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眾人又玩了會兒樗蒲,三郎不在,巫玥有些心不在焉,終於把荷包的金貝都輸光了,於是就乾脆不玩了,坐在一邊發呆。
而此時巫玥心心唸唸的人正陪著大將軍去駐軍的地方視察。
荀謙跟顧羅坐在一個車上。車行了半天,顧羅也不見荀謙說一句話,只見他看著遠方的景色眼睛都直了,雖然以往他也不愛說話,可是今天卻分外沉默了,顧羅問道,「這才剛出來多大一會兒就想世妹了?」
顧羅話音剛落,荀謙就開口否認道,「沒想她。」
「眼睛都直了,除了世妹沒別人。」相識十幾載,連這點事情都看不出來又怎麼能稱得上是好友,顧羅問道,「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又出了什麼事兒?」
荀謙大約也是自己憋久了,終於忍不住跟好友說了,「她說看上我是因為臉。」
顧羅噗的笑出聲,一點都不顧及好友已經黑若鍋底的臉,「她這不是在誇君長得俊?做什麼擺出這麼一副哭喪臉?」
荀謙扭頭繼續看風景,不太想搭理顧羅。
「好了,我不笑了。」顧羅看荀謙臉色怕他真生了氣,連忙憋住笑,清了清嗓子說道,「世妹對言慎的情意是個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至於她愛慕君什麼,君管那麼多做什麼?」
荀謙不吱聲,顯然是不能不介意。
顧羅又問,「君又為何心悅世妹?」
荀謙冷哼一聲,彆扭道,「誰心悅她了?」
死鴨子嘴硬,顧羅也不點破,又笑道,「好吧,換句話來說,君當初又為何要跟世妹提親。以前愛慕君的女子也不在少數,為何君單單跟世妹訂了親?」
荀謙想了想,大約是因為,她是真心實意對他好吧。
顧羅問,「是因為世妹對君真心?」
荀謙沒吱聲,算是默認了。
顧羅又道,「君喜歡的是世妹的真心,而世妹愛慕的是君的容貌,這不都是一樣。」
「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顧羅問,「言慎是覺得真心有假還是容顏有瑕?還是說言慎覺得喜歡對方的真心要比喜歡對方的容顏要高貴?」
荀謙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擔憂,「若我老了怎麼辦?」
顧羅終於忍不住了,哈哈大笑,「這不是美人兒該擔心的事兒,紅顏易老,美人遲暮,你一個大男人擔心這個。」
荀謙臉上罕見的出現了窘迫這樣的表情。
顧羅斂了斂神色問道,「君覺得真心是永恆的嗎?」
荀謙氣惱,卻也搖搖頭。
「君既覺得真心不是永恆,還是會被世妹的真心所打動,同樣,世妹知道君的容貌不是永恆的,卻還是愛慕君,說明這愛慕也不單單是真心和容貌這麼簡單。君可以想想,世妹就只愛君的容顏?還是說君只享受世妹的真心?」
自然不是,他喜歡的是個完完整整的阿玥,是這個整體。荀謙豁然開朗,才發覺是自己鑽了牛角尖。荀謙瞧著一臉幸災樂禍看好戲模樣的顧羅,一忍再忍終是忍不住說了句,「百納既然懂得這麼多,又為何如今還是孑然一身?」
顧羅只覺得心塞不已,沒遇到一個倒追我的女孩子也是我的錯?言慎殺的一手好驢。
又行了半個時辰才到了軍隊的駐地。
河東的駐軍,原本是河東世家柳家在把持著,最近因為蜀地薛家大規模內遷,往河東帶來了不少軍隊,如今河東駐軍形成了柳薛兩家平分秋色之勢,新舊勢力的衝突愈演愈烈,如不化解,必將邊境之禍,這也是大將軍此次來河東的主要原因。
大將軍一行人的到來你受到了軍隊的熱烈相迎,荀謙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恢宏壯觀的軍隊,他們站在荒蕪的沙地上,整齊的排列著,無需多言,就能感受到這恢宏氣勢。就是這群人在守護著邊境,阻擋著羌族南下的步伐。
大將軍一行人入帳,薛家和柳家的軍中子弟隨行左右。
簡單的客氣了兩句,大將軍便切入正題,「年初的時候,羌族南下,情形如何,你們是親眼見證的,孤不再贅述。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今到了我們討回公道的時候了。」
眾人一聽,便知大將軍這是打算討伐羌族。
果不其然,司馬師接下來就開始號召眾人討伐羌族,不一會兒群情激憤,隨即開始研討攻略方案。荀謙第一次感受到了軍隊的雷厲風行之勢。
具體行軍方案還要當地將領定奪,大將軍只主持確定了發兵日期和大致的行軍路線,就帶著眾人返回安邑。
回去的路上,依舊是顧羅和荀謙兩個人坐在一輛車上。
顧羅問,「柳薛兩家之事尚未解決,大將軍就急著去攻打羌族,是不是太冒進了?」
荀謙理智的分析道,「兩家雖是水火不容,但是勝在兩家都是為一方百姓著想,兩家一起攻打羌族,軍隊融合的也更快。」
顧羅瞧著荀謙面上毫無驚訝之色,問道,「言慎是不是早就知道這個決定?」
荀謙淡然道,「我提出的。」
這個消息,顯然要比大將軍要派兵攻打羌族更顧羅震驚,他一是沒想到短短時間內荀謙已經開始插手這麼重要的決策,二是沒想到這樣冒進的決策竟是荀謙提出來的。
荀謙解釋道,「我們若不出兵,會讓他們覺得我們軟弱可欺,今年秋天他們還會再來搶。被搶了一次,邊境百姓尚且能忍,若是多了,百姓內遷,就空留一段無人地帶給羌族放牧,他們會越來越囂張,倒不如此刻迎頭痛擊,讓他們長點教訓。」
顧羅雖然知道荀謙骨子裡是激進的,卻不曾想激進成這樣,荀謙這樣的性子,不做謀士還真是屈才。
大將軍一行人回到安邑衛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眾人草草的吃了口飯就歇著了。
巫玥得了消息說荀謙回來了,才放下心來開始收拾著準備睡覺,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放心,也不知自己為何非得要等著他回來再睡,就是莫名其妙的想要等他,哪怕兩人也不見面。
可能是剛經過亂世的關係,老一輩都過慣了刀尖舔血的日子,所以生活在當下的人們更注重享樂,即便是明天一早天就會塌下來,此刻的人們也照樣美酒佳餚,歌舞昇平,醉臥美人膝,興起就高歌。
第二日,衛家還有聚會。為了達到相親的目的,衛家人也是煞費苦心。
衛家的奴僕們一大早就開始醃製各種肉類,等眾玉郎和小娘子都來的差不多了,奴僕就把裝著各種時蔬和醃肉的銀盤擺在林中預先擺好的架子上。
今天的午餐是女郎和玉郎們自己親自動手去做。
其實說是做,肉類都已經醃製好了,時蔬也準備妥當,烤肉用的鐵板爐灶也搭好了,就只要這些女郎和玉郎們動手烤烤肉就行了。
巫玥也不知道荀謙在忙什麼,都快中午了,他才姍姍而來,衛璣原是坐在巫玥身邊的,她見荀謙過來,就起身讓開了,荀謙道了謝就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巫玥跟邊上。
「平日裡在都中君也是這麼忙嗎?」
「差不多,在都中時候也沒覺得忙。」荀謙說的是心裡話,雖然做的工作量差不多,不過他在都中的時候一點沒覺得忙,反而是有的時候覺得很空,來到安邑之後他覺得時間不夠用了。
巫玥心裡好笑,也沒吱聲,遞給他一塊絲帕,然後指了指他臉上。
天太熱了,荀謙剛才走的急了,額頭上都沁汗了。荀謙接過絲帕擦拭了兩下,大約是覺得送回去不太好,就順手把絲帕收起來了。巫玥也沒在意。
衛璣在邊上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他們兩個,發覺他們之間就彷彿是誰也不說話,只要坐在一起,就很和氣。
衛璣叫來奴僕想把火生起來。
巫玥出生制止道,「在等一等茅山他們吧。」
衛璣道,「他們愛玩就讓他們玩去,別管他們。」
王尚和衛實兩個坐不住,剛待了一會兒,就說什麼奴僕給放的這些食物就像是投餵老虎一樣,老虎怎麼能被投餵呢,於是兩個人就一合計下水抓魚去了。
巫玥道,「不著急,時候尚早呢。正好等茅山他們兩個把魚抓回來咱們烤魚吃。」
衛璣搖搖頭,「等他們把魚抓回來說不上什麼時候呢,咱們先烤著,等他們兩個回來就直接吃,跑了一圈,肯定又餓了。」衛璣又忍不住笑道,「他們兩個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半個時辰就餓一次,東廚他倆去的最勤。」
三郎也跑了一圈,大約也餓了。既然衛璣都這麼說了,巫玥就沒吱聲,奴僕把灶火點上,不一會兒,灶上的平鍋就熱了,巫玥抬手淋上油,衛璣開始往上面放各種時蔬肉類,不一會兒就有香氣散出來。
第一波熟了之後,巫玥卻沒急著夾給荀謙,而是先夾了一塊給衛璣,然後就放下了筷子展開一片綠葉,然後開始蘸醬。
荀謙瞅了又瞅,沒自己那份?
巫玥把葉子沾滿了醬之後,又抬起筷子,卻也不是夾給荀謙的,而是夾了兩塊肉放在了蘸醬的綠葉子上,她又放下筷子,動手把菜捲了起來,才遞到荀謙跟前。
荀謙默默的接過來吃了。
巫玥看衛璣一直看著他倆,就開口解釋道,「他吃不了太油膩的東西。」解釋完之後,巫玥就覺得不妥當了。
衛璣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荀謙當即卻沒吱聲,好半天之後,才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果然瞭解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