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換命

司馬氏趕到的時候,只看到自家妹妹孤零零的站在那裡。所有狀況盡在不言中,司馬氏無聲的走到司馬瑩跟前摟住了她的肩膀。

男人在風雲詭譎的官場上都能游刃有餘,又怎麼會看不出這麼粗製濫造的局,成敗與否單看那人是否願意入局。

「算了,好男兒千千萬,咱們不要他了。」

真的是這樣的嗎?好男兒千千萬,她就單單看上他了怎麼辦?荀謙的拒絕非但沒有打消司馬瑩的癡心妄想,反而更激起了她非要得到不可的心。

「姊姊,你幫幫我,就再幫幫我。就這一次,若是這一次還不行,我再也不打他的主意。」司馬瑩猛地抓住司馬氏的胳膊,近乎瘋狂的求著司馬氏。

「妹妹,你怎麼還看不清,他要是願意,你就是什麼都不做他都是你的。他這是不願意,他不願意,你無論做什麼都沒用。」

司馬瑩立刻就問,「姊姊,連你都不幫我了是嗎?」

司馬氏無聲歎息,這不是不幫的問題,她嫁了人,身上關係也是盤根錯節,容不得她有半分行差踏錯。

司馬瑩立刻甩開了司馬氏的手,「我知道姊姊是怕得罪人,我卻不怕,我就不信了,就憑我這樣的還配不上他荀三郎,他不過是因為有未婚妻不能跟我在一起罷了。」

司馬氏看攔不住也不再多說。她想:阿瑩是父親的心頭寶,她即便是做了什麼不合規矩的事情應該也有父親給收拾殘局吧。

卻哪知道司馬瑩這次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後面會做出那麼惡劣的事情。

卻說都中發生的這一切,巫玥是一無所知的。風約和絢繁也已經在巫家住了五天了。絢繁的身子很虛,大約是體寒,蓉媼說體寒的人大約是在年少的時候涼氣入體了。

巫玥不無遺憾的說道,「這要是許醫士在還能幫著看看。」巫玥轉念一想,「我看祭祀他們是要回洛陽的,到時候去找許醫士也好。」

蓉媼聽了也沒搭話,她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這個祭祀如今身邊跟著這麼個女人,是不是就是說他以後再不會提娶女郎的事兒了?」蓉媼還是很看中荀謙的。同樣是巫玥最親近的人,蓉媼跟巫潛在對荀謙的態度上卻大大的不同,巫潛看重的是未來子婿能否給女兒帶來一份長久平和的生活,而蓉媼卻更看重這人是否能全心待阿玥,給她一份幸福,這大約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

「誰知道呢,我也看不出他們兩個具體是怎麼回事。」

風約跟絢繁的關係很古怪,巫玥在短時間內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絢繁也不是那種容易相處的人,巫玥很難去探聽什麼。

蓉媼說,「要奴說,女郎就早點跟荀三郎成親,等成了親那祭祀還能怎樣,總不能把女郎綁走。」

巫玥也想早點成親,免得夜長夢多。只是,這件事裡面牽扯到重生,重生帶給她重新書寫幸福的機會,但是也為她的將來埋下了隱患。前世裡,她和三郎在甘露三年離世的,萬物都有因果輪迴,這輪迴因果就是天道,如果天道讓他們那時候離世,那麼今生刻意的停留一定會出現弊端。

巫玥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風約既然知道她重生這件事,玄機道長也說過,她能重生是有人促使的,那麼,是否也就說明風約能夠改變她的命理?

終於逮到一個機會,巫玥把心中疑問問出了口,「祭祀曾經說過我的重生跟你有關係,既然如此,祭祀又為何不在我重生之初就來找我?」

風約反問,「我那時過來找你,你會同意跟我回去?」

「不會,肯定不會,我帶著前世的記憶,怎麼可能隨隨便便跟你走。」巫玥連忙表態,生怕表態晚一點都不能表現出她強烈的反感一樣。

「所以,我沒來。」

風約坦蕩蕩的。巫玥卻覺得莫名的胸悶,這都什麼邏輯呀,她身邊就沒一個能正常思考的男子嗎?

巫玥問,」祭祀說有路,是不是在說,我的命理可以改?「那日風約說了有路之後,便三緘其口,巫玥的好奇心卻被調起來了。

巫玥見風約還是不吱聲,就說,」先秦時候有巫祝一族,專司卜筮祭天之職。曾有一人找巫祝算過命,巫祝詳盡說清他以前發生的每一件事,並且還預測了他將來的命運。後來那人遇到另外一個巫祝,求那巫祝改了命,再去找原來的巫祝算命,原來的巫祝便什麼都算不出了,世人稱之為改命。祭祀是巫祝一族的通靈者,我相信,改命對祭祀而言,不是什麼難事。「

風約淡淡的說道,「那不是改命,那是換命。」

「換命?」

風約說,「有一類人,天生無命,不在命理約束中,這種人的命格奇特,可以跟別人互換命運。」

巫玥驚歎,「世上竟還有這樣的人。」

然而,換命跟改命就是兩個完全不相同的概念了,若是改命,那頂多是自身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但是若是換命,這就涉及到另外一個人了,換命還是改命這些都是後話,就目前而言,她上哪兒去找一個無命之人?巫玥卻不知道,此刻她身邊就有這樣一個無命之人。

時間如白駒過隙,禁不住細細品味,九九重陽節很快就到了。重陽節,登高望遠,飲菊花酒,避暑消災。

洛陽是天下士子雲集之地,重陽節又是個雅節,所以分外熱鬧。今年重陽節正趕上南征大軍凱旋而歸,大將軍也很高興,就搞了個普天同慶,在洛陽邊上的白雲山上的別院裡擺了宴席,讓各家郎主帶著家眷一起過來遊玩。

皇帝聽了,也帶著妻妾一起過來了。這討好的意味太明顯了,南征軍歸來,朝中一時山雨欲來風滿樓,大將軍要聯合眾卿請皇帝退位的謠言越來越盛,他大約是坐不住了吧。

然而這些,荀謙都是不關心的,他最近參加了太多的宴會,有些吃不消,宴上吃食油膩,他身子難受好多天了。顧羅聽了荀謙說這話,驚詫不已,「言慎竟是開始在意自己的身體了?」這是好事,他以前勸過荀謙無數次,可是荀謙從來都不聽的,如今他自己都開始琢磨養生了,真是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看。

「不能讓她當寡婦吧。」荀謙每次提到巫玥的時候都不直接叫她的名字,只說她,他臉上瞬間柔和的表情想讓人猜不到這她是誰都難,這其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親暱,莫名的排外。

對此,顧羅是很無奈的,「行了,知道你有未婚妻。」

這次在宴會上荀謙遇到了一個熟人,說是熟人,其實也不過是幾面之緣,他充其量是知道她的名字。

「許久不見荀郎,郎君風采依舊。」

荀謙一抬頭,正看到一少婦款款立於風口,柔弱無依,當真是如風中柳絮,在這亂世中沒有一方立腳之地。來人不是旁人,正是那個給荀謙送過香囊的庾絮,如今他鄉再遇,物是人非。

荀謙聽顧羅提起過庾絮,說是她家把她送到了宮中,如今是皇上身邊的人。荀謙與她見禮。

庾絮見荀謙有錯身離去的意思,就笑道,「郎君似乎是不願意見到我?」

荀謙只一板一眼的答道,「女郎如今服侍君王,謙理應避讓。」

「是該避讓的。」庾絮苦笑,「若非有事要當面告訴郎君,我也不會讓郎君看到我如今的模樣。」如今這樣一襲華服掩蓋這一身污垢,再不復當年純淨。

荀謙只垂首立於一旁。

庾絮輕歎一聲,然後開口道,「司馬昭應了司馬瑩的請求,派了人去穎川。」

司馬瑩,去穎川。

荀謙猛地抬頭,那眼中剎那掩不住的焦慮讓庾絮看得心涼,他果然是有心的,只是這心不在自己身上罷了。

庾絮苦笑,「看來我沒有多嘴。」

荀謙只拱手道了一聲,「大恩不言謝。」就匆匆離去了。

庾絮癡癡的看著荀謙的背影,就彷彿是看著她內心深處最真實無用又不願意拋卻的良知。她還是喜歡看荀郎溫柔淺笑的模樣,即便那淺笑不是為她。