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顧鸞穿著長長的喜服裙子,被趙夔側著放在馬背上,前後都無可扶之物,她只能緊張地抓住趙夔的衣袍,依靠在他懷裡。

  「出了何事?」一無所知,蓋頭底下,顧鸞不安地問。

  手臂裡她小腰纖細,細弱的聲音更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趙夔抱緊嬌妻,低聲解釋道:「來時有人行刺,已被我擊斃,岳父擔心回去路上再遇刺客,欲親自送嫁。」

  顧鸞身體一僵,刺客,是太子派來的吧?只有太子,才最不想趙夔活著娶到她。

  顧鸞登時理解趙夔為何要抱她上馬了。

  「讓父親回去吧,我相信王爺。」思忖片刻,顧鸞悄聲對趙夔道,岳父送嫁,太不合規矩,顧鸞不想父親牽涉地太深。

  親耳聽她說信他,趙夔笑了,手臂繞著顧鸞雙手朝顧崇嚴抱拳,趙夔朗聲道:「岳父請留步,三日後本王再來拜望。」

  顧崇嚴緊緊攥著韁繩。

  顧庭上前勸道:「父親進去吧,我會保護好妹妹。」

  賓客也跟著勸說,顧崇嚴無奈,只好重新下馬。

  趙夔抱著顧鸞走在花轎前,這便率領迎親隊伍回寧王府了。

  街上圍觀的百姓漸漸又多了起來,看見寧王殿下抱著新王妃,唇角帶笑,絕非來時那張冷峻面容,有人就笑道:「據說寧王殿下輕易不笑,看看,今日娶了王妃,王爺笑得多俊。」

  眾人一瞧,可不是,寧王殿下嘴角是翹著的!

  哄笑聲傳到馬上,顧鸞隔著蓋頭都聽見了,卻無法想像趙夔笑起來的模樣。

  「阿鸞猜,我為何笑。」趙夔下巴貼近顧鸞腦頂,難以察覺地動了動嘴唇。

  顧鸞小幅度地搖搖頭。

  趙夔便對著她耳畔的紅蓋頭輕輕吹了口氣:「我在笑,寧王妃有把小細腰。」

  說著,他手臂收緊,大手繞過顧鸞的腰,輕易地便碰到了自己。

  人潮如海,他居然當眾說這種話,顧鸞臉紅了,下意識地想往外挪,趙夔察覺,馬上勒緊了她:「別亂動。」

  顧鸞怕他繼續胡鬧,擔心地道:「王爺小心刺客。」

  「叫表哥。」趙夔手指扣住她腰,試探著撓了撓。

  顧鸞怕癢,更怕動作大了被百姓察覺,頓時什麼也不敢說也不敢做了,乖順無比地叫他抱著。

  趙夔很享受她的小鳥依人,但他的眼睛,也在時刻留意街道兩側。

  刺客只有一波,迎親隊伍回去的路上,非常順利,倒是走到半路時,王府侍衛來報,說隆慶帝聽說兒子遇到刺客,親自來王府等著觀禮了。

  趙夔無奈,岳父與父皇,真不愧是親表兄弟,為了兒女,都不將禮法放在眼裡。

  寧王府。

  隆慶帝端坐在廳堂主位,面色陰沉地看著兩側的兒女,尤其是太子。

  太子垂著眼簾,神色如常,他敢安排刺客,就不怕留下把柄,太子只恨趙夔未死!

  「刺客敢行刺夔兒,就也敢行刺你們,明日朕會分別安排兩個侍衛貼身保護你們,直到抓出刺客為止。」盯著太子,隆慶帝冷冷地道。

  說是侍衛,實則眼線,隆慶帝倒要看看,誰還敢在他眼皮底下搗鬼。

  「多謝父皇關懷。」身為長兄,太子率先謝恩。

  隆慶帝卻已經有了決定,別讓他抓到刺客確實是太子手下的把柄,否則他定會改立太子,還夔兒一個公道。

  恭王、順王互視一眼,心裡都是一寒,二哥這一成親,宮裡要越發不太平了。

  就在此時,王府門外響起了鞭炮聲。

  「你們都去迎迎。」隆慶帝吩咐道。

  太子等人立即出去了。

  隆慶帝瞅瞅旁邊的主位,眼睛莫名一酸,吩咐兒子身邊的魏公公:「去把貴妃的牌位搬來。」

  魏公公連忙去取了。

  那邊,趙夔下了馬,再抱起顧鸞,直接跨過了門口擺著的火盆。

  「王爺,快王妃下來吧。」女官緊張地道,好多禮數都亂了,接下來的不能再亂啊。

  顧鸞忙扯了扯趙夔的衣袍。

  趙夔這才放她下來,等顧鸞站穩了,他才接過女官塞過來的紅綢,紅綢另一頭,牽在顧鸞手裡。

  兩人並肩緩行,太子等人迎面過來了。

  看到太子,趙夔諷刺地笑了笑。

  太子已經沒有力氣再敷衍了。

  他心如死灰地看著新娘子的衣擺,那是他的阿鸞,今晚,她卻要**給別人。

  前世種種恩愛浮現心頭,太子疼得要發瘋,恨得要發瘋!

  顧鸞被趙夔牽著,從太子身邊擦肩而過。

  太子長袖之下,手指前伸,似是想抓住什麼,然而他終究沒有伸出手,留給他的,只有新娘子身上的脂粉香。

  廳堂中,趙夔一進來,就看到了擺在父皇身邊的母親的牌位。

  他意外地看向父皇。

  隆慶帝目光複雜地看著終於娶妻的兒子,二十多年前,兒子剛生下來時,渾身發紫,眼瞅著就不能活了,他不敢抱孩子進去給湘兒看,太醫們不頂用,他一氣之下為兒子起名「夔」,小傢伙突然大哭一聲,將憋久的那口氣吊了回來。

  「兒臣不孝,讓父皇擔心了。」趙夔朝隆慶帝跪了下去,沉聲道。

  顧鸞跟著他跪下。

  兩人身後,太子眼角抽了抽。

  「起吧,今日是你們大喜之日,其他的明日再議。」隆慶帝慈愛又不失威嚴地道,慈愛給新婚小夫妻,威嚴擺給別的孩子們看。

  趙夔扶著顧鸞一起起來了。

  禮官開始主持拜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按理說,皇子的高堂該是皇上、皇后,隆慶帝將湘貴妃的牌位擺在嫡母的位置,簡直是不給皇后任何體面,包括出席婚宴的太子。

  三公主偷偷看了眼太子。

  太子面無表情,平時的溫雅也裝不下去了。

  「夫妻對拜!」

  顧鸞緩緩地朝趙夔轉過身去,在女官的攙扶下,與他拜首。

  行完拜禮,新人們去了洞房,二公主、三公主都跟著去看熱鬧了。

  因為賓客少,新房顯得特別安靜,女官扶顧鸞在床上坐好,再笑著將金秤桿遞到新郎官面前。

  趙夔抱了顧鸞一路,卻還沒見過新娘子的臉。

  這是他看著長大的姑娘,是他好不容易才娶回來的阿鸞。

  端著金秤桿,趙夔上前兩步,讓秤鉤勾住紅蓋頭的底端,再慢慢往上移。

  視野越來越開闊,顧鸞不安地動了動手指,濃密的睫毛始終垂著。

  而剛剛挑開蓋頭的趙夔,險些沒認出自己的新娘,只因顧鸞平時不喜打扮,除了防乾的面霜,顧鸞不塗粉也不塗唇,讓眾人看到的是她原本的清麗面容。今日的她,連額前的劉海兒都梳起來了,露出光潔瑩潤的額頭,一雙杏眼怯生生地垂著,臉龐嬌美,櫻唇殷紅,就像一朵水靈靈的蓮花,搖身一變成了妖嬈的芍葯,艷色逼人。

  趙夔喉頭滾動。

  男人灼灼的視線,看得顧鸞臉頰越來越紅。

  「二嫂越來越美了,二哥看呆了吧?」三公主性格活潑些,俏皮地打趣道。

  趙夔這才想起新房還有外人,目光收斂,示意女官繼續。

  接下來是喝交杯酒。

  手腕互繞,趙夔抬眼,看見顧鸞慌亂顫動的睫毛,那嬌弱可憐的樣,比酒還能點起他的火。

  但前院還有客人,趙夔可以無視太子等人,顧家送嫁的男客卻疏忽不得。

  「你先休息。」離開之前,趙夔對顧鸞道。

  顧鸞點點頭。

  趙夔離開後,二公主、三公主陪顧鸞坐了會兒,便告辭了。

  顧鸞的四個丫鬟,玉盤、玉扇、玉盞、玉葫一起過來服侍主子卸妝。

  取下厚重的鳳冠,顧鸞脖子總算好受了些,再洗把臉,臉也清爽了。

  「要我說啊,王妃不塗粉更好看呢,天生白。」玉盤笑著誇道。

  自己當了王妃,丫鬟們都很高興,顧鸞就沒壞丫鬟們的心情,吃點東西墊墊肚子,顧鸞累了,躺在床上休息。這樣的日子,顧鸞睡一會兒醒一會兒,每次睜開眼睛,窗外的天都會更暗,到後來,顧鸞乾脆不睡了,心神不寧地等著。

  她很慌,如果她沒答應趙夔會試著接受他,今晚或許可以相安無事,但趙夔都自傷一刀了,她也應了,顧鸞就覺得,今晚趙夔一定會,與她圓房。

  上輩子與趙夔的那晚,再次浮現眼前。

  顧鸞控制不住地發抖,當時她已非清白之身,又服了藥,就那般,趙夔初來時,她依然難以應付,如今……

  或許,趙夔還會用藥?

  想到這裡,顧鸞有些疑惑,她一直都不懂,前世趙夔為何要她服藥,畢竟她已經願意了。

  一會兒困惑前世,一會兒心慌今生,顧鸞漸漸入了神,當外面傳來玉葫朝趙夔的行禮聲,顧鸞猛地一哆嗦,瞬間出了一身汗。

  坐也不是,迎也不敢,顧鸞就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呆在了原地。

  趙夔自己進來了,別的新郎多少都會醉酒,趙夔一來灌他酒的客人少,二來他酒量好,此時臉色白皙,燈下看如同美玉,與平時並沒有什麼差別,除了,他微揚的唇角,除了,他看顧鸞的黑眸,幽深而明亮。

  他一步步靠近,顧鸞想說點什麼,卻根本動不了口。

  她換了一身紅色的衫裙,盛夏時節,衣料單薄,勾勒出她盈盈纖腰,可那緊張慌亂的杏眼,才是最催男人入魔的。

  「阿鸞,你真美。」趙夔停在她面前,眼睛看著她,手要抓顧鸞的手。

  趙夔太高了,一靠近,顧鸞只能看到他胸口,不過看不到他的臉,反而讓顧鸞冷靜了些。

  「王……二表哥要喝茶嗎?」顧鸞避開一步,盡量自然地問。

  人就在眼前,趙夔不怕她還能逃了,笑道:「好,確實有些口渴。」

  說完,趙夔去桌子旁落座了。

  顧鸞如蒙大赦,走到桌旁,端起茶壺替他倒茶,趙夔微微抬眸,看見她白皙的小手捧著紅釉小茶盞,美似新雪托紅梅。

  趙夔想,一會兒他定要好好親一親她這雙小手。

  「二表哥請用。」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的顧鸞,端著茶過來了。

  趙夔看她一眼,接過茶碗時,手指無意般連她的手指也捏住了。

  男人指尖發燙,似乎燃著火。

  顧鸞一驚,連忙縮了回去。

  趙夔低頭,若無其事地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