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話機

玄機道人聲名在外,自然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巫潛早早的寫了帖子遞過去,兩天後才收到回帖玄機道人與巫潛約定了九月初一相見。

巫潛拿了回帖心中有些不舒服,往日裡都是別人上桿子拜訪他,如今換做他去約見別人,真是分外郁卒。

「也不知你們去拜訪他做什麼,若是推算命理,阿玥自己就能推算。」

張氏道,「聽說這道人是有神通的,不僅能知曉前世今生,還能算出禍福。郎主與阿玥雖是能推算命理,卻比不得道人說的盡細。」

巫玥心下想,若說能通曉前世今生,這世上怕是再也沒比她更通曉的,可是她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事。

九月初一那天,巫潛帶著巫玥和張氏兩個早早的就出了門。九月的天已經開始轉涼,露水凝在葉上,沾著草的清新,馬蹄踏過青草地,伴著朝陽帶走清露。

白雲觀坐落在群山掩映中,不過兩畝見方,簡樸雅致,非常幽靜,這裡彷彿脫離了世俗塵囂一般,不染紅塵,天人合一,與自然渾然一體。

巫潛剛要扣門,觀門就吱喲一聲開了,兩名總角小道士恭敬迎了出來。

「巫學士裡面請。」

巫潛奇道,「你們一直等在這裡?」

小道回道,「是玄機道長讓我們在巳時燃一炷香,香滅了就開門,香剛滅,小道就過來開門了,居士就到了。」

巫潛三人俱是驚奇,這玄機道長竟能算出他們何時到達。三人對這玄機道長不免又信服幾分,小道士招待三人坐下,沏了壺清茶,然後退下去請玄機道人。

巫潛淺啜一口清茶,含在嘴裡細細品嚐一番道,「味是好味,可就是太淡了,比不得喝酒自在。」

張氏卻道,「我覺得味道極好,酒水辛辣辛辣的才難喝。」

巫玥嘗了一口,覺得清香撲鼻,在這清幽境地喝這麼一杯清茶簡直是再好不過的了,「客隨主便吧。」

這一家人正談論茶呢,就聽一聲,「無量天尊。」聲音未落,便見一仙風道骨的道人走進屋。

三人起身,巫潛道,「這就是玄機道長了吧。」

道人頷首,「學士久等了。」

眾人見過禮後,玄機端詳了一下張氏的面相,咦了一聲,而後又掐指一算,他眉頭越合越深。

張氏感覺不好,「可是有什麼不對?」

玄機又瞅了眼張氏隆起的肚子,奇道,「按理說,你這個孩子是不應有的。」

張氏聽到此言,心裡咯登一下。這是什麼話,她懷著孕,本就心思重,哪聽得了這話,臉立刻就不好看了。而玄機的話卻像是悶雷一樣讓巫玥久久不能言。

巫潛也心生不悅,「道長何來此話?」

玄機道,「這孩子的命理在月前發生了改變。」

巫玥心中一驚,沒想到這孩子的命理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張氏卻著急了,「道長何意?為何說我兒命理已變?」

玄機不答反問道,「夫人月前身上可是發生過什麼事情?」

巫潛琢磨了一下,月前也沒發生什麼大事呀。張氏卻是驚呼出聲,「前兩天,我差點掉到荷塘去,是阿玥把我拽住了。」

玄機瞅了一眼巫玥,那一眼入骨一般,「女郎這面相也是奇特的緊,可否跟女郎借一步說話?」

正好巫玥也要問問這道人一些問題,他八成是真有些道行的。巫潛看了眼巫玥,見巫玥點頭,就同意玄機領巫玥出去了。

玄機跟巫玥走到院中的一刻榕樹下,玄機開口道,「女郎帶著不該有的記憶,這些記憶不是當世的。」

巫玥心中一驚,面上卻鎮定問道,「道長還知道什麼?」

「女郎正試圖改變一些人的命運。」玄機竟知道這麼多。

巫玥道,「我既知道他們的命運不堪,自然是要盡我所能去改變。」

玄機道,「女郎不該用這些記憶去改變別人命理。」

「上天賜我這些記憶,難道不就是為了讓我去改變我在意的人的命運嗎?讓他們活得好不應該嗎?」巫玥自己八成都沒意識到自己用的全是反問句,一般人異常激動的去反問別人的時候都是因為心中空虛,不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覆。

玄機問,「女郎難道從未想過自己為何會帶著這些記憶重新來過?」

巫玥又反問道,「難道不是因為我怨氣太重,重活一世完成心中不甘?」

玄機搖頭,「非也非也,女郎定是還未見過促使你重生的人,等你見過他了,自然就會明瞭。」

巫玥不解,「難道促使我重生的不是我的夫君?」

玄機輕掃浮塵,「不可說。」一派的高深莫測。

無論巫玥再怎麼問,玄機都不再去說了,她就不明白了,「你們道家人是不是就喜歡打話機呀。」

「非也非也。此非話機,而為天機,天機不可洩露。」

良好的修養讓巫玥忍下了翻白眼的衝動,「天機不可洩露,既然如此,道長為何跟我提及重生一事?」

「貧道與女郎提及重生一事,是想女郎能夠恪守本己,莫要做逆天改命之事。」

巫玥很是無語,「我已經很克己了。」

「你若克己就不應該插手那夫人肚中孩子的命理,切莫做任何去強行改變他人命理的事情,否則,最終受罪的是你和你最在意的人。」

巫玥不服氣,「那夫人是我繼母,而她肚中的孩子是我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

玄機也不與巫玥爭辯,只說了句,「你若不信,盡可以試試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巫玥知道玄機道長是有真本事的,如今他說讓她莫要做去改變他人命理的事情,她也應該遵從的,可是,她自打重生以來就一直想辦法去改善荀郎的身體,這難道不是在改變三郎的命理嗎?更何況她本身就已經是這世間最大的改變了,按理說,她的改變是不容於世的,她都已經存在了,那不正是在說存在的即是合理的嗎?

窮則思變,巫玥發覺把自己逼到一個思維的困境中,竟是能給自己找到無數個開脫的理由。

巫玥道,「既然那孩子的命理已經改了,可否請道長幫一個忙?」

玄機問,「我為何幫你?」

而這邊廳中久久不見巫玥回來,巫潛和張氏便透過窗子遠遠的看著玄機跟巫玥站在那邊。距離很遠,也不知他們在說什麼。

張氏回想起剛才玄機說的話,狀似自言自語的小聲道,「若那玄機道人說的是真的,就是阿玥無意中救了我這肚中的孩子。」

「那道人也就是隨口一說,算命這種事兒,不能盡信他們說的,也說不定他只是隨口一說,正好中了呢。」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玄機和巫玥兩人回來,正看到巫潛和張氏正透過支著的窗口往外看。

巫玥見張氏臨窗坐著,就走到張氏跟前,把支著的窗的木棍拿走,合上窗子,「窗口風大,母親莫要著涼了。」

張氏欣慰的拍了拍巫玥的手,阿玥能做到這個份上,她一直都覺得很感激,張氏拉著巫玥坐在一邊,轉身問玄機,「道長剛才話未盡詳,可否請道長能說細一些。」

玄機道,「夫人命中本無子嗣,上天感念夫人仁善,才特賜一子。然則此子卻是命運多舛,在娘胎裡就有一生死劫,如今此劫已被破解。」

張氏一聽,還真是阿玥幫著她肚中的孩子擋了一劫。

「那以後這孩子是否能夠平安喜樂一生無憂,還請道長指點。」

玄機道,「這孩子將來是有一番大作為的,然而……」玄機忽的頓住,急得張氏抓耳撓腮。

「然而,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身,古之先賢大多都是經歷一番苦難,才終得正果,這孩子亦如是,他命中還有兩個生死劫。」

張氏聽了玄機前半段說她家孩子以後是個有大出息的,很是歡喜,可是後半段卻讓她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兩個生死劫。

「可有什麼法子破解這生死劫。」

玄機沉吟片刻道,「方法倒是有,只不過……」

張氏急切問道,「只不過如何?」

「只不過就怕夫人捨不得。」

「道長但說無妨。」

玄機道,「這孩子出生之後,就得送入觀中寄養,等過了週歲方能接回家,還得對外稱這孩子生下來就沒了,才能擋住索命鬼混過來。」

張氏一下就安靜了,「不能有其他的法子嗎?」

「沒有其他的法子。」

張氏沉吟,猶豫不決,這孩子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她不忍心。

玄機道,「這孩子的生辰八字是甲戌年正月初五辰時生人,若夫人猶豫,可等到那時再做決定。」

又說了會話,荀謙才帶著妻女坐上了回家的馬車。與來時的期待與欣喜不同,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是沉默的。

後面玄機說的話是她求他說的,她想到一個也許可以改變張氏命運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