊。」他轉身推門出去,公用電話亭外等著一個消瘦的年輕人。
「boss。」他恭敬地低下頭。
秦少延把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仰望著飄著雪花的天空,呼出了一口白氣:「走吧,安東尼,約好的時間快到了。」
他忠臣的屬下一語不發緊隨其後,正好不多不少落後一步。
彼時的紐約正值夜晚,路燈照著他們兩個人,影子一前一後,秦少延點了支煙,火光明滅間他想起來,宋崢清好像從來不抽煙。
他就是這樣一個奇怪的男人,潔身自好到被秦少延屢次嘲笑,有的時候,秦少延也會忍不住想,宋崢清真是一個奇怪的男人,他那麼喜歡何楚韻,願意花那麼多心思去討她歡喜。
但是他冷眼看來卻一清二楚,以他那樣的手段辦法,永遠都沒法討女孩子的歡心,而且他也不明白何楚韻有什麼值得他喜歡的。
誠然,他們三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何楚韻長得也很漂亮,純真可愛,有時候他也願意哄著玩。
可他不明白她有什麼值得宋崢清付出那麼多的心血,不過只是一個女人,他勾勾手指頭就能輕而易舉虜獲她們的芳心。
宋崢清的才能不應該被耗費在這樣的兒女情長裡,秦少延始終那麼認為,他大概是唯一一個看到宋崢清風花雪月下真實才華的人,他知道宋崢清如果願意,他可以成為一個怎麼樣出色的人。
但是他並不。宋崢清依舊沉醉在詩詞歌賦、風花雪月的世界裡,縱然驚才絕艷,名滿京城,但是秦少延心裡希望的卻並不是這樣的。
他希望他可以與自己並肩,站到更高的地方,手握重權,冷眼看眾生。他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血脈裡流淌著秦家野心勃勃的血液,他對權力對地位的渴望那麼多年來在心頭燃燒,好像要耗乾他每一滴血液。
他渴望著自己變得更強大。
但宋崢清不,他喜歡平淡風雅的生活,春天賞杏花,夏天聽雨水,秋天踏青去,冬天煮壺茶,和心愛的女人廝守一生,就是那麼簡單。
所以某一天,他懷著自己也並不清楚的心思,挑釁他說:「我發現我也喜歡楚楚呢。」
然後他順利看到了宋崢清錯愕意外的眼神,那時他心裡想,我會讓你看看女人這種東西是多麼簡單容易搞定,你根本不用費那麼多的心思。
你該在另一個平台上展示你的才華,我知道你可以。
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做我對手的人,我期待著和你並肩的那一天。
而正如秦少延自己所料,他在向何楚韻告白以後,這個女孩就對他動心了,一切來得太簡單。
秦少延知道宋崢清是怎麼告白的,那是在陽春三月,落英繽紛的小河邊,他們一起散著步,他溫柔體貼,怕她羞澀,特意選在了無人的地方,然後溫溫柔柔說一句「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有什麼用呢?
比得上他在萬眾矚目之下,鮮花鋪成紅毯,無數名車開著前燈打光,在那麼多人羨慕嫉妒的眼光下口哨中對她拋出一支玫瑰花,然後漫不經心地笑:「做我女朋友。」
但是。
秦少延看著路燈下自己獨自一人的影子,心想,這個世界上能與他並肩的,也只有一個宋崢清而已。
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他微合著眼簾,彈去了一截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