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崢清這一覺睡了很久,哪怕身體已經恢復,他也不怎麼想醒過來,有時候現實太過殘酷,恨不得一輩子沉浸在美夢裡……後來把宋先生從甜美的夢境裡喚醒的,是溫柔鄉。
情蠱不合時宜地蠢蠢欲動。雖然他們都沒有什麼心情,但是身體卻已經開始在躁動不安了。
躁動歸躁動,宋崢清今天是真沒心情,所以只抱著她,孫晴好沒亂動,心裡想的是:所以說果然我的魅力沒有秦少延大麼,這真是……有點醋。
她開了電視機又開了手機,基本上都被昨天的事兒刷屏了,給他點讚的人無數,順便還痛罵秦少延——當然他們不知道他是誰——孫晴好津津有味看了一遍,覺得心情好多了。
所以她心滿意足起床,結果被宋崢清拉回被窩:「再睡會兒。」
「我睡醒了,這都幾點了,該吃中飯了。」她瞄了一眼時間,這都午間新聞了啊。
宋崢清難得堅持:「陪我一會兒。」
既然他都那麼說了,孫晴好很沒立場地縮回了他的懷抱,也不必說什麼,只要與他靜靜對視就好。
宋崢清撫摸著她鬢邊的碎發,歎息一聲:「我覺得霍隨風看走了眼。」
「為什麼?」
「我總是狠不下心來。」宋崢清低聲道,「照理說,我應該把所有的危險都扼制在萌芽之中,如果我沒有縱容少延,沒有故意放鬆警備讓他逃走,也許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
孫晴好完全持反對意見:「不是那麼一回事,秦少延走不走都一樣,導致這一切發生的是他們,而不是你,我家宋先生已經做得很好,你看你救了所有人,大家都在誇你。」
宋崢清還想說什麼,卻被她打斷了:「我比較笨,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他順從地改了口。
「兵者詭道也,這句話是誰說的。」
「孫武。」宋崢清明白過來,他苦笑一聲,卻好像不知怎麼樣反駁,只是道,「我和少延在下棋,可但凡是對弈,從來不會沒有棄子,但那並不是單純的棋子,是人命。」
孫晴好不以為然:「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吧,畢竟你無法左右秦少延的意志,你能做的,就是贏過他。」
「贏了又怎麼樣呢?」秦少延並沒有看錯宋崢清,他們兩個人是截然不同的性格,秦少延躍躍欲試,野心勃勃,但宋崢清憂慮甚多,心事重重。
秦少延渴望宋崢清放下這些兒女情長,拿出魄力與決絕與他一較高下,可宋崢清卻想著他浪子回頭,就此收手,半分不想與他兵戎相見。
秦少延比宋崢清少了一分仁慈溫柔,而宋崢清比秦少延少了一分狠辣果決,如果霍隨風還在世,必然會為此而感到遺憾。
面對他的疑問,孫晴好發現自己不知如何回答,是,贏了又怎麼樣呢?宋崢清會因此高興嗎,絕對不會。而在輸贏的較量中,誰能料到有多少犧牲者呢。
秦少延也許會贏,但是宋崢清最多只是不輸而已。
「你贏了,就可以保護我了。」孫晴好想了想,最後還是那麼回答她,「你也可以保護他,落到你手裡,總比在別人手裡好,而且我覺得,秦少延如果輸,也只希望輸在你手上。」
宋崢清靜默片刻,無奈道:「是。」
由他來結束這一切,總比是別人好,秦少延如果有最落魄的一面,他也希望只暴露在他一個人面前。
就好像十年前,他寧願犧牲自己的名譽來保全秦少延一樣,哪怕他做了壞事,哪怕是他自己親手把他逮捕,但是宋崢清也希望他不要淪落到被別人欺辱的境地。
至少,為了這個而努力吧。他想。為了晴好,為了他自己,也為了秦少延。
「是不是心情好多了?」孫晴好打趣他,「滿腦子想秦少延的話,我會吃醋的喲。」
宋崢清總算回過神來了,挺好笑的:「什麼?」
「你不知道嗎,現在大家都很開放的,基友一生一起走,異性戀只是為了繁殖,同性戀才是真愛。」孫晴好覷他一眼,哼哼笑。
宋崢清雖然不是聽得很懂,但是意思卻領會了,他先是笑了,但是笑著笑著,心裡一層悲哀浮現上來,怎麼都揮之不去。
秦少延在美國的舉動沒能瞞得住有心人,但饒是宋崢清聽到秦少延手裡多了一批怎麼樣牛掰的軍火時眼皮子也是一跳。
他倒不是擔心本國,國內槍支控制得很好,要想帶那麼一批軍火入境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分分鐘被查出來。
除非是投放導彈原子彈那沒辦法,但一般渠道是不大可能的,因此要倒霉的肯定不是他們。
然而,宋崢清想不明白的是,秦少延圖什麼呢?如果要賺錢,販~毒,走私軍火之類的也就罷了,如果要權勢,那也要低調得來,這樣把自己弄成世界公敵到底是為了什麼?
秦少延也沒有反社會人格啊?
祖龍是犯罪組織,怎麼搞得和恐怖組織一樣了。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宋崢清也沒有辦法,這只能一邊讓情報人員努力工作好好探聽消息,一方面只能等待。
等待下一次交鋒的到來。
然而就在隔日的下午,孫晴好為宋崢清收拾桌子的時候,卻瞥見他壓在鎮紙下的一紙素箋,是宋崢清的字跡,橫豎撇捺之間,好像都有說不盡的惆悵與憂慮,孫晴好只讀了一遍,便覺得胸腔裡一股悵惘之意揮散不去:
昔君當年來時路,杏花嬌紅香滿樹,笑言此情莫辜負,肆意紅塵朝與暮。
今日樓台猶歌舞,我得錦繡江山助,費盡思量盼回顧,十年終未留君住。
少年時鮮衣怒馬的歲月多麼值得流連,曾經說過要一起看紅塵繁華,笑談人生幾何,然而十年過去,杏花村裡依舊歌舞昇平,我雖然身居高位,但是內心深處卻沒有一天快樂過,我期盼著你的回頭,期盼著你願意改過自新,那麼我們也許還有機會實現少年時的承諾。
然而你沒有。
你如此決然地離開,向我宣戰,但是少延,你想過我是否願意面對這一天的到來嗎?
這本是我一生中最不願意見到的事,卻由你一手促成。
孫晴好放下這張紙,輕輕歎了口氣。人的一生裡,有許許多多的人會在生命裡留下痕跡,親人、朋友、愛人,她可以成為那至死不渝的愛人,然而在宋崢清的心目中,總有兄弟朋友的存在。
誰也無法代替秦少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唐鑫他們不能,她也不能。由秦少延親手刺傷的傷口只能讓他一個人自己癒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靜靜陪伴而已。
沒關係,至少還有我。她心裡想著,將那張紙重新壓了回去。
正如孫晴好所想,宋崢清一連幾天情緒都不高,他是屬於那種即便是自己心情不好卻絕對不會遷怒別人的人,盛怒之下也不會對人口出惡言,明明沒有任何人被斥責,他對孫晴好就是一如既往的溫柔體貼,可是她就是知道他心裡並不快樂。
這也就直接導致了孫晴好根本開心不起來。
她本來一直在擔心隨著宋崢清身份的曝光,她的事兒也瞞不了多久,畢竟周甜的婚宴上很多人都見到過他了,她就一直擔心哪天睡醒就在網上看到什麼《驚爆!818我那jp大學室友》什麼的。
後來她發現自己多慮了,宋崢清當時藉著刺殺的事讓所有人都簽署了保密條例,不得對外透露一個字,手機、攝像機裡的全部被刪乾淨了。
總之,那些人就算是猜到了,也一個字不敢往外說。
「宋先生,」孫晴好端了一樣點心給他,「你看,我剛剛學的,漂不漂亮,好不好看?」
宋崢清被她的聲音喚回思緒,只見孫晴好捧了一種奶油點心,點綴著鮮果花卉,看起來極為漂亮,像是雪一樣的白,他看一眼就認出來了:「玉液珠膠,雪腴霜膩,你學會做酥酪了。」
「知道你博學多才,」她用銀勺舀了一小塊遞送到他唇邊,「能不能先嘗一嘗?」
裡面放了糖,很甜,宋崢清只覺得一口吃下去就甜到心裡去了:「好吃。」
「當然好吃啦,我學了三天,報廢了好多材料。」孫晴好說,「再做不好,我就剁手了。」
秀園裡有的是材料給她浪費,所有的廚房器具也都齊全,最好的廚師手把手教她,她學了三天,這才做出來一樣甜點想哄他開懷。
宋崢清接過勺子也餵了她一口,她皺起秀眉,好似有點不高興:「宋先生,我在哄你啊,你都不笑一笑的,我不開心了。」
他一怔,然後努力想要笑一笑,只是和她滿含憂慮的眼神一對上,宋崢清就知道自己沒有辦法瞞過她了。
是了,誰能瞞過枕邊人呢?
宋崢清深吸口氣,攤開一份文件:「晴好,我剛剛收到消息,這裡,」他在地圖上指了一個地方,「爆發了一場小規模的戰役。」
孫晴好雖然不怎麼看新聞,卻也知道那一帶的國家雖然小卻很亂,想要推翻政府的民間組織與有某大國支持的當局打了好久了,但是因為國家太小,離國內民眾的世界太遠,大家都不大清楚而已,要不是孫晴好現在多翻了翻這類的消息也是不會記得的。
她滿臉不解。
宋崢清長歎一聲:「少延參與進去了,恐怕馬上就會有震驚世界的大新聞了。」
孫晴好滿臉震驚,不僅僅是她,饒是宋崢清也萬萬不曾想到,秦少延的野心居然如此龐大,而且這一次出手會來得那麼快那麼猛,完全超出了他的預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